小金桔脸上还挂着几颗金豆豆，身体一抽一抽的，咬着下嘴唇，看上去既可怜又羞愧。老太监轻轻拍着她的背，哼着小豆丁从来没有听过的曲调。

有师父在，小豆丁的胆子肥了一点，偷偷从手指缝里看窗外。外面的小男孩看见了小豆丁的眼睛，故意呲牙咧嘴的吓唬他。

“呀！真白呀！”小豆丁发自肺腑的感慨，可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这个小男孩的牙齿怎么跟自己的不太一样啊！

他一熘烟跑下床，拿着镜子再回来，把自己藏在被子里，过了好一会儿，才从里面露出脑袋，他喘着粗气，指着窗外的小孩儿，“师父，他的牙齿怎么跟我的长得不一样啊！？”

“怎么不一样了？”老太监的腰本来就是弯的，他弓着身子看小豆丁露出来的一口小奶牙，“你这孩子怎么还没开始换牙呀？得抓紧了。”

小豆丁哪是想给师父看自己换没换牙呀，他指着窗外，含混不清的说：“你看他的，快看他的！”

师父顺着小豆丁手指的方向看，小核桃的弟弟还没把牙齿收回去，上面加下面，一共四颗小小的獠牙。还没长大的缘故，看上去像两颗小虎牙似的。

老太监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我当什么呢，就这呀！不是跟你说了么，他不是正儿八经的人。那叫什么来着？”师父抱着小金桔在屋里转圈圈，过了好一会儿，才兴奋的说：“想起来了，走后门儿！”

小豆丁不知道什么走后门不走后门的，反正他不喜欢他。小核桃被他给害死了还没完，现在又跑到他这里来找事儿！越想越生气，“师父，你把他给弄死！你快把他弄死！”

师父好像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他空闲出一只手揉了揉耳朵，“我没听错吧？你让我干什么？”小豆丁正要说“没听错”，师父忽然神色一凛，对小豆丁说：“手伸出来！”

小豆丁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师父，您说什么呀？”好端端的，干嘛罚他呀！

师父的脸像韩冰似的，他瞪着小豆丁，什么都不说，就等他把手伸出来。小豆丁见没有躲过去的可能，慢吞吞把手伸了出来。

“啪啪啪”三声，小豆丁的手掌变得通红，烟袋锅子一点变化都没有，连温度都没往上升一下。小豆丁委屈，瘪着嘴，想哭又不敢哭。

“你小小年纪，就想着杀人，以后可怎么得了！”师父叹了口气，捂住小金桔的耳朵，对小豆丁说，“杀人，那可是罪过中的罪过呀！”

小豆丁哪里能服气，他小声都囔，“他还把他姐姐给害死了呢，况且他又不是人！”

“他是不是人，轮不到我们评判；他杀没杀人我们也没看看，就算看见了也轮不到咱们多管闲事！“师父弓着身子在屋里走熘，看一眼小豆丁就叹一口气，弄的小豆丁还以为自己犯了天大的错误呢！

小豆丁的脖子没有那么硬，师父说着说着，他的头就低下了。见他服了软，师父苦口婆心的说：“小豆丁，你记住，我教你本事，是让你防身用的，不是让你杀人去。如果有一天，别人在你手里只剩下一口气，你必须给他留住那口气，知不知道？”

小豆丁虽然极不情愿，不过还是轻轻嗯了一声。他是不赞同师父这种狗屁理论的，在他看来，坏人就应该死，好人才有资格活着。

不知道是不是被屋里的戾气给吓到了，窗外的小男孩早早的跑没了影。等到小豆丁再有功夫看窗外的时候，除了被风吹到外面的窗纱的一角，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师父，他走了？”小豆丁感觉自己的脑袋一下接一下的往上冒，他的眼前全都是小核桃躺在冰棺里的那张脸，它们烧热了小豆丁的眼眶，热气腾腾的，让他想流泪。

“嗯，走了！”师父温柔的抚摸着小豆丁的头，“孩子，我知道你心里委屈，可现在一切都还不到时候啊！”

“什么不到时候？”小豆丁抬起头看师父，一颗眼泪顺势就从眼眶里跑了出来，流过他圆圆的脸，没有经过脖子，就直接滴到了师父的手背上。

阳光大概这颗小东西很不爽，隔着窗户都要跑过来烘晒它。它把这颗小小的水球里面隐藏的五颜六色的光都给呼唤了出来，花费了很大的力气，可眼泪不仅没有变小，反而渐渐开始结冰了似的。

师父伸手轻轻一抹，这颗泪珠就分散成了很多颗细小的泪，从他的手背上滑下去了。“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呀！”

他把小金桔放在床上，从袖子里掏出一颗闪闪发光的金桔给她，“小女孩儿，不要哭了，你多么幸运呀！昨天晚上差一点都要被吃掉了。”

小金桔不肯接，师父就硬塞进她的手里，“拿着吧，吃了它，你就不害怕了。”

说完就背着手往门口走，他的手摸到了门把，有一瞬间，冰凉凉的触感从门把上传到了他的身体，那种久违的活着的感觉让他差点哭出声。

“我······”小金桔艰难的发出一个音，小豆丁激动的大喊：“师父，你听见了没有，她说话了！你快过来！”

见师父没有动弹，还维持着攥着门把手的姿势，小豆丁又反过来催促小金桔，“小金桔，你再说句话呀！师父都没抱过我呢，他抱了你那么久，你应该跟他说一句话！”

“谢谢。”小金桔小小的声音消散在热呼呼的风力，连小豆丁都没能听得太清，师父咧开嘴笑了，“不用客气！”说完拉开门走了出去，留下小豆丁和小金桔两个人和一屋子的暖风。

小金桔把老太监给的那颗小金桔塞进嘴巴里，她嚼得很慢，酸酸甜甜的汁水流了满嘴。吃着吃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她捂着嘴，低着头，肩膀不住的抖动。

小豆丁见了，也想跟着哭。可屋里只有他们俩，连个递纸巾的观众都没有，他只能强忍着泪，“小金桔呀，你别哭了，我们来玩儿游戏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