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尘忽然怔住了,他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了那让他始终想不通的一幕。
身影纤弱的女人在奋力奔跑,身上沾满泥土,鞋子也少了一只,凶狠的魔物从后面跳出,张开巨口想要去吞噬那美味的食物。蕾贝卡冲了出来,拉起女人让后方跑去,却才发现女人怀中是一个还在襁褓之中的婴儿,因为刚才的剧烈运动,婴儿脱离了女人怀抱,魔物已经张开巨口,将飞在空中的婴儿吞入腹中。蕾贝卡却直接用武器卡住魔物的巨口,伸手拉出了婴儿,但刚把婴儿抛飞,魔物的利爪也已经刺入了她的胸膛。
为了拯救一个婴儿,而献出宝贵的生命,这本身就是一个无所谓对错的事情。但本来迎接她的会是带领国家走向繁荣,拯救无数的贫民,却因为一个婴儿而死去,实在想不通。
“我确实无法理解,婴儿的生还利率接近于零,用武器卡住魔物喉咙,同时意味着自己失去反制手段,实在让人无法理解,”星尘如实回答。
卡缪却忽然站起身,背对着星尘说,“对于蕾贝卡来说,她仅仅知道,她拥有救婴儿的机会。”
“但婴儿生还几率很低,事实也证明,婴儿早已经死了,”星尘抬起头说。
“很多事不是靠概率来衡量的,算不上告诫,我只是隐约觉得,你再这样下去会出事,”卡缪揉了揉金色的头发。
“总算还会说一句像人的话,”汐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卡缪忽然转过头,表情依旧严肃,“但很抱歉,理解归理解,如果是我,我会按照星尘所说的做。”
他推开了门,雨还在下,雷声似乎更响了。
他又关上了门,说,“就算是拥有那个武器,我们还需要知道一件事。”
“什么?”汐有些好奇。
“魔神降临的具体位置,”星尘回答。“那个武器太过巨大,布置起来本身需要费好多力气,攻击距离并不能涵盖整个西部山海。”
“去哪里知道魔神降临的位置?连破魔团都不知道吗?”汐看向卡缪。
卡缪苦笑了一下,“西部山海太过广阔,就算是骑着移山龙一个区域一个区域的搜索,先不考虑能不能到达山海深处,单单是可以搜索到的范围都需要至少十天时间来排除。”
“这个,我觉得有个人可能知道,”罗伊斯移开了手臂之上希利乌斯的手掌。
“谁?”卡缪问。
“约书亚,他曾经见过魔神之子的人和断牙飞龙团的人在一起抓女人,听说是召唤魔神的祭品,并且我的两个朋友去寻找断牙飞龙团的位置,应该已经成功,断牙飞龙团所在的地方可能就是魔神之子的巢穴。但也可能他们暴露了身份,”罗伊斯又想起了断牙飞龙团来袭击乌云山,可能就是凌羽他们暴露了身份。
“我还以为那群家伙只是抓兔子呢,没想到竟然是召唤魔神,”卡缪有些惊讶,“看来在我心里人性还不够黑暗啊,用自己的同胞的血肉如召唤魔神,那群家伙比魔神之子的人还要丑陋!”
“这是个不错的机会,可以趁机打压一下贵族的势力,”星尘缓缓说道。
“还真是冷血的家伙,这种时刻就算不说几句义愤填膺的话语,也应该保持沉默,像你这样思维跳跃这么快,一般人还真跟不上,”卡缪做出费力状。
“我只是在思考有意义的事情,”星尘回答。
“好了,新加入的朋友,罗伊斯,我记得你的名字,”卡缪微笑,“约书亚在哪里?”
“海克蒙德元帅的部下,我见过一次,有点印象,”星尘也站起身,“团长,走吧,我们需要去拜访一下海克蒙德元帅了。”
“烟儿,雷诺,你们可以行动了,”卡缪拿过雨衣,“记清暗元素涌动的规律,我需要推算具体降临时间,希利乌斯,罗伊斯,暂时跟着我吧!”
众人走出了门,披上雨衣,烟儿和雷诺朝还在城外的移山龙走去,而剩余五人则朝城主府走去,海克蒙德的军队到达尤克里里城之后,城主府就被征用成了临时的指挥部。
雨水流淌过老旧的街道,道路上还是迪亚拉帝国时期的灰石,破损却很严重,积水到处都是。
罗伊斯望着有些熟悉的街道,忽然觉得鼻子有点酸了,不久前他和哈鲁基长老就从这里走过,去城主府请求救援,回去的路上救了一个人,却引来了断牙飞龙团,导致乌云山遭遇这一难,虽然他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但身为乌云山之矛,罗伊斯将军,却对此事有无可推卸的责任,需要用更多的荣誉来弥补,就像是腰间的手炮名字,罪与罚。
“和团长说的一样,”希利乌斯在前面忽然低声说着,“有些道理明白则就只是明白,并没有任何作用,因为你根本无法去做。那个名为苏娜的女孩很脆弱,失去父亲会让她痛不欲生,可你却无法给予他任何帮助,因为你不仅要守护她,更要守护整个乌云山的人,放心,当你从破魔团走出,那时整个乌云山后将由你,罗伊斯将军来守护。”
“是这样吗?”罗伊斯像是在问自己,他此刻仿佛是处在一个天平中央,一方是苏娜和平静的生活,另一方是需要背负的责任,偿还的罪孽,外界的美丽,巨大的力量,足以守护乌云山的力量。
毫无疑问,他最后还是滑入了后者,而同时他也将离苏娜越来越远,或许十年之后,当他再踏上故土之时,乌云山早已经不属于他了。
“总是要失去一些东西,才能获得一些东西,炼金术师有一句话叫做,等价交换。”更前方的星尘忽然说。
“价值如何衡量?”罗伊斯问。
“当然是根据你自己的价值观念来看,”星尘转过了头,微微一笑,“有些东西可能你觉得有价值,但对我来说可能毫无作用。”
罗伊斯沉默着,他在思考那句话。
“别关心这么多,当你做出选择时,就不要后悔,无所谓对错,更无所谓价值高低,只要你将死之时,不后悔那个选择,就够了,”希利乌斯按住了罗伊斯的胸口,“他的话你听听就好了,你们又不一样。”
“希利乌斯总是如此,”星尘似乎略显无奈的笑了下。
“这不是否定你,只是经历告诉我的而已,年少时总是自信,以为自己是绝世之才,自命不凡,磨炼多了,就明白自己有多么渺小,到头来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临死时悔恨的人太多了,太多了,多到让我厌烦的地步,”希利乌斯语气如廊外的雨水,平静中充满凄凉。
“东陆有个词,叫做沧桑,总觉得你身上充满了那种感觉,”星尘回过身,继续朝前面走去。
罗伊斯看向希利乌斯的脸,仿佛看到了卡雷尔,不得不说,两个人还是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