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显到魂飞魄散,都没能领悟,恶人自有恶报。
伏牛山不再有地煞宗,方圆百里,也没有了失心人,这里,成了一片荒域。
而九阴、白骨和黑风三大魔主,对姚显冒死传出的消息,自然深信不疑,于是一番合计,给白隼摆了一场鸿门宴,双方彻底走向决裂。
白隼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多年的隐秘计划,竟然毁于一个勾结神武的荒诞理由,自然是气急败坏,对归元恨得牙根发痒,发誓一旦觉醒蚩刹,定然要生啖其肉。
至于魔尊胡图,乐得看个热闹,毕竟一个魔道世界,不足以填满他的欲望,万古不灭,永恒主宰,才是终极追求。
各方大妖大怪们,无组织无纪律惯了,才不鸟什么魔主魔将,闹翻天了才好,乱世才会出英雄嘛,最好哪天连魔尊也嗝屁,总之,巴不得越乱越好。
格篱是隶属魔宫唯一特殊的存在,非妖非神非人,但实际上,很多秘密运作,都由钟无忌主持,这个组织以前的任务是侦索隐藏在九天之下的暗魔,而现在,主要是找出那些隐伏在混乱世道中的大能修士。
不得不说,钟无忌的工作能力还是停强,自效忠魔宫以来,先后找出了七名十境以上的隐修。
七名修士最终惨死于十二魔将之手,其中铁坨一个,就杀了三名隐修,其实力比起争魔将之位时,又精进不少,俨然已经压过白隼一头,成为了十二魔将之首。
……
是非观,观是非。
老道无闲的根底没人清楚,只晓得是非观是个能辩是非,却没有是非的地方。
尤其出奇的是,九天颠覆以来,这里从未收到过任何侵扰,好像独立于世界之外。
无闲今日早早打开观门,准备迎客。
未几,客人已到,正是归元、施歌和小青。
“贫道稽首。”
“有劳道长。”
宾主双方步入观内。
无闲看了看小青,对归元笑道:“这位小友乃远古真龙血脉,至精至纯,难能可贵,将来升天化龙,神位只怕不低啊。”
小青一听,可来劲了。
“老道长,你对我家很熟吗?”
“哈哈,熟,熟得很,你大爷的大爷的大爷的大爷的……与贫道祖师有过一次辩道……”
咦,怎么觉得这老道在骂人呢?
归元还真没想到小青竟有如此源远传承,至今龙族凋落,真龙少之又少,看来小青将来自有造化,都不用替他操心前程。
等走到一颗桃树下,有石方桌和四张石凳,老道无闲便停了下来,招呼众人坐下。
石桌台面,刻有“方寸”二字。
无闲指着刻字,问归元道:“何为方寸?”
归元微一沉吟,道:“天道为方寸,人心也为方寸,道理法度都可是方寸。”
无闲未置可否,又问:“魔道可不可为方寸?”
归元反问道:“倒行逆施,如何为方寸?”
无闲哈哈一笑,道:“所谓天道魔道,争的,其实都不是道,而是行施之权,天道胜,则方寸在天,魔道胜,则方寸在魔。”
归元觉得老道这是在诡辩,便反讥道:“难道是非观无是非,就是因为不辩是非吗?”
旁边施歌和小青百无聊赖,听着两人对话,感觉脑壳甚疼。
无闲摇了摇头,笑道:“是非观里观是非,方寸桌前论方寸,是非在哪里,方寸又在哪里,无非,都在各自心里,小友心中有是非,有方寸,难道那魔尊胡图的心里,就没有是非,没有方寸?各说各理,各有各理。”
归元心里,已经有些失望,原本以为是非观能置身世外,靠的是莫测高深的道法,这么看来,只是一些机巧诡辩的唇舌功夫。
“道长这是非之观,方寸之念,恕我不敢苟同。”
无闲拈须,仍是笑道:“莫急莫急,小友不妨先猜猜,贫道根脚为何?”
归元想不明白老道怎么会问这么一个问题,毕竟根脚是修行者最为隐秘的问题。
“但猜无妨的。”
无闲倒还真是大方。
归元想了想,这没头没脑的,叫人怎么去猜,不过很快有了灵感,说不定老道的根脚,就在身边。
“难道,道长根脚是这棵桃树?”
“非也非也……”说着,无闲从怀中掏出一片锃亮小巧的镜子,搁在方寸桌上,道:“这,便是贫道的根脚。”
归元恍然大悟,是非观是非,这镜子,倒还真是契合了是非观之道。
只是,像老道这种自揭隐私的做法,实在太不合江湖规矩了嘛,就好比妖怪招摇过市,边走还要边嚷嚷,劳资是啥啥变的,有种你们就来嫩死我。
“贫道所观是非,即是非是,所见方寸,即是寸方……况且,小友你又如何能确定自己,是在镜中,还是在镜外,是为实,还是为虚呢?”
归元闻言,心头一震,是啊,自己到底是在镜中,还是在镜外,是别人在看我,还是我在看别人。
无闲又言道:“只道天地有方寸,岂知方寸无天地?小友神识之中,不是也有一方小千世界吗?小千世界之内,不也是一个大千世界吗?”
归元越想越是心惊,这无闲三言两语,已然打开一道玄门,而自己从未探及玄门之内的另一个世界。难怪老道敢自曝根脚,人家根本不在乎啊,好比你明明照着镜子,可就是分不清到底镜子外的你是真实的,还是镜子里的那个,才是真正的你。
而且,老道无闲,字字句句意有所指,不知是在暗示,还是有别的什么意图。
无闲也不打搅归元,让他兀自琢磨,反正自己这面镜子,几万几千年来,倒是越磨越亮,神神鬼鬼的,看得多了,谁有方寸,谁又乱了方寸,无非看谁的能耐更大,其中是非曲直,最不好辩,最好不辩。
原本归元觉得自从宝灯解锁了紫微遗录,一切脉络差不多都已明朗,可没想到,这是非观走一遭,事情越来越复杂,如果所有事情都发生在一面镜子中,那镜子之外,是谁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