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唐大山家,秦木渎就踏上了回市里的汽车。
离开的时候,秦木渎也想过要不要再回家一趟,跟父亲打声招呼,想了想,还是没有去。
两个小时的路程,终于回到了凯市。看着大街上的人来人往,秦木渎由衷的感到了天地之间一线隔的感觉。一边正午阳光灿烂,一边黄昏日暮黑白。
开了个宾馆,秦木渎倒头就睡,中午在唐大山家喝的酒后劲终于发作。
醒来的时候,已经华灯初上。点燃一支烟,走到窗边,看着大街上的人匆匆忙忙,秦木渎越发的感到孤独和想念。
正在这时,手机响了起来。秦木渎拿出手机一看,陌生的号码,却是本地的,刚按下接听键,响亮的声音就从那边传了过来。
“木头,醒了没?在哪里呢?我爸给我说你回来了,回来了也不来找我,怎的,瞧不起你锐哥我呀。”唐锐在那边大声喊到。
“没有,锐哥,你想哪去了,不是刚回来么,正寻思明天去找你喝酒呢。”秦木渎下意识答道。
“行了,别扯了,你现在在哪呢?”唐锐那边有点不耐烦。
“在镇沅宾馆。”
“行了,在那等我几分钟,我过来接你!”唐锐说着,不由分说挂了电话。
秦木渎楞楞的看着电话,不由觉得头大了几分。其实他和唐锐并没有多少交集,唐锐比他大了四五岁,小的时候唐锐是村里的孩子王,屁股后面总跟着一群村里的半大小孩,经常喝别村的孩子干仗。那时候秦木渎一天就只和唐小小在村里田地里玩耍,也没跟村里的小孩玩耍,就是耍不来,玩不到一块去。
记忆最深的一次就是刚上初中的时候,秦木渎被班里的一个刺头欺负,打了一架。那刺头他哥是初三的一个混子,结果就是秦木渎把那刺头揍了一顿,那刺头他哥就在放学的时候喊人堵在了学校门口,拦住了秦木渎一顿打。
而不知怎么得到消息的唐锐和唐小小赶了过来把那混子揍了一顿,那混子貌似听过锐哥的名头,手都没敢还。
唐锐问秦木渎想怎么处理,秦木渎没有说话,挣扎着站了起来,一瘸一拐的往家走去。唐小小过来扶着他,也没有说话,就是悄悄的抹了抹眼睛。
唐锐看着唐小小扶着秦木渎走远,转身又给了那混子一巴掌,撂下一句话:以后再敢招惹我们村的人,老子就废了你!
在窗边发了会呆,电话响了,唐锐已经到了楼下。秦木渎赶紧洗了把脸,走下楼去。
走出宾馆大门,秦木渎就看到了停在路边的奥迪A6,看样子唐锐这几年是赚了不少钱。走过去拉开车门上车,秦木渎递过去一支烟,“锐哥。”
“三年没见了,越来越有男人味了。”唐锐笑着打趣道。
“哪里呀,为了生存刨活而已。”秦木渎露出苦笑。
“行了,别跟我装了,比你早混那么多年社会,什么人我看不出来,真当我这么多年社会白混的?行了,不扯了,我已经打电话安排好了,今天咱俩兄弟好好大醉一场。”唐锐说着发动了车子。
“听你的!”秦木渎笑着说。唐锐这个人他虽然接触不多,但是在唐小小天天的抱怨中还是了解了个大概。
好勇斗狠,讲义气,脑筋灵活,为人大方,惹事精,唐小小对唐锐的评价。但是秦木渎却不是这么认为,但是也没反驳唐小小。在心里其实秦木渎也对唐锐评价过:手野,心狠,头脑聪明而且冷静!最可怕的是他还善于伪装。所以秦木渎对唐锐一直保持距离,因为靠唐锐太近让他有一种靠近凶猛野兽的感觉。
车在民族风情园的一家酒楼前听下,刚打开车门迎宾就小跑过来,嘴里甜甜的喊着锐哥来了。
进了酒楼,就有服务员迎了上来,领着二人进了包间。不一会,酒楼老板也走过来敬了烟,说是一会过来敬酒。
唐锐对酒楼老板说:“王老板,等下遇到熟人别说我在这,今天我给我兄弟接风,就想安静的喝几杯。”
王老板看了看秦木渎,点头应道,“好的锐哥,恕我眼生,这位兄弟怎么称呼?”
“王老板叫我木头就行。”秦木渎和王老板握了握手,客气的说。
“行,木头,我叫王勇,不嫌弃就叫我一声王哥或者勇哥都行,什么老板不老板的都是扯淡。”王勇笑着说,“我去催催菜,等下过来敬你们几杯。”王勇说着,推开门走了出去。
不大一会,菜就陆续的端了上来。秦木渎拿过酒,倒了两杯。
“谢谢锐哥!”秦木渎拿起酒杯,敬了唐锐一杯,又把酒满上。
“谢什么?一顿饭?”唐锐笑着打趣,随即回过神来,秦木渎应该是感谢当面帮他打架那一次,“别人都是慢半拍,你小子是慢几年?”
“想法不一样,那时候没想谢你,因为没觉得欠你!”秦木渎真诚的说。
“现在又觉得欠我了?”唐锐和秦木渎碰了一杯,一口喝干。
“也没觉得,只是觉得应该说声谢谢,要不然心里过不去。”秦木渎坦然。
“你说得不错,其实那时候也没想是去帮你,就是觉得我村里面的人被欺负了,是拉了我的面子。说实话,那时候我挺不待见你的。”唐锐也实诚。
“嘿嘿,那时候我也不待见自己!”秦木渎叹了口气。
“行了,咱俩大老爷们别伤春悲秋了,说些好的。”唐锐止住话头,“听老爷子说你在广州那边做生意?搞什么的?好不好做?”
“跟华叔做了一年,攒了点钱,就和朋友合伙去批发海鲜,搞了半年,后面就自己开了个杂货店,马马虎虎吧。”秦木渎笑着说。
唐锐定定的看了秦木渎几眼,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其中辛苦我不想问,你也不想说,我也
不想听。因为你所经历的我都经历过,我们农村娃啊,想要在这些城市人让人高看一眼,就得受比他们多十倍二十倍的苦,挨得住,挺下来,也就看得见希望了。”
挨得住,挺下来。简简单单的六个字,不知道埋没了多少在大城市打拼的年轻人。
秦木渎点了点头,“我知道,其实在做海鲜批发的时候,有一段我要撑不住了,准备放弃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人,一个老人,他说了一句话,让我又有了撑下去的勇气。”
唐锐定睛看着秦木渎,没有说话。
“先做三十年狗,再想着做三十年人!”秦木渎说。
唐锐听完,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自己干了一杯。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喝完了一瓶青酒,秦木渎打开第二瓶,把杯子倒满。
唐锐沉思了半响,缓缓开口:“从小,我一直都对书本没兴趣,老爷子希望我能成龙,上大学,考公务员,但是这些我都做不来,也不想做,我不喜欢那种被人管制的感觉。还好,有小小,老爷子看我这根材废了,就把放在我身上的希望寄托在了她身上。小小学习好,也争气,考上了大学,我知道有你的功劳。我做的事,你知道不知道我不清楚,但是你肯定能看明白这其中的猫腻。”
秦木渎没有接话,唐锐顿了顿,接着说:“多的我也不想说,这杯酒,谢谢你。”
唐锐拿起酒杯和秦木渎碰了一下,一口干,“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我们都是穷刁民,我比你好点,顶多算是刁民,你就真的是穷刁民。想要在这市景繁华之地有一席之地,就得不择手段,心要狠,手要稳。你遇到那老人说得不错,不先做三十年狗,哪配享三十年的人!”
秦木渎默默无语。是啊,心比天高的人大把是,命比纸薄的人又何曾少?千军万马杀过独木桥,站在桥头的人哪个不是满身伤一身血。
“我没那么大的心思,就是想让生活过得好点,让他也过得好点,要不然对不起他这二十年的行尸走肉!”秦木渎缓缓说道。
唐锐张了张嘴,没有说话。很多事情没有必要说透,他和秦木渎相处不多,认识却很长,很多平时不对人说的话在秦木渎面前他却可以肆无忌惮的说出来,因为他一直觉得秦木渎跟他是一样的人。
穷山沟里出来的小子,过早的领略这世间的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也就比同龄人在走进社会的时候多了一丝冷静和与人相处的老练,会比他们在社会这个大染缸里更加的如鱼得水。
这顿酒直喝到了晚上十点,两个人才步履阑珊的走出酒楼。秦木渎招了个车送唐锐回家,自己也打了个车回宾馆。
躺在床上,秦木渎看着天花板,思绪万千。他暗暗下了决定,去贵市的贵大看一眼,逛一圈,就回广州。
每当秦木渎心神不宁,心湖澎湃的时候,永远是她,那个一头短发,永远阳光灿烂的女孩,让他的心,归于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