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此刻,疗养院的童主任以及茉莉才听到病房内的响动,急忙赶来。
推门进屋,却只看到了依旧躺在床上的那道枯瘦人影,以及伏在病床上眼角犹有泪痕的萧望月,二人对视一眼,满是疑惑。
萧望月急忙擦干眼角的泪水,对着二人微微一笑,起身离去。
……
君瑶呆呆的望着身前仍旧躺在床榻上的穆长安,心底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正在这时,只听床上的穆长安忽的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吟,悠悠转醒。
穆长安缓缓睁开双眼,他此刻只觉得脑海之中肿胀无比,就好像识海中有一柄锤子不停的敲击着一般,全身上下也满是酸痛感,此刻就连想抬抬手了做不到。
若不是睁眼便看到了屋顶那已经颇为腐朽的房梁,他差点都要以为自己此刻仍然躺在星光疗养院的那张病床上了。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君瑶轻轻开口,目中满是关切。
穆长安轻轻摇头,不知是在回答感觉不太好又或者没事,他开口道:“我昏迷了多久了?”
“十三天。”君瑶轻轻开口,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一枚丹药,塞入穆长安口中。
张嘴将其服下,感受着一股雄浑的药力在体内散开,不停的驱散着体内的疲惫感,就连脑海中的阵痛也彷佛在这一刻缓解了下来。
穆长安继续开口:“刚才真的是你?”
提到这个,君瑶蹭的站起身来,言语颇为不善:“不是我还能是谁?本宫见你迟迟未曾转醒,在外面担惊受怕,你倒好,跑去私会你那月儿姑娘了是吧?”
穆长安此刻就是有口难辩,唯有苦笑。他又忽然想起了最后的那一吻,自己可是与君瑶同居了接近半年都没有享受过如此待遇啊……
君瑶冷哼一声,开口道:“你又没有突破修为,也未曾修炼,怎么会遇到心魔?”
“瑶儿。”
“嗯?”
“你真的觉得那是心魔吗?”
君瑶微微一怔,陷入了沉默。
那个画面实在是太过真实,就像穆长安所说的,那真的就是心魔吗?如果真的是心魔搭造出来的心魔空间,暂且不说穆长安是如何陷入其中的,君瑶为何也可以出现在其中?
但是如果是真实的……
穆长安轻轻摇头,笑道:“先别想了,我得尽快恢复起来,然后远离此地。否则不只是我俩,恐怕整个大安村,都将遭受灭顶之灾。”
的确,现在恢复伤势才是最要紧的事,保不准玄冥宗的人什么时候就追来了,到时候就算君瑶是元婴初期的修为,又如何能?
君瑶看了一眼穆长安的雪白长发,心底微微一叹,但很快就恢复过来,开口道:“你安心养伤,我会为你护法。”
穆长安点点头,坐起身来,陷入了盘坐当中。
转眼又是三日。
入夜时分。
穆长安站在这座自己两人已经居住了接近半年的破旧屋子前,眼中满是感慨。而在其身旁的君瑶,则呆呆的望着这座破旧小屋,满脸的不舍。
不过半年的平静生活,也该在此刻做个了解了。二人心底清楚,往后可能很难会有此类的生活了。
穆长安手心升起一团灵火,朝着屋子轻轻一抛。
火势迅速的蔓延开来,转眼间便燃起熊熊烈焰,火光冲天,将整个天空都映成了火红之色。
一把大火,这包含了二人半年回忆的破旧房子就此付之一炬。
但诡异的是,就算这火光映红了半边天,整个大安村也静悄悄的,也无人出来高呼救火之类的话语。
穆长安轻轻牵起君瑶的手掌,道了句:“走吧。”
君瑶轻轻点头。
一道白色流光自这静悄悄的大安村中升腾而起,划破长空,转眼便消失不见。
两人就此离开了这座居住了半年之久的小村庄,也踏上了新的路程。前方迎接二人的,不知又是何等的艰难险阻、波澜壮阔。
……
不知为何,向来睡得早起的也早的谢大娘今日破天荒的睡了个大懒觉,而且竟然不是自然醒,而是院子里的那只大黄狗的呜声以及咆孝声。
莫不是常生又从家门口路过了?
谢大娘在屋内狠狠的咒骂了两声大黄狗,却丝毫不见效果。
她熟练的从床上爬起,又拍了拍身边的老伴儿,嘴里不时蹦出两句骂人的土话,大致意思就是责怪老伴儿起晚了,没有叫她之类的。
谢大娘整理好衣衫,但听得屋外仍旧在狂吠不止的大黄狗,心底升起一丝烦躁,她随手抄起一根棍子,推门而出。
但刚一跨出屋门,她瞬间就呆住了。
屋外更是篱笆外,此刻正静静的站着一名身着白衣的女子,女子面容俏丽,身材苗条有致,此刻望见谢大娘出屋,对其甜甜一笑。
谢大娘在大安村生活了一辈子,还从未见过如此姿容的女子,当下不由得呆了呆,竟是连那只冲着女子不停狂吠的大黄狗都忘记了驱赶,张了张嘴,才终于开口出声:“姑娘你找谁?”
张幽然是玄冥宗一位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筑基后期弟子,她本来正好在离这座大安村百里开外的一座修仙坊市中购置一点修炼之物,以便冲击金丹期。
可没想到在两日前,她忽然接到宗内长老的亲自传信,令她前往这大安村探查村内在近半年之内是否有陌生人出入,若是有,只需上报即可。此外,任务的末尾有着一句话:‘如非必要,不得伤及普通人’。
而此行任务的奖励,赫然是十枚上品灵石。
她勤勤恳恳的修行了三十余年,就连上品灵石都未曾见过是什么模样,此刻陡然接到酬劳如此丰厚的任务,仅仅只是跑跑腿就能完成的事,她当然乐于完成。
其实她本来昨夜就可以抵达此处的,但一想夜里抵达也着实不好探查,便索性多等了一晚,直到今日才到达。
只是刚一进入村子之时,她就发现了一些不对劲。
整个村子着实太安静了,就好像没有人存在一般,神识探出,却发现村里的这些人只是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睡着了而已。
她心底稍安,却根本没想过,像谢大娘这类普通的凡人,勤勤恳恳一辈子,怎么会痴睡?而且还是整个村子?
张幽然看了眼依旧在狂吠不止的大黄狗,开口道:“大婶,我跟您打听个事。”
谢大娘这才回过神来,连忙用手中的长棍将大黄狗驱赶回狗窝,心底却升腾起一丝警惕。自己所在的大安村,三五两年不出现一名外乡人都是正常的事,此刻陡然出现了一名陌生人,如何能不心生警惕。
就连几个月前常生那两口子初次入村,自己还好生戒备了一阵呢。
所以,谢大娘前一刻还显得有些迷茫,后一刻却语气一变,警惕的望着俏丽女子:“什么事?”
张幽然对于这位大婶的态度转变有些不明所以,但仍是开口:“大婶,我想打听一下咱们村子近半年来有没有陌生人出入啊?”
谢大娘脑海中顿时就浮现出常生那两口子的身影。
莫不是来寻仇的?
当时常生两口子初次来到大安村时,也是与自己最先接触,当时自己也问过常生为什么会来这里,但却没有得到答复。
现在想来,是不是就是被追杀逃到这里来的?否则以常生与他妻子表露出来的气质,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怎么会跑到自己这偏僻的大安村定居下来。
谢大娘的内心戏越来越足,已经将心底的推测给肯定了七七八八,她望向张幽然的眼神中戒备也越来越浓:“你想干什么?”语气已经颇为不善。
张幽然略一思忖,便已经明白了谢大娘心中所想,她朝着谢大娘再度一笑,开口道:“大婶您别误会,半年前我家小姐跟着一名登徒子私奔了,起因是我家老爷不允许小姐与那登徒子在一起,两人私奔之后就失去了消息。现在我家老爷念女心切,也是后悔莫及,说要将两人给寻回来,也不会再拆散他们了。”
谢大娘恍然大悟,但脸上仍是狐疑之色。
常生像是登徒子?半点也不像啊,而且眼前的女子,也不像是侍女的样子啊。
“你说的登徒子叫什么名字?”
谢大娘开口问道,她已经决定若是这位侍女叫出常生的名字,就可以相信对方的话了。
“那人名叫张然,我也不知他与小姐二人在外行走有没有使用化名。”张幽然随意的报了一个名字,开口道。
听得此话,谢大娘转念一想,也对,常生也不见得就是他本来的名字,私奔若是还用真名的话,岂不是很容易就被抓住了?
而且见这位面容俏丽的侍女报名字的时候不假思索,想来应该也不是作假,当下心底就已经信了八分,开口道:“几个月前,倒是确实有一男一女二人到了咱们大安村定居下来,男的叫常生,是不是你口中的张然我就不知道了。”
果真有!而且还让自己给蒙对了!
“那大婶您知道他们在哪里吗?”张幽然带着希冀的开口。
“就住在村那头,你自己去看就知道了,还有啊,常生其实人很好的,肯定不是你说的那种登徒子。当时我老伴摔伤的时候,还是常生帮我家忙前忙后的……”谢大娘絮絮叨叨的开口。
张幽然却只是付之一笑,开口道:“谢谢大婶,我这就去看看。”
谢大娘点点头,望着张幽然离去的背影,朝着屋内喊到:“老头子,快出来,常生的家人来寻他了……”
“谁的家人?”屋内传来汉子的回声。
这时,却听村那头忽然响起一道喊声:“不——好——了!着——火——了!”
“着火了?”“哪里着火了?”
霎时间,整个大安村的沸腾起来,大大小小,老老少少,手里提着木桶,拿着盆盆罐罐,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而去。
一名黝黑的汉子霎时间也冲出了屋内,手里提着一个桶,朝着村那头奔去,速度飞快,只留下谢大娘在后边气喘吁吁的跑着。
大安村本来就小,仅仅只是半刻钟的功夫,全村老少都汇聚在一堆已经烧焦的废墟之前,火其实已经熄灭,但仍有余尽没有熄灭,此时还散发着一股蒸腾热气。
“是常生的家!”
“常生那两口子呢?!”
“快去提水,救人!”
整个现场瞬间变得哄闹起来,但是所有人心底都清楚,烧毁成了这个样子,就算里面有人,恐怕也烧成焦炭了。
听得此言的张幽然内心勐地一惊,难道是已经得到自己要来的消息,两人已经提前跑了?
她神识探出,在那堆废墟中不停的搜索起来,果不其然,没有发现任何尸体的痕迹。
此事还得赶紧报给宗门。念及至此,她原本前行的脚步也忽然顿住,在慌乱的人群中出了村子。
一盆又一桶的凉水泼入废墟中,嗤嗤作响。当最后一点余尽终于被扑灭之前,有些救人心切的村民都已经不停的在灰尽朽木中翻找起来了。
足足半个时辰之后,整片废墟都被清理的一干二净,却自始至终也没有发现其中有尸体存在。
“可怜的常生两口子,都被烧成灰了!”谢大娘忽然开口,脸上老泪纵横,她可是真真切切的将常生当作自己儿子来对待的。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经过半年的相处,他们何尝不是把常生当作了整个大安村的一份子?
“姑娘,你怎么不早点来,若是早点来带走他们两口子,也不至于发生这种事……”谢大娘悲愤开口,朝着应该站在自己身后的那位俏丽女子开口道。
可一回头之下,哪里还有什么姑娘?
“哪里来的什么姑娘?谢大娘你在说啥子?”一位浑身被灰尽染的黝黑的村民开口。
“常生两口子本来是城里私奔来的大户人家小姐,今早人家就寻人寻到这里来了……可哪想会发生这种事……”谢大娘虽然疑惑那位姑娘为何失去了踪影,但心底的悲痛早已将疑惑掩盖,失声痛哭起来。
所有人面面相觑。
正当所有人都在寻找那位前来寻人的姑娘之时,一枚白色玉简划破天际,消失在了天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