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经过一个多时辰的恢复,穆长安终于能够尝试着活动手臂,但全身上下依旧虚弱无比,仙神变的功效已经过去,副作用已经在逐渐提现出来。
心知这样下去不是长久之计,穆长安反手撑住地面,尝试着坐起身来,但每一个最细微的动作,都换来他龇牙咧嘴倒吸冷气的声音。
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穆长安终于挺起了身子,坐在地面上,开始打量四周。
可没想到,这一打量,着实让他吃了一惊。
地面已经不复禁地中那被雷霆轰击得焦黑不堪的岩石,而是干枯到寸草不生的泥土。
在穆长安的前方约莫三四里的地方,是一座占地不过方圆七八里,但高度足有万丈的高岳,整座山岳,彷佛一柄绝世利剑一般,至此天穹。
一条宽阔的青石板路,自山脚而起,逐步朝着山顶蔓延而去,在道路的两侧,随处可见枯死的树木、辉煌的宫殿。
这分明就是哪家宗门的所在地!
略微扭了扭头,穆长安又观察了一番四周。
在其身后不远处,一道光幕拔地而起,径直插入到了天空之中,而后又倾斜着朝着前方高岳的峰顶汇聚而去,随后倾斜着往下延伸。
光幕之外,道道恐怖雷霆轰鸣不断,电光闪耀之间,轰击在光幕之上,却连丝丝涟漪都不曾泛起。
这哪里是什么光幕,这分明就是这个宗门的护山大阵!
穆长安心底已经震撼到了极点,如此密集恐怖的雷霆,竟然都不能给大阵带去任何一丝波澜,那这阵法的品阶该达到了一个什么样的程度?
还有那宛如一把擎天巨剑的高岳,又是哪家门派的宗门?他从未听说过哪家宗门是这副模样。
若真的是宗门,那此地为何又丝毫感应不到灵气的存在?
能布置出如此恢宏大阵的宗门,其实力又该强大到了何种程度,为何却看起来如此破败?
一时间,穆长安的心底被疑惑堆满。但仅仅只是坐在这里,是肯定无法得出答桉的,所以当务之急还是需要恢复伤势,再来探究。
强行将心神给稳固下来,穆长安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丹药,仰头送入嘴中,开始悉心恢复起伤势来。
这一恢复,便是整整一日时间。
等到穆长安再次睁开双眼之时,周身上下的焦炭已经脱落,露出了隐藏在下面的白皙肌肤。浑身气息也不似之前那般萎靡不振,此刻虽然仍然显得比较虚弱,但已经将伤势给稳定下来了。
而伤势恢复到这种程度,还是全依赖炼体修为到了锻筋境初期的结果,否则若是凭着穆长安之前的状况,没有个四五天根本不可能。
穆长安低头看了眼身体,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苦笑。
真武铠甲已经再次碎裂开来,此刻只有几块漆黑的残破甲胃挂在身上,散发着微弱的灵力波动。
高阶法宝既然都已经损坏,那里衣自然也不可能在那紫金杀劫之中保存下来,此刻已经被焚毁一空,就连丁点渣子都没留下。
他站起身来,将身上的残破甲胃给取下,收入储物戒中,又打出一个水球术,将全身清晰干净。
周身灵气一荡,身上的水珠顷刻间便被蒸干,穆长安又取出一席黑色长袍穿上,这才抬头,望向高岳。
这时,穆长安才发现,在那通往山顶的宽阔的青石板路之上,好像有人存在!
可惜在天劫之下,为了应对那名星辰宗弟子的音波攻击,神识消耗严重,直到此刻也仅仅恢复了小半,还尚不足以进行探查,也就只能单靠目力了。
感应了一番体内的状况,穆长安运起龟息术,整个人宛如一道轻影,朝着高岳的方向掠取。
说起来倒也颇为奇怪,这万丈高岳看起来距离穆长安苏醒之地只有三四里的距离,可实际走下来分明有着七八里之遥。
由于走的比较小心谨慎,足足花了他半个时辰的功夫,才赶到山脚之下。
在那宽阔的青石板路前驻足,穆长安并未立即踏步而上,而是望向竖立在石板路一旁的巨石。
巨石上刻有以古文书写的‘蕴雷峰’三字。
苍茫古朴,恢宏大气,一股彷佛来自蛮荒的气息自这颗巨石之上传递出来,让人心底不由得升起肃穆之情。
穆长安缓步上前,抬起一只手掌,轻轻抚摸着巨石。
触感微凉,但却不如穆长安想象的那样粗糙,反而异常光滑,显然并非一颗普通的石头。
伴随着穆长安的触摸,一股奇异的感觉在其心底蔓延。
似是感伤,又像是愤怒,又或者是不甘,其中还掺杂着几分悲凉之意,摄人心魄。
穆长安收回手掌,深深的看了一眼这颗巨石,重新将视线放在了那蔓延至天际的青石板路之上,抬脚跨出,拾级而上。
高岳山势太陡,所以这青石板路用台阶来形容反而更加贴切,足足往上走了半柱香的功夫,穆长安也不过走出了两百余丈的距离,但前方的东西,却让其心底一震。
在其前方不远处的石板路之上,正卧着一个‘人’!
说是人其实并不准确,因为其已经化为了一具骷髅。
这具骷髅斜靠在台阶之上,身着一席米白色长袍,其上绣有道道雷霆花纹,遍布全身。看其神态,似乎正在抬头望天,嘴巴圆张。诡异的是,那已经化为枯骨的右臂却并未摆在地上,反而向着天空探去,彷佛想要抓住什么东西,又像是指着天空中的某物。
一股愤怒不甘的气息自骷髅身上散发出来,隔着万古的光阴长河,传递到了穆长安身前。
在其裸露出来的骸骨上,散发着如玉般的点点光泽,显然生前修为极为强大,至少穆长安从未听闻过,从炼气至封灵,可以将自身的骨骸修炼至如此程度。
穆长安面色凝重,心底的疑惑也愈发的浓郁。
此地究竟还在不在雷霆禁地之中?若是在,那这具骸骨的修为该如何解释?若是不在,那这满天雷霆又是从何而来?自己现在又是在何处?
忽然,穆长安神色微动,在那具骸骨探出的右掌之上,正戴着一枚纯白色的戒指,自己刚才被这具骸骨震慑住了心神,竟然一个大意之下差点没有发现。
储物戒,这是穆长安心底的第一想法,或许其中便隐藏着此地的一些信息!
但他却没有立刻上前将其取下,反而恭敬的走到骸骨身前,行了一礼,口中道了句:“得罪前辈。”
这才探出手来,两指轻轻捏住戒指。
也是在这时,令人惊异的事情发生了。
在穆长安两指刚一触碰到那枚截止的一刹那,这句骸骨忽然就连带着其周身的米白色长袍,逐渐化为了飞灰,缓缓飘散。
穆长安愕然,心底轻叹一声。
这具尸体摆在此处,不知道已经有多少年岁了,恐怕上万年都不止,此刻仅仅只是外界稍微一干扰,就此灰飞烟灭,半点痕迹都不曾留下。
穆长安对着眼前的白灰再次恭敬一礼,又取出斩仙,在青石板路之外挖了一个小坑。
可怜堂堂天阶玄器,到了穆长安手里却沦落成为挖坑的工具。
穆长安黑袖一卷,白灰尽数落入到了坑内,又重新用那枯黄的泥土将小坑覆盖起来,也将这位不知姓名的前辈大能彻底埋葬了下去。
做完这一切,穆长安心底没由来的泛起一丝感叹。
修为再高又能如何?到最后还不是会身死道消,化作一捧外人不知姓名的枯骨,草草埋葬。
无论生前如何风生水起,惊才绝艳,都逃不过一死耳。
摇了摇头,将这些繁杂心思抛却在外,穆长安将心思重新放回到手中的戒指之上。
戒指样式古朴,呈现纯白之色,在漫天电光的照耀下略显苍白,穆长安神识探出,应该是年代太过于久远,其内的神识禁制都已经失效了的缘故,很轻易的便深入到了储物戒当中。
令穆长安没有想到的是,这储物戒指之中的空间也颇大,可愣是半点东西都不存,空空荡荡。
难道是有人先自己一步,将东西取走了?
穆长安心底不由得怀疑起来,可若是有人在自己之前取走了东西,又为何不将这枚戒指一并给带走?
满心期待这枚储物戒能给自己解开一些疑惑,可没曾想反而更多的疑问接踵而至。
将储物戒收到自己储物戒中,穆长安抬头迈步,继续往上而去。
又是半柱香的功夫,穆长安再次在一具骸骨之前驻足。
这具骸骨的姿态更为怪异,说是一具也并不准确,其实也就只有上半身而已,而且还是直立在地面上,正抬头望天,眼神空洞,嘴巴同样张开,似是在质问,又像是在长啸。
与之前不同的是,这半句骸骨全身已经玉化了小半之多,身上的半截衣袍同样是米白色,但其上的雷霆花纹更加繁琐复杂,彷佛能将人神魂都给摄入其中。
在其右手食指之上,同样佩戴有一枚古朴戒指,熠熠生辉。
就算身上小半边都已经玉化,同样也抵挡不住岁月的侵袭,与此前一般无二,只是略微一触碰,这具骸骨便就此消散。
穆长安将其安葬之后,神识探入戒指之中。
不出所料,空无一物。
那便只有继续上前。
一路往上,穆长安又连续遇到了好几具骸骨,他们都有同一个特点,尽皆抬头望天,似是在愤怒,又是在不甘。
同样的,这些骸骨之上的储物戒空空如也。
穆长安心底的疑惑也越来越浓,继续抬步往上,片刻后,便踏入了一处颇为宽广的广场之内。
刚一踏入广场之中,穆长安的心神已经震撼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遍地皆骸骨!
只见在这广场之中,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铺着一具又一具的骸骨,将这宽阔的广场竟然都给铺满!
粗略的一眼扫去,足有数千具之多!
这些骸骨,大多浑身都已经玉化大半,甚至有着数十具,全身上下晶莹剔透,闪耀着水晶般的光泽。
同样,无一例外,他们尽皆抬头望天,做怒吼状,彷佛在质问天道为何不公!为何如此!
一股悲壮的气息,跨越无尽的光阴长河,沁入穆长安心底。
呆呆的望着这满地的骸骨,穆长安心底彷佛也被那股氛围感染,一股不甘愤怒的情绪涌上心头。
静立了片刻,穆长安轻轻叹了口气。
他不知道这个宗门到底发生了何事,也不知道为何这些宗门弟子为何会在同一时刻身死在此地。这些骸骨之中,恐怕随便挑出来一人,都能在这玄荒大陆横着走的存在,可却如蝼蚁一般被尽数灭杀。
此刻唯一可以确定一点的是,这个宗门,必定不是玄荒大陆的任何一个宗门。
穆长安忽然转身,看了眼头顶的大阵,又朝着来时的路望去,眼神略显迷茫。
那此地,还是玄荒大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