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渐四合,此刻华灯初上,整个皇都处处张灯结彩,尤其那三层楼高大的花满楼更是挂满数个大红灯笼,宛如一个盛大的节日。秀女河在岸上无数烛火拨撩下更显迷离,与花满楼相互映衬,更添无数风情。
花满楼喧声如潮,人声鼎沸。混杂着秀女河水波涛微皱的浅唱低吟,花满楼这一建筑竟有些显得孤独和凄美。
楼内处处皆是寒暄问候不足道也,由于大荒科举制度的特殊性,很多考取数次的老考生们早已熟识,想要趁着这短暂的空隙寒暄一番。当然也有不少做壁上观的年轻举子分外淡定,也有已经在苦思冥想拿手诗词的青年贵族。
秦凡与伏陵在二楼位置向下望去,这里接连三楼一楼,可将大部分举子行为收入眼底,当真是有趣极了。
而就在一楼白玉莲花台的华美舞池上,一名紫色衣衫的华服美妇人缓缓登上,她便是这花满楼的主事人,只不过此刻的舞池一片死寂漆黑,只亮起了最外一圈的灯光烛火,和之前迥然不同,像是刚刚还跳跃着的生命,此刻已然熄了生命之火。
那美妇人一番客套的开场白之后便开始讲述这评比规则,实际上每一度的规则都是相同的,一些老考生早已熟知。
说是规则实际上宽松的很,只是给在场每人一个烫金桃花信封,附上纸墨,每个举子作上一手拿手诗词,而后由那美妇人一一诵读,任凭在场无数举子贵族所品鉴赏析,最后所得好评者最多之人当得头筹。
一刻钟后,几乎每人手里的信封都已用火漆封好,诸多举子不得不匆匆书写完毕,放入烫金桃花信封内,封好信封交到前来收取的青楼小厮手中,不多时数千个红色烫金信封已然堆积在了那美妇人手边。
前来的举子贵族不下数万,但却并不是每一个举子都有实力争雄,很多有自知自明的举子并未书写,只是静静看着在场他人书写诗词,暗暗计较对策。
毕竟,这花满楼一事之后,接下来就是九州文会和武试,能够相互竞争的九州学子最上层的几乎都在这里了,这是一次难得的观察对方的好时机。
“大家皆知九州乃是殇、瀚、宁、中、澜、宛、越、云、雷九个州,老规矩按照距离中州的远近,先来宣读殇州举子作品。”那美艳妇人一边说着,一边打开距离她最远的的一堆信封中的一张信封。
“呵,今日倒真是奴家的荣幸了,第一个打开的就是殇州石家天才石云的信封,对于你那堂哥我等花满楼的花娘们可都是在意的很呢!”
说罢,也不等在场诸人反应,便娇笑一声继续道:“是一首诗,名为《青楼惊觉》倒是应情应景,莫不是今日有了甚感悟?”
“落魄江湖载酒行,楚王纤细掌中轻。十年一觉九州梦,流连青楼薄幸名。”
此诗读完,感慨声四起,这哪里是什么《青楼惊觉》,分明是《规劝堂哥从良》才对。
许多人面带笑意,低声道:“早有耳闻石云堂哥石之轩乃是一奇人,平素里喜文好武是个文武双全的奇才,但却从未参加过一次九州大考,唯独对于那奇闻异事古兽怪谈颇有兴趣,不若以他的文采得头筹虽不易,但若说是前三甲绝对有余!”
“哈哈,是啊!陈某我也有所耳闻,殇州大才子石之轩不止喜文猎奇,更爱流连花丛青楼,在九州无数学子内也算得上是一趣人,绝可当的上风流才子的美称!”
“请诸位评定!”美妇人摇头娇笑一声,而后道。
无数举子击缹鸣音表示肯定,一时间鼓声如潮,直上楼顶。
“恭喜石兄!”许多人上前祝贺,这样的成绩已算是中上之诗了。
“只是诗的大意和主题意在劝谏,和这风花雪的主题有所不和,不然以石兄的文采风情想必绝不止于此吧!”
石云微微一笑,并不骄傲,只是回应道:“若我这一首诗真的能够令堂哥迷途知返,也算是值得了,他本人的文采风情我可是拍马难及啊!”石云苦笑不已,那游手好闲的风流表哥又岂是他这一首诗可规劝的。
美妇人娇笑着说起石之轩曾经名动一时的风流往事,引的场中一阵大笑。气氛融洽,又念诵了无数诗词歌赋,其中上佳的无数,次等的也不少。
那首《青楼惊觉》获得第二首的殊荣,只是因为意义上佳,词句更是作用上古前朝楚王爱细腰,饿死国中民的典故,以及掌中轻讲的是大荒第三美女的细腰,也就是刚刚献舞的姑瑶仙子,传闻体轻能掌上跳舞,一古代一近代两两比较,更显青楼女子之美艳,那姑瑶仙子的舞姿之高,美。只是讲的乃是劝谏其堂哥德行,与这风花雪月之景颇有不合,故而只得第二筹。头筹乃是一名来自中州皇都的贵族,足足鼓缹响了一刻钟,令人惊叹不已。
“果然中州卧虎藏龙,贵族也不全是纨绔子弟。”
“只是为何那俊郎贵族看着有些眼熟?”有人哑然。
“那莫不是安乐王?!!陛下最宠爱的弟弟?”更有人大声惊讶喊道,无数人惊呼出声,纷纷向着三楼暗阁处请安施礼,场内一片喧哗,久久才平静下来。
美妇人施施然弯腰施礼,微笑嫣然,脸上没有一丝的不耐烦,等彻底平静下来,才继续念诵诗词,直到接近午夜,才将近念诵完毕,此刻每人桌上皆有美食饮料,所有人没有一点困意,等待着最后结束的**。
果然白玉莲花台突兀大亮,四周一片昏暗,烛火同时熄灭,美妇人悄悄退了下去,莲蕊变化间,那绝美女子竟再度出现,随着莲蕊缓缓上升,她眉眼怀情,娇笑道:“见过安乐王,奴家可等的急了,还望下楼相见。”这声音如同空谷幽响,清脆悦耳,甜而不腻,没有一丝妖娆味道,反而透着几分不谙世事一般的少女情怀。
众多宾客皆目露羡慕之色,望向三楼暗阁,虽叫暗阁却并无影响视线,只是因为这暗室皆是由昂贵的沉香木铸造,故而称呼为暗阁。
那眉星剑目的青年王爷微微一笑,更显亲和,身上没有一丝丝的华贵气质,只一身青布白衫,倒像是个英俊潇洒的风流秀才,令人好感顿生。
二楼靠窗处秦凡正静静听着九州才子诗篇,伏陵却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问道:“秦凡小弟弟,你看那女子美么?”
秦凡一愣,脸上一阵发烫,伏陵的脸近在迟尺,他虽想要开口回答,却不知怎得,看着眼前这秀美的人儿,脑海里皆是与伏陵的一点一滴,如同过电影一般闪烁而过,脑海里一片空白,手足一阵无措,不知如何是好。只是含糊答应一声道:“嗯,还行!”
“嘻嘻,那等你中了状元郎,伏陵姐就给你做个红媒月老,相信你这熟读古籍道藏的家伙绝对不会令伏陵姐失望的,对不对!”说完,一脸期待的看着秦凡。
秦凡更觉紧张,口中纵然有千万言语,此刻却只是呐呐说不出话来,见着秦凡脸色通红,呐呐说不出话来,伏陵面色一冷,突然改色道:“笨死你了!”只是话语中怎么也掩藏不住那一丝调笑意味。
秦凡闻言自责愧疚不已,正欲开口道歉,却忽听闻伏陵一拍桌子,怒道:“什么劳什子玩意,这等破诗也能得头筹?莫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了?我九州浩浩怎得学子素质一年不如一年了?”她面色做愤怒状,手指正欲下楼来的安乐王,大声怒骂。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如同惊水之石,也不知浩荡起了多大的波澜。
秦凡也不知所措的看着高高站起来的伏陵,不知她为何会这般反应,想要将其拉住,却冷不丁瞥见,所有人皆站了起来,有的举子冷笑,有的笑而不语,更有人大声讥讽,忍不住怒声道:“哪里来的野蛮子?读了几本书莫不以为自己天下第一了?”
“有辱斯文,不知廉耻!”
“如此侮辱皇族,就不怕项上人头不保吗?”
众人纷纷喝骂不止,伏陵拉住尴尬不安的秦凡恍若未闻,一步步向着下方走去。紧低着头的突然撞在伏陵的身后,原来不止为何伏陵停住了脚步。他这才缓缓抬头,只见一个身穿黑衣的大汉脸色冰冷的堵在了二人身前,再也前进不得。
秦凡只觉理亏,偷偷望了眼那平易近人的安乐王,却见他此刻已经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脸上无怒无喜,只是静静的看着事情发展,秦凡认得出来,眼前这大汉正是这王爷的护卫,这位同样喜文爱乐的王爷反应实在是太正常了,毕竟这事放在谁的身上都会不舒服,身为王爷没有立刻动手,诛九族已经不错了,这倒也是罕见了。
不过在这个时代,主人受辱,相当于侮及仆人全家。安乐王可以平静对待,他不能,这才有了眼下这一幕。转头又望了白玉莲花台上的姑瑶仙子,却见她正满眼好奇的观察自己,目光中皆是好奇和思虑。他脸色更红,将头落得更低了。
“嘿!安乐王风流才气谁人不知,九州学子哪个不晓?王爷他虽平易近人,却也不是你等哗众取宠的无名之辈所能够侮辱嗤笑的,今日你二人若是说不出个条条道道,可就怪不得我等做护卫的尽职尽责,将你们两个哗众取宠的无知小辈捏死了!”
护卫口中吐出生硬的言语,一身凛然的煞气不由自主的狂暴散发而出,饶是伏陵也不禁倒退了几步,被这煞气所慑服,绝对是杀过妖族蛮人的老兵护卫,几乎在瞬间伏陵便有了计较。
虽倒退着,但却面不改色,依旧是一副笑吟吟的样子,道:“哦!这就是九州学子之最了?想来大概是我每日和秦凡小弟弟相处久了,好诗好词听得多了,再听这什么安乐王的诗词,这才有了那般反应,常听闻秦凡小弟说九州之地卧虎藏龙,神异人士多不胜数,今日一见大失所望,想来也不过如此罢了!”
“你……你……你!”那护卫似是气急了,手指着伏陵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哦?想来你如此吹捧之人必有大才,难道是他,你身后的那个小子?”安乐王的话从三楼遥遥传了下来,依旧态度平稳,语气柔和,只是不知为何秦凡却察觉出了些许异样。整个花满楼的视线皆放在秦凡的身上。
秦凡更觉脸红的发烫,想要就此离开,却听闻伏陵信心百倍道:“哼,我的这位秦凡小弟弟可是熟读无数古籍道藏的天才,绝对不会比你差,即便是他随口道出一首诗,也要比你强上百倍,不信你且拭目以待!”
秦凡见整个花满楼数万人都紧紧盯着自己,整个人如坐针毡,尴尬不已。想要退缩,却听闻伏陵的话,抬眼看去,只见伏陵正满眼期待自信的看着自己,他瞬间打了个机灵。
原来在她的心里,我竟是如此的优秀吗?
一时间只觉得胸膛中有股莫名的情绪越来越浓郁,越来越汹涌,仿佛就要就此破开胸膛而出,不由向前踏出一步,将伏陵挡在身后。朗声道:“在下刚刚触情生情,一首不成气候的诗词还望各位举子同窗赏析!”
话音落下,所有人都不由的盯住秦凡,目光中或是嘲讽,或是讥笑,或是钦佩,一时间刚刚还喧哗热闹的花满楼,瞬间死一般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