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记得了,”陆易深道,低沉的声音在他哽咽的呼吸声里,被拉的飘渺又模湖,“我想看清你的样子,可风雪太大,只看到雪落在你的发上,将你变成了两鬓斑白的模样。”
就像当年她在信里说的那样。
真心相爱,其实不一定非要白头到老。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车厢里,蔓延着令人心季的安静。
陆易深揽着她的肩头,几缕发丝缠绕在他的指尖上,清晰的五官轮廓彷佛被阳光镀了层浅浅的金光,好看到让她觉得极度的不真实。
也让她恐慌,怕他会随时支撑不住,离她而去。
苏橙哭着笑了,“你骗人,你怎么可能不记得,孩子们闹着我打雪仗,那你一定在书房里煮茶,或者姚松又拿军务来烦你了,陆易深,等我们老了,我们一定还在一起,你既然睡了我,让我为你生了孩子,你就得负责一辈子......”
“橙橙......”
男人目光落在她泪意潸然的精致小脸,指腹抚着她的下巴,没有替她擦去眼泪,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
“万物自有它的节律,草木荣枯,时代更迭,是自然规律,我年纪大你十来岁,自然会走在你的前头,你.......”
“我不要!”
苏橙崩溃大哭。
那些隐忍,压抑了半天的情绪终于向洪水一般决堤,抱着他的脖颈,她哭到浑身都在颤抖。
她不要,她现在一听到这些话,身体里就好像有一万根针在扎着她,密密麻麻的抽痛,她觉得自己快死了。
男人深邃的眉眼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泛起猩红,他深深叹息着,有些话,再不说,他怕自己再也没有勇气说,可若是不嘱咐她,他心里又割舍不下。
“橙橙,薄鹤眠是个好男人,若是将来你有他庇护,你......”
“唔......”
苏橙脑袋靠在他肩头,突然一阵抽搐,陆易深只来得及感受到胸前一沉,似有湿热蔓延,然后就看见几缕鲜血沿着他的衬衫前襟流淌而下。
“橙橙!”
陆易深骤然拉开她,将她抱在怀里,女孩已经彻底晕了过去,脑袋无力的歪在他的臂弯里,唇角蜿蜒着血丝,滴落在他的手背。
男人眸光炸裂,一脚踹开车门,将女孩抱了出去。
“姚松!叫医生!”
……
自打陆易深咳疾越来越严重之后,军营里就常驻着不少军医。
不到二十分钟,姚松就带来了两名军医。
见是姚松过来,一开始军医们都以为是陆易深的身体又出了问题,等到了小院才知道原来出事的是大小姐。
军医细细的为苏橙把了脉,似乎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结论,把完这个手后,又去把另一只手。
陆易深的脸色已经阴沉似水,“大小姐到底怎么样?”
军医放下苏橙的手,想了想措辞,摇头叹息。
“主帅,大小姐的底子实在是差,这哪像是一个才二十几岁的年轻姑娘的脉象,这简直......”
他犹豫的看了眼身边低着头默默不语的同行,还是选择实话实说。
“大小姐在外时空生过重病,身体底子本就不如常人,前些年生孩子又大出血,更是元气大伤,本来若是好好将养着,兴许也能养得回来,可偏偏大小姐忧思过度,谁都知道思虑伤身,倘若大小姐心境不能开怀,再多的良药也是无用啊。”
另一名军医也插嘴道,“不错,去年我在宫里替大小姐把过脉,也就是这一年大小姐的身体才略微好了些,没想到现在竟又......”
军医叹息,看向陆易深。
“主帅,大小姐这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主要还在于她的心境,只要能让大小姐高兴,这病就能不药而愈,可若是大小姐持续这样郁郁寡欢,忧思成疾,这情况只会越来越难办啊。”
陆易深坐在床侧,遒劲有力的臂弯圈着女孩柔弱的身子,那双如暮空般沉静邃远的眸子紧紧盯着熟睡中的女孩,将她牢牢的锁在自己的视线中,舍不得挪开半寸。
低垂的眉眼深邃,敛着深重的爱意和疼惜。
他没有说话,薄唇紧紧抿着,显然是在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房间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致。
姚松眼睛都泛了红,他是真的快哭了。
说什么心境开阔,要让大小姐高兴。
先生的身体成这个样子,大小姐怎么可能高兴得起来?
姚松不敢想象,大小姐如果这么放不下先生,等先生入土之后,大小姐的日子要怎么过?
老天爷为什么就不能可怜可怜这对有情人呢?
大小姐若是一直这样,先生万一哪天撑不住了,真倒下了,恐怕死都不能瞑目。
侍女端了热水进来,陆易深拧了毛巾,一边轻柔的替女孩擦拭着小脸,一边沉声吩咐,“都出去。”
军医本来还想替陆易深也把一下脉的,看这情形,只好作罢。
安静的卧室。
男人给她换了睡裙,擦干净身上的血渍,将她温柔的揽在怀里,动作小心的像是呵护着一件稀世的宝贝。
他将额头抵了过去,感受着女孩细白的肌肤下,那微弱的脉搏跳动,大手一寸寸的抚着她的小脸。
掌心下,是触手的冰凉。
陆易深连呼吸都放得很轻,彷佛生怕将她惊醒,看着她,一向平静冷沉的嗓音,带起了一丝哽咽,“橙橙,我该拿你怎么办?”
女孩始终睡着,一无所知。
他最怕的就是她不肯好好待自己,不肯照顾好自己,就像三年前那样见不到他就任凭自己的眼睛哭瞎。
这让他怎么放心的下?
苏橙这一觉睡了很久。
还好她这一次吐血,只是把肺部的淤血吐了出来,陆易深晚上给她喂过两次药,所以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没有那么难受了。
加罗坐在她的床头。
“二哥......”
苏橙手背抵着额头,缓了几秒,才被加罗扶着从床头坐了起来。
“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加罗拿了枕垫,垫在她腰后。
苏橙摇头,“我没事。”
她看了一眼安静的卧室,目光转向加罗,“陆易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