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记忆从角落中翻出,场景仿佛在眼前重现。
带着咸腥味的晚风钻进鼻子里让人反胃,女/人的尸体在小巷的一角,而有着不错姿色的头滚落在一边,渐渐干涸的血迹有些粘,走过血/泊会留下清晰地鞋印。男人趴在离女/人尸体不远的地方,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江天林没有考虑过。
男人的胸口还有起伏,但是身上的伤口让他简直像个千疮百孔的破口袋,生机已然流失殆尽。
有人站在男人身旁,低于平均的身高,瘦削的体型,模糊的面容,赤红的双瞳,以及······
素白的及肩长发。
“那个人···那个杀人魔,有一头白发!”江天林慢慢地说道,边说边回忆,“看上去不像是染过的头发,也不像是白化病那种白发,而是天生的白发···给人一种这样的感觉。”
“白发···还有其他记得的东西吗?五官?体型?”李长胜继续问道。
“红色的眼睛,那家/伙有一双吸血鬼一样的红色眼睛。”江天林说道,“再要说的话,那个杀人魔看上去年纪不大,身高只有一米五多,不到一米六。”
“我能记得的就只有这些了,我没有看见他的正脸。”
江天林说谎了,这不是他第一次说谎,大概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他不知道李长胜是否识破了他的谎言,他只能让自己看起来正常。直觉让他隐瞒了杀人魔的真实长相,有限的特征对于案件的侦破能提供的帮助也是有限的,况且相比李长胜他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直觉。
他从李长胜身上嗅到了异样的味道。
这个男人的目的似乎不只是破案。
李长胜把江天林所说的一切记在一个小本子上,收好本子后起身:“你提供的信息帮上大忙了。当然,如果之后还想起了什么,可以直接电话联系我。如果碰上了什么麻烦,也可以找我帮忙,当然,违法的事情不干。”开玩笑地说着,他用便签写下一串数字交给江天林。
“这是我的工作电话。”
“如果我想起更多的东西,我会第一时间联系你的。”江天林接过便签,毫不犹豫地说道。
李长胜点点头,起身告别:“既然如此,我也不打搅你们,先回警局了。”
“李叔你慢走。”江天林答道,“对了李叔,你看我现在也能动了,能不能直接出院啊?明天我还有打工要去······”
“这个我就无能为力了,判断是由你的医生下的,去问陈先生吧。”
说完他便不再拖沓,谢绝了苏紫送他的请求,只身离开。
病房里少了一个人,气氛没有变得更好,只是由寂静变得有些暧/昧。
苏紫又拿了个苹果在手里削,江天林靠在床头玩手机。彼此之间明明不是陌生人,甚至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十多年,却意外的不知为何没有话题可聊。
所谓的家人大抵便是如此吧,你习惯了她的习惯、心跳与呼吸,见面时却连聊天都一时之间找不到话题。
当所有的寒暄结束,彼此给予对方的也不过是“存在”一词。
是长时间没有见面带来的距离感吗?应该不是吧,只是彼此太过熟悉。
时间不知不觉中已经逼近黄昏,日暮西山,被夕阳染红的云朵仿佛要烧起来一样。高空的风让火烧云始终安定不下来,呼吸间就变了形状。光柱穿过窗子斜斜地照进来,微尘在空气中起舞,穿过光柱时因为阳光而显得发亮,如同妖/精翅膀上洒下的星尘。
上一次这样静静地坐在一起是什么时候?
自从他离开那个不过三人的小家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每天都是在学校、出租屋和打工的店三者间徘徊,牧离和苏紫也不曾主动联系过他。
他是否被遗忘了呢?
他也曾这样怀疑,但答案无从追寻,就连怀疑本身都失去了意义。
他是否期待眼下这样的局面呢?
和亲近的人共处一室,气息在两人之间循环。
你期待吗?
江天林自问,答案是混沌,复杂的感情和孩子气的自尊让他无法做出决断。
他毫无疑问是珍视着苏紫的,牧离对他而言也是可靠且值得尊敬的长辈。
那他为什么要离家出走呢?
思维停滞,思考在疑问前中止。他试图找出答案。然而答案是缺失。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离家出走。
他没有离开那个家的动机和必要,但他却理所当然地独自生活了三年?
有什么从记忆中缺失了。
“天色不早了,我回去了。明天开始我会搬进你的房子里。”
苏紫的话打断了江天林的思考,他楞了一下,把视线从手机屏幕移到女孩清秀的脸上。
“你玩手机吧自己玩傻了吗!把钥匙给我啊,钥匙!”
顿了几秒江天林才反应过来女孩说的是什么,抓了抓太阳穴,发觉自己的后脑隐隐作痛:“抱歉,刚才我想事情想得太入神了,没反应过来。钥匙···钥匙的话···应该在我的上衣口袋里···你知道我的房子在哪吗?”
“当然,我可是经常······”苏紫的话说到一半又咽回肚子里去,“九江区三零九街22号,对吧。真不明白你为什么把房子租在那种地方,明明只是要求分开住而已,又何必跑那么远。”
苏紫的最后一句话压低了音量,因此江天林没有听见,他只是看着女孩的脸,思维却又不受控制的活动,简直像躁动的马群。
走神的他没有注意到,苏紫此时看他的眼神带上了几分遗憾。
“没有回想起来吗?也许这样也不错。”苏紫喃喃自语。
“你说什么?”江天林偶然集中了注意力,听到了苏紫的自言自语。
“没什么。”苏紫矢口否认,把视线从江天林的脸上移开。起身,从放在一旁的江天林的外套里找出他的钥匙,收紧随身小包里。
“我走了,你自己注意休息,身为病号就不要乱来。”临走前苏紫再次叮嘱道。
江天林有些心不在焉地应了几声。看着江天林的样子,苏紫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却只能悄然叹息,转身离去。这一切江天林都没有注意到,他只觉得自己的注意力越来越难以集中,就好像冥冥之中有另一个人格与他共用一份计算力在思考,发自骨子里的困倦让他越发的不清明了。
好困啊···他看了一眼窗外,天色不知什么时候就暗了下来,窗外只有一片无法看清的混沌黑暗。
“什么时候天都黑了?”疑惑刚刚从脑海中升起,强烈的困倦就淹没了江天林的意识,他再也看不清眼前的事物,身体失去力量,软倒在床上。
“长夜将至,”
黑暗袭来,意识完全失去的前一瞬,江天林听见有人在他耳边这么说道。
“谁会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