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雨望着男子手中的那片“麟草叶”,疑惑道:“你是说,有人故意将这种叶子放在洞穴中?难道就不可能是风吹进去的?”
男子笑道:“倒是有这种可能,但这洞穴被人为挖过,虽然恢复了原样,但对于我们这种经验老道的猎手,野兔窝该如何搭建,风向,水土,都瞒不过我等的眼睛。”
这时候,另一边的中年男子也发现了异样,一窝野鸡蛋壳,里面还有一些零碎的鸡骨架,看起来就是那种孵化了大半,就差破壳而出的野鸡。
“是谁如此丧尽天良?要是偷回去也就算了,这野鸡还未孵化出来就死在蛋壳里了!”
发现野鸡蛋异样的男子愤怒不已,同行的几人见到此等情景,也是阴沉着脸。
捕猎,也有捕猎的道义。
杀鸡取卵,竭泽而渔,皆是毁下代根本。
“只要是稍微有点捕猎常识的猎人,断然不会如此缺德,想必应该不是什么好人!”
“哼!这种人要是被我遇见了,老子给他一锄头!”
“你们两个呢,有没有别的发现?”
闻声而来的二人摇了摇头,“就摘了些野果,而且还不怎么熟。”
“我这边倒是抓了几只田鸡,除此以外,没有看到任何动物的踪迹,或许,也跟你们二人发现的这样,被人故意糟蹋了。”
“肖兄弟,若是再往南,太过偏了,那里毒虫居多,不宜深入,要不我们去东边看看?”
肖雨看了看四人的袋子,浅浅的四袋,但他知道,里面没什么实货。
他点了点头,“这样也好,不过算着路程,我们还有两个时辰的时间,两个时辰一过,我们就该回去了。”
四人同意,跨上了各自的带子,向东探去。
……
一棵约百米之高的大树,树枝纵横交错,上面布满了藤蔓,好不翠绿,但在那片葱绿之中,有东西正在缓缓游动,细看之下,竟是一条翠绿长蛇,相比华清风的那条小蛇,更显碧绿阴毒,不过食指粗细,两米多长,吐出的信子却是漆黑无比,一看就知道,是剧毒之象!
而下方的中年男子好不容易找到一片毛头菇,他正欣喜地埋头采摘着,却上面那条翠绿长蛇浑然不觉。
当男子靠近树边,伸出探向一株比成年人的手掌还大上不少的毛头菇,那条长蛇发动了攻击,如同一抹光芒滑过空中,朝向正后脖颈暴露的男子。
“嗒——啪!”
男子听到声音,陡然一惊,手里还抓着一株宽大的毛头菇,转过头,向树脚下一瞧,一条翠绿的长蛇脑袋被什么钝器砸烂,正扭曲着蛇身,看得人头皮发麻。
而那男子见到这条长蛇,顿时脸色煞白,连忙后退了好几步,口中大叫:“绿长青!该死,大家小心!这里有绿长青!”
闻讯的三人都挺起了身子,谨慎地观察了眼四周,一人大声问道:“林生,你没事吧,有没有被咬到?”
那名险些被长蛇攻击到的男子,心悸地望着前方的那条还要翻滚身子的长蛇,回道:“命大,没被咬到。”
随后,他看着那颗被砸烂的脑袋,以及蛇身旁边还有一颗沾满血迹的石子,他转过身,看向了远在二十米之外的肖雨,大声问道:“肖兄弟,是你救了我?”
林生不是笨蛋,在场四人中,若真的谁有这种能力,那就只有肖雨了。
可他还是有些疑惑,两人之间隔着二十多米的距离,要想将这条绿长青的脑袋砸碎,需要多大的力量,以及又需要多精确的准头?
不过等他听到肖雨的回答,他就不再怀疑了,
“小事,你们几个不要离我太远,不然我第一时间赶不到!”
林生听后,心中大为的佩服,仙师不愧是仙师,竟能做到这种地步!
“肖兄弟,这份恩情,我林生记下了。”
肖雨笑道:“不碍事,不用放在心上。”
由于有肖雨为他们警戒,四人也是放心了许多,虽因绿长青这种剧毒之物还是有些心悸,但好在效率并未落下多少。
一刻钟之后,五个袋子都放到了白虎身上,百兽之王,做起了驴马的工作,也是令人又惊又稀奇。
当几人回到莆田村,五大袋子的食物放在了村门口,众人异常的高兴。
虽肖雨几个带回来的食物多半都是菌类、果子,但好歹有食物了,未来两天不会饿肚子。
而且,也是变相传递了一个好消息,那就是除了西边,南边、东边的山林都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可以入山了。
肖雨几人清楚众人兴奋的缘故,尽管不愿,但还是泼了盆凉水,“方圆几里,看上去是没有什么危险了,但我们并没有发现动物出没的迹象,也就是说,要想去捕猎,很有可能会空手而归。”
众人听到这种说辞,都为之一愣,
“为何会这样?”
“以前,山中的猎物可是怎么也猎不完的,现在怎么可能无兽可猎?”
几人对视一眼,林生向前走了几步,将在山上看到的异样如实向众人吐露,众人听后,皆面露震惊,没有动物可以捕猎,那就意味着他们的口粮会大打折扣。
本来还为能再次上山打猎欣喜,可现在,就算能上山也就只能找些半熟的青涩果子……
“是哪个天杀的狗贼这么不将道义,要将我们莆田村置于死地!”
“没错,要是让我们发现是谁,我们打断他的狗腿!”
……
肖雨走向村长,向其询问有没有东丰城的消息,之前刘姓男子向他们许诺,等他回到城中就请求城主运粮过来,期间恐怕要两天,而且,由于山路崎岖,需要莆田村的人搭把手。
可村长却是一脸愁容地摇了摇头。
肖雨微微皱眉,安稳了一句,山路不好走,可能在路上耽搁了。
随后,他轻声吐了一口淤气,抬起头,望向了空中的那片火烧云,如鲜血一般猩红,似在预示着什么,搞得肖雨一阵心烦意乱。
一个驱除猛虎的任务,任何一个修士应该都能做到,可现在,为什么会变得如此麻烦
?
同行的三人,下落不明,其中还有一个是搬山境上阶,肖雨真是无法理解,那等境界怎么说,也该能够横着走了。
难不成还能在这片大山中迷路了不成?
现在,村子里的口粮只剩下三天,东丰城也迟迟不来消息,烦呐!
晚间,肖雨一人坐在了第一夜与林天一同坐着的那块台阶上,他望着空中那轮如脸盘的圆月,脑袋有些放空。
千里共婵娟,也就在这片刻,他才感到真正的祥和、宁静。
但下一刻,又被烦心事侵入脑袋,肖雨深深叹了一口气。
这时候,身后传来了郝富贵的关切声,“雨哥,你没有事吧。”
肖雨快速收起情绪,转过头,笑了笑,“没事,怎么,睡不着?那就陪雨哥坐会。”
郝富贵应了一声,上前几步,坐到了肖雨的旁边。
肖雨望着身边胖乎乎的少年,思绪回到了半年前,那时候的郝富贵还是个爱哭鬼,胆小鬼,加贪吃鬼,不论他遇到什么困难,只要跟他说声有好吃的,他就会有无穷的勇气与力量,有的时候,肖雨自己都搞不懂。
吃货,对于吃的执念为何会那么神奇!
郝富贵察觉到肖雨在一直看他,他疑惑地眨了眨眼睛,肖雨随即笑道:“这半年来,倒是长高了不少。”
郝富贵嘿嘿笑了笑,然后摸了摸鼓起的肚子,顺带拍了几下,发出“咚咚”的声音,犹如空心鼓,“雨哥是想说我又胖了不少吧。”
肖雨一愣,嘴角微微上扬,但还是坚定笑道:“没有,绝对没有,谁敢说富贵胖,我跟他急,哈哈。”
郝富贵自嘲笑了笑,“雨哥,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
肖雨这次是真愣住了,“为何?”
他偷偷打量着身边的少年,在看到少年那对小眼睛中,纯洁,真挚,明显没有他想的那层意思,他顿时松了一口气。
两个男人之间说什么喜欢,难免会让人误会。
“其实我都明白,我很胖,以前的玩伴,身体总是那么的瘦,他们不小心碰到我,都会摔个跟头,然后就说是我撞的他们,我也不解释,因为我知道不用多会,他们的父母就会领着他们来我家,要银子,说我将他们的孩子撞伤了,说是需要什么医药费。
我家里是做生意的,比他们都有钱,所以我每次都会让我爹多给他们一点钱,我想着,只要他们有了钱,那些玩伴应该就能吃上好吃的,身体会结实些,就不会再碰到我就倒了。”
肖雨未开口,静静地聆听着郝富贵的心里话,他还是第一次见郝富贵露出这种与他平日里完全不符的忧伤神情。
这少年平日里大大咧咧的,想吃什么,从来不屑于瞒着,一看就知道是谁家里呵护惯了的,这种富二代的生活,奢华且枯燥,同时,又让人羡慕。
至少,肖雨是羡慕的。
但这样的郝富贵,却是没有养成什么劣习,还是有些令人意外的。
现在,肖雨竟然听到他之前被同伴为难,被同伴的父母坑钱,怎么听都不像是个富二代的生活经历,除了那一段多给他们一点钱……
与他同住的三人中,他最亲近的就是郝富贵,甚至连他自己也有些不明白。
有时候,他会误以为,自己是想抱个金大腿,从此跟着富二代后面吃香的喝辣的。
但是此刻,他好像找到了答案。
是简单!
郝富贵相比张评生和陆商而言,太过简单!
他待人,很简单!
谁对他好,他对谁好。
他所求,很简单!
据这半年来看,好像暂时只有吃的。
他的心,也很简单!
这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善良。
不是伪善,而是真正的善良。
就这样的一位简单的富二代,谁能不爱?
“之后,我发现错了,有的时候,我明明没有碰到他们,可他们却是赖在地上,不起来,然后又是来我家要钱。”郝富贵的语气有些生气,可肖雨听出,他心中是憋屈。
肖雨伸手在他背后抚了抚,开口道:“富贵,这不是你的问题,这个世界上,有些人就是这个样子,别人对他好,他以为是他能力所得,会更加变本加厉地谋求好处,相反,若是别人对他凶一点,他可能就会夹起尾巴,所以,你不用对这些人感到生气,而且,雨哥倒是觉得,他们失去了你这个朋友,才是他们的损失。”
郝富贵极为认真地点了点,认真地看着肖雨,说道:“雨哥说的对,是他们的损失!”
然后,他露出一副求知的模样,纳闷道:“雨哥,为什么你跟别人都不一样呢?跟张评生不一样,跟陆商不一样,跟我的那些师兄们也不一样……”
肖雨笑了笑,收回手,在下巴摩挲着,耍酷道:“怎么?是不是你也觉得雨哥比他们都要帅?”
郝富贵真诚地摇了摇脑袋,“没有。”
肖雨失落地放下右手,装作泄气模样,道:“富贵啊,有时候就算是实话,也是很伤人的。”
郝富贵嘿嘿一笑,心情好了些。
很明显,那句“没有”,他是故意的。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郝富贵进入浩然学院以来,也是改变了不少。
随后,他有些释然道:“待在雨哥身边,很轻松……”
因为家室的缘故,郝富贵自小就与其他孩子不平等,这种本该上下不等的关系,却是因为他的体型而完全反了过来,那些仆人的孩子会联合起来一起欺负他这个少爷。
这些年,他一直都没有透露过那些人的不好,因为他知道,他要是说了,他们的父母会被扫地出门,就会饿肚子了。
一直到进入了浩然学院,肖雨不因他的家室而卑躬屈膝,也没有因他的体型,而轻视嘲笑于他,之后在考核中,肖雨也多次帮他克服困难,这种他可以独立的信任深深刻在了郝富贵的心中。
这是他从未感受到的!
要说为何他口口声声说要当肖雨的头号小弟,也是因为他想留住这种被人信任他可以的感觉。
“之前凶你,让你跟刘老哥道歉,你忘了?”一时间,有些煽情,肖雨故意打趣笑岔开话题。
而郝富贵却是对此认真反省道:“那是我的错,错了就要改。”
肖雨微微错愕,没想到竟从面前少年口中听出这种话,一种为兄长的欣慰感油然而生,“说的对,错了,就要改。”
“雨哥。”
“嗯。”
“你说,张评生他们...会不会是遇到了危险?”郝富贵望着前方的黑暗,忧心问道。
这句话,他早就想问了,但一直没有机会,也不想让肖雨心烦。
这段时间,村子里一直流传着那六人已死的消息,郝富贵即便是再坚定信念,可事实...他们确实是还未曾回来!
如今,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需要的是答案,还是一种无能为力的寄托。
“应该是遇到了危险!”
听着身边男子的回答,郝富贵随口应了一声,可随即他就愣住了。
他原先以为肖雨会像往常一样,为了避免让他担心,依旧会说那些“不会的”、“有景老师在,有危险也没事的”的话语。
可现在,肖雨给了他肯定的答复!
“富贵,之前瞒着你,是因为雨哥自己也不确定,他们是否是遇到了危险,不过现在,尽管我也不想这么认为,但事实已经摆到了眼前!
我们五个人一起来的,也必须五个人一起回去!”肖雨语气坚决,不容置疑。
郝富贵亦是坚定道:“自然!雨哥,我能帮你做些什么?”
肖雨看着身边面容坚定的少年,这一刻,他已经不再只是将这少年当成弟弟,而是真正的队友!
“我本来想着明日才跟你说的,但现在既然你问了,那我就将我这几天想的都告诉你。”
郝富贵将脑袋凑近了些。
“这两天在山上,东面、南面丛林中的一些动物,植物,但凡是可以吃的,大多都被人为破坏了,只有西面与众不同,那里...有人行走过的踪迹!”
肖雨将这些的时候有些严肃,郝富贵听得很是吃惊。
他天真,可并非傻子,听出了些阴谋的味道,他困惑道:“西边的踪迹,是景老师他们留下的?”
肖雨微微皱眉,摇头道:“我也不知,但确实有这种可能。”
郝富贵45度角望着天空,眨着眼睛,思考了片刻,回过头问道:“雨哥,你刚刚说,有人破坏了东面、南面山林中的食物?”
“莆田村近几个月都未曾上山打猎,山上的动植物不该那么少。”
“这么说,是有人在针对我们?”郝富贵惊呼道,随后,他捂住了嘴,左右看了两眼。
周围无人。
肖雨见郝富贵虽有些咋咋呼呼,但能懂得谨慎已是好事,他露出了一丝笑意,但很快就淡化退去。
景文翰六人的迟迟未归,让整个村的人都有些心头沉闷,尽管他未曾表现出来,可却是都隐藏在了心中!
他说起第一晚守夜时发现的异样,“在景老师他们六人入山之后,我守夜的第一晚,就发现周围好像有人在监视我们,不过,至于是监视的我们几个,还是这个村子,说实话,我也不太清楚,到处都是谜团。”
“他会不会就是破坏山林的那些人?”
“不知道。”
“我觉得肯定就是他们,不然在周围监视我们干嘛?”郝富贵想当然说道。
突然间,肖雨意识到了一点,“今晚是谁守夜?”
郝富贵顿时心中一慌,“对啊,雨哥你怎么在这里?”
自景文翰六人离去之后,肖雨谨慎起见,不论何时,他们二人总会有一人守在瞭望台上。
而现在,他跟郝富贵都在这里……
“走,去村门口!”
二人对视一眼,立即向村门口跑去。
夜深人静,村门内的两个火盆中,火焰正在旺盛地燃着,清脆的“咔嚓”柴火烧裂声显得异常清晰。
瞭望台上,有一道人影正在拍打着蚊虫,嘴里还诅咒道:“该死的蚊子,吸你老子的血,看老子不碾死你!”
他刚用两掌将掌心中的蚊子狠狠磨了几下,就听到下方有人问道:“上面的可是林信老哥?”
“是我。”男子拗过头,看了一眼,惊喜道:“原来是两位仙师,这么晚了,还不曾休息?”
肖雨和郝富贵二人在瞭望台边上,抬头望着上方那略显模糊的人影,确认是名叫林信的中年男子,肖雨开口问道:“林信老哥,今晚为何是你来此守夜?”
林信双手扶在栏杆上,望着下方二人,对于肖雨的问题,他有些疑惑,“今日轮到我守夜,这有什么问题吗?”
肖雨眉头紧皱,旁边的郝富贵突然开口道:“哎哟,忘了这事了,雨哥,自你们几个上山之后,村里就将守夜的人员变动了,今晚,确实该是林大叔守夜。”
肖雨一愣,“这种事情,怎么现在才说?”
郝富贵尴尬笑了笑,“这不一下子忘了吗?”
肖雨没好气地瞪了郝富贵一眼,但随后又皱起了眉,向上方问道:“一般守夜的人,不是两个吗?今夜怎么就林老哥一人?”
旁边的郝富贵立即扯了扯肖雨的衣袖,他难为情道:“雨哥,排的第二个人是你。”
瞭望台上,林信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头的雾水。
肖仙师现在才来,可能是这两天累到了,可以理解。
可他与郝仙师一起来,而且看起来还急匆匆的,像赶时间一样,这究竟是何缘故?
“两位仙师,是不是觉得有哪里不妥?需要现在将村庄喊来吗?”
肖雨抬起头,笑了笑,摆手道:“不用,没什么大事,就不用这么晚叨扰村长了。”
林信“哦”了一声,心里却是嘀咕道:“仙师都是这么莫名其妙的吗?”
下方,肖雨左右看了眼四周,总觉得哪里有些古怪。
可周围一片寂静,只有一些蚊虫在火盆旁飞舞,盆中柴火烧裂,迸溅出了璀璨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