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军赶来的路上,卫平已得了消息,冲进后院禀报:“夫人,暗卫来报,爷被关进了天牢。夫人此刻若是想离开,暗卫定可护送夫人安全回到泸州。”
静姝正在兴致勃勃地学着用大红的丝线打络子,闻言放下手中温润的羊脂玉环,微微叹息:“不必了,我若离开,便是畏罪潜逃,爷的罪名怕是甩不掉了,叶家也会因我受到牵连。你带上所有的暗卫即刻出京,寻个地方避一避,切莫以卵击石、轻举妄动!”
卫平看着端坐塌上的夫人,见她无比冷静,咬咬牙说道:“夫人保重,卫家定会想办法营救爷和夫人。”
静姝不置可否,催促他赶紧离去,看着坐在身旁的纪云野:“本想让你过上丰衣足食的日子,眼下却是不能了。”
纪云野已在京城住了一段时日,多少听懂了方才的对话,抓起一把桌上的炒栗子:“若不是夫人,云野或许早就饿死在山中。”
静姝笑了,摸了摸他的脑袋:“多装些吃食在身上,牢里怕是没有这些。”
纪云野咧开嘴巴,露出狡黠的笑容,将桌上的栗子一股脑倒进衣袍里。
玲珑和锦瑟忙着将银匣子藏好,静姝摆手:“别忙了,都是些身外之物,怕是用不上了。”
玲珑咬着下唇说道:“说不得咱们还是要出来的,万一命还在,银子没了,岂不痛心。”
静姝轻笑着点点头,由她们去忙活。静姝坐在塌上,攥紧了那玉环,看着自己微抖的双手,方知自己也是怕的。
可事已至此,生死由天,想来这一世本就是上天眷顾,能遇上夫君,自己也算赚着了。
想通了这些,静姝便拿起丝线,索性将络子打完,也算有个了结。
瑞王进屋时,见到的便是美人慵懒地坐在窗边,平静地打着络子,阳光洒下,为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明艳娇媚更胜从前。
静姝见他领着一队禁军进屋,并未起身,只淡笑道:“瑞王殿下且容我打完这个络子。”
瑞王双手插在袖笼中,静静地看着她,说道:“表妹随意。”
静姝一边扯着丝线,一边问道:“敢问瑞王,我家夫君犯了何罪?”
瑞王也坐上了榻,隔着案几与她说话:“卫家私自开采铁矿,触犯了律法。”
静姝动作一滞,随即释然,竟是自己的缘由。
纪云野有些畏惧,却安安静静地与锦瑟她们一道,站在静姝身后,专注地看她捋着丝线。
禁军副统领姚安站在一旁,也不敢催促,听着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全然不似缉拿要犯的模样。心下感慨,元明这妹妹确是天姿国色,便是瑞王这般谨小慎微之人,宁愿招了圣上忌讳,也乐意陪她闲坐。
直到静姝打好络子,拍拍手,站起身来:“耽误瑞王殿下的正事了。”
瑞王却道:“原是我来得不巧。”
出府的路走过千百回,却唯有今日最为艰涩,静姝看着庭院中自己亲自种下的石榴树,怕是没机会邀周氏过府品尝,再也无法与国公府的石榴一较高下。自己答应陪她生产,怕也要失信了。
出了府,静姝径直走向囚车,瑞王拦下了她:“我为表妹备好了马车。”
静姝福礼:“多谢瑞王给我留了些颜面!”
上车的瞬间,瑞王蓦地问道:“若我愿救表妹性命,表妹可愿嫁我?”明知身边或许有圣上的耳目,可瑞王仍无法自控地道出那么一句久藏心底的话。
静姝看了他一眼,进了马车坐稳,隔着帘子回道:“不愿。”
听了她的回答,瑞王自嘲一笑,明知她对自己无意,偏要自取其辱,却又甘之如饴。
静姝坐在马车中轻叹,果如夫君所言,瑞王竟对自己存了心思,不过,这些已不重要。
静姝虽早有准备,嫁入卫家,注定要波澜坎坷,却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迈进天牢,细细打量着传说中牢不可破的监狱。
果如传闻,这天牢固若金汤,卫兵重重把守,牢门层层锁链,插翅难飞。终于见到了监牢中的卫景辰,静姝道:“郎君食言了,说好的早些回府,陪我喝粥。”
卫景辰浅笑:“夫人莫恼,往后时时刻刻都可陪伴夫人。”
瑞王未想他们夫妻二人还有心思玩笑,说道:“今日多有得罪,还望子顾见谅。”
卫景辰深施一揖:“谢瑞王送夫人前来团聚。”
瑞王摆摆手,转身回承明殿复命。心中执念愈发深刻,总有一日,我要拥你入怀。
纪云野和府中下人皆被安置在其他牢房,待狱卒离去,此处唯夫妻二人,难得的清静。静姝取出袖中的玉环:“今日学会了梅花络子,特意做了送给郎君。只是这梅同霉,眼下怕是因此触了霉头。”
卫景辰摇头,接过玉环:“夫人此言差矣,梅花香自苦寒来,这络子寓意甚好。”
静姝笑了,靠在他胸前,想要从他身上汲取负重前行的力量,泪水却顺着眼角流落。
卫景辰轻轻拭去她的泪水:“委屈夫人了!”
静姝摇头:“原是我故作聪明,害了卫家。”
卫景辰吻着她的额头,沉声说道:“静姝休要自责,开采铁矿本就是我与父亲的决定。卫家早晚起兵,与静姝何干。”
静姝苦笑,卫家果真有不臣之心。可若不是采矿之事走漏了风声,想来会有万全之法顾全夫君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