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景山首先看到的是王子濯的试卷上的字。

那王子濯不亏为周边县城有名的才子，字写的铁画银钩、力透纸背。王子濯的答桉首先开门见山的写出了自己的观点，认为应该按照月末的价格结算酒钱，后面就是引经据典，长篇大论的阐述自己的观点，重点讲的就是商人应该首先重利。

赚取利润是行商最基本的原则，其他一切都是次要的。其次就是买酒时没有定下书面的契约，也没有约定酒家，仅是一个口头约定，按照月底价格计算，本就没有问题，就算闹到官府打起官司，也是稳赢。

然后张景山又翻了下陈衍生的卷子。

陈衍生的答桉跟王子濯截然相反，他认为行商必须讲诚信，虽然月初买酒的时候只是口头承诺，并未明确酒价几何，但是君子一诺，重于千钧。

结算时肯定按照当初的价格计算。况且他认为张员外家大业大，就算亏了点钱，也伤不了根本，而对于小商贩来讲，这次亏损可能会造成家破人亡的惨剧，对张员外的口碑是很大的负面影响。

最后，张景山翻开了吴凡的答桉。

吴凡在卷子上只有寥寥数句话，简单点来说，按当初的酒价付钱，但是有先决条件，必须与卖酒的商贩签订长期供货协议，张家今后的酒水一律从其处采购，订单较多时张家拥有优先采购权，采购价格按照必须按市价的八折计算。

放下了三人的试卷，张景山闭目沉思了一会，睁眼看向身旁的张文博，笑着问道：“文博，你先来说说看，你赞成他们三个中的哪一个？”

“那当然是陈衍生。虽然王子濯人品书法都看起来不亏才子之名，但这个答桉确是让人不敢苟同！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再说在整个寿安县城谁不知道我们张家一直乐善好施、救济乡里，怎么能够因为这点小钱而坏我张家的名声呢？”张文博本来自信满满的侃侃而谈，但说道吴凡的时候声音又小了起来，“至于那个吴凡的答桉......说实话没怎么看懂......”

听到张文博的回答，张景山眼中浮现出一道微不可查的失望之情，复又转向李安福，“福伯，你怎么看？”

“既然家主询问，小人就斗胆说一说。虽然少爷说的有些道理，但是我们张家还是商贾世家，凡事要在商言商，岂可感情用事。如若每次遇到这种事情，张家都仗义疏财的话，就算张家富可敌国，可能没过多久，张家也会......打江山难，守江山更难，我还是比较赞同王子濯的答桉，至于后面要是商贩亏损，导致家破人亡的时候，再出手救济一些便罢了，以求得一个心安即可！“”

张景山听完也不予置否，反而问起其他的事情，“那三人前两轮试题的答题时间各是多久？”

李安福回想了一下，才回道，“王子濯首轮用时大概三分之二柱香，次轮是用完整整三炷香；那个苏家赘婿陈衍生首轮只用二分之一柱香，次轮也是用完了全部时长；那个吴凡首轮-大概用了.....十息？”

“你说多少？十息？”张景山满眼震惊之色，早已失去了平时的稳重，急忙问道，“那他第二轮呢？”

“第二轮好像是小半柱香.....还有，我记得全场的人，就他一人未带算盘等工具，全凭心算。”李安福仔细的回忆了当时的情形，才郑重说道。

“什么？”张景山倒吸一口凉气，心中狂震，屁-股一歪，竟从太师椅上摔了下去。

李安福和张文博见状大惊，急忙将张景山扶了起来，还倒了一杯热茶让他先缓缓。

张员外喝了几口热茶，才逐渐平复了下刚刚失稳的心神。

看着旁边又是紧张又带着些好奇的李安福和张文博，才苦笑道，“你们都知道，自从林老先生突然卧病在床，我就四处托人寻找新的账房，但奇怪的是寿安周边有名的账房要莫推辞，要莫已有主家。

这偌大产业长时间不能缺少理财盘算之人，因此我思前想后才决定举办个公开招聘。

拜我张家祖上留下余荫的福，我与当朝钦天司的王大人算是相识，正巧前段时间王大人正在渝州公办，我是亲自登门拜访，花了重金才求得这三轮试题。”

李安福和张文博听到这里不由的点了点头，这些都听张员外说过。

张员外眼神复杂，又缓缓说道：“但是你们不知道的，王大人在曾对我有所交代，这一轮题时间短，但筹算起来是有窍门，算是的考人急智。

这第二轮题考的确实扎扎实实的算术精要了，那些沽名钓誉之辈根本不可能通过。

这第三轮，确是王大人以自身二十年入朝为官的感悟，来考量的人心题，本就没有答桉。

王大人曾说，前两轮就算连他自己，都要一炷香的时间，若在众目睽睽之下计算，可能时长还要多些！”

李安福听到后，惊诧的问道：“王大人贵为钦天司的司马，已经是大晋国朝算术一道的宗师级人物。那吴凡竟然只用了半柱香做完所有，况且还没有使用工具，那岂不是说他.......”

“没错，他可算得上是算术一道的顶尖天才！不过我刚刚又回想起他的第三轮答桉，才又察觉出新的感悟，这个评价可能还有些低了。”

“这第三轮的答桉中，他先按照月初之日的价格结算，取得商贩好感，但又设置了前提条件，要求商贩以折扣价格长期与张家供货。

按照他的做法，张家可能短期内是亏损，但长期绝对有利可图；而那商贩虽然今后以折扣价格给张家供货，但是却绑定了一个长期的大客户，可以通过薄利多销的方式同样可以赚取利润。

这个方法让两方皆大欢喜，都有利可图，达到共赢，彻底解决双方矛盾。

虽然搞不清楚他写的扶持供应商是何意，但是若按他的做法，那商贩必定感激涕零，今后必定绑在我张家的战车上，一荣俱荣一损均损，好一个玩转人心，转危为机！”

说道这里，张员外长叹一口气，方才又幽幽说道：“可笑我从商多年，跟这个吴凡一比，竟如同萤火比之浩日，差之远矣。再加上你们描述的他的年龄，绝对可当得起经商一道的奇才！”

张文博听到这里，心中骇然，但也被激起了好胜心，不过比我大个两三岁，有这么厉害嘛？

这时，门外进来一个家丁，将府外听到的吴凡昨日痛打泼皮的事迹给屋内三人讲了一遍！

算术天才，经商鬼才，能文能武!

屋内三人又被这突如其来的新消息整麻木了，心中不约而同的想到四个字——惊世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