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由早就等的不耐烦了,可她久久没有声音,他还有些担心。
正在考虑要不要去找她的时候,走廊里的风声停了,没多久,她就走回了他身边。
“等急了吧,那窗子有点远,我跑回来的。”方愿小心看了眼墨由,生怕他又看是心情不好。
墨由哼了一声,“下次还是让我跟着你吧,差一点我就以为你被大灰狼抓走了。”
方愿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那么多童话故事,看了他一眼,却出乎意料的看到了男人十分认真的眼神。
‘他的眼睛也是承受不住这样多功德的结果’
她突然想到那鬼说的话,只是她只知道怎样赚功德,却不知道怎样除功德,不过猫妖活得都是比较久,他说不定会知道。
“你怎么又不说话了?”墨由不满。
方愿赶紧回神,“没,我刚刚想了点事情,我们继续走吧。”
墨由抿唇,没说什么。
墨由按着记忆将方愿带到了演播厅,里面的工作人员已经开始了收尾工作,看见他,诧异了一下。
“墨先生?刚刚导演还在找你。”
墨由点点头,“阿旭他人呢?”
“陈导先回去了,他说你今日肯定不会来了,他在这等也白等。”那人说道。
陈家和墨家是世交,墨由和陈旭也是从小娃娃一起长大的兄弟,关系怎么说呢,大概是相爱相杀吧。
墨由冷哼,“他倒是会享福”
还不是因为您放了满场的鸽子,那人也不敢多话,只面上讪讪笑。
墨由也不多废话,让那人赶紧带着满屋子的人走出去,太臭了。
人都走光后,墨由才从兜里拿出帕子捂住鼻子,又将兜里的纸巾递给方愿,“去,把钢琴擦擦。”
方愿记得男人的洁癖,颠颠接过纸巾,特意将纸巾沁了水左一遍又一遍的擦了个干干净净,连缝隙里都擦了又擦。
“墨由,好啦。”
墨由这才甩了甩帕子走过去,“擦干净了?”
“干净干净,”方愿又检查了一遍,“一尘不染,白白净净。”
墨由这才满意,将她拨开坐在了钢琴前面的椅子上,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拂过。
“傻子,会弹钢琴吗?”
方愿摇头,“不会。”
墨由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手指轻轻弹动,一阵钢琴乐如同玉珠落盘般叮叮咚咚作响,忽地音调转急,高殇流水般倾泻而来。
头上的聚光灯打在他的头上,照亮墨黑的发冷白的皮如星般的眼,手指如光掠影般敲着琴键,美成了一幅画。
太美了,太好听了,方愿如痴如醉的看着台上的男人。
最后一个音急落,墨由双手一抬,结束了这场演奏。
方愿忍不住鼓起掌,“好,好听,墨由你真棒。”
墨由对音乐惺惺相惜,音乐曾是他黑夜中最暖心的慰藉,也是他最后发泄自己的地方。
它曾伴他走过无数个春夏,度过无数个难眠的夜晚,却没有任何一次,比这一次弹得畅快淋漓。
“小傻子,世界上的人千千万,为何....我却对你情有独钟?”他又问出了这个问题。
不过三次相逢,却像是历经了三世不忍放手,心随着她开心而开心,随着她难过而难过,不能自己。
方愿也不知道,为何遇到的人千千万,为何只有一个墨由,独一无二的墨由。
墨由似是没想听她回答,盖上了琴键,“走吧,小傻子,送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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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愿最后是自己走回去的,反正她眨眨眼就用鬼力回去了,根本用不到送来送去的,更何况她答应了给黑猫买小鱼干。
深夜的小鱼干很不好买,方愿走了许久才找到一家还开门的海鲜市场买了一斤小鱼干,结账的时候想了想,又添了一个鱼罐头。
还没走到巷子口便看见那黑猫摇着尾巴蹲在胡同中央,幽蓝的眼睛泛着冷芒死死的盯着她,看见她的时候,还气呼呼的叫了一声。
方愿顿了顿脚,先拿出一个小鱼干朝它扔了过去。
猫妖见一个东西飞过来,跳着闪到一边,定睛一看,哪里还有什么怒气,高高兴兴的扑了上去。
“算你还有良心。”它抱着鱼干啃,含含糊糊说了句。
方愿这才慢悠悠走到它旁边,扬了扬手里的袋子。
黑猫两眼放光,眼睛随着轻晃的袋子动来动去,俨然一副馋猫样。
方愿蹲下,“想吃吗?问你几个问题。”
黑猫心中一惊,狐疑的看她,“什么问题。”
方愿拿出一个鱼干递到它嘴边,又讨好的摸了摸它的皮毛,“你....知道怎么除去功德吗?”
“除功德?你没发烧吧,受什么刺激了?”黑猫嘴里的小鱼干掉了下来。
方愿知道它想错了,笑着解释,“不是我,是我想替墨由除功德。”
黑猫更迷糊了,“人家金甲战衣穿得好好的,为什么要除人家功德?”
“就是因为功德向金甲战衣那样厚,所以才需要除一除,没听说过水满则溢吗。”她好脾气的揉了揉猫头。
黑猫半明白半糊涂,只是想了想摇头,“没有,没听说过有除功德的法子,这东西是天生的,没有什么业障是除不去的,你总不能让他杀人放火吧,人类世界可容不下。”
方愿一阵失望,“这样啊,我还以为有办法可以让他重见光明的。”
黑猫这下听懂了,“原来你是要治他的眼睛?”
方愿点头,想到男人弹琴时的孤独感,她就一阵心伤。
墨由一定过得很不容易,不能知道世界的样子,不能感知花的颜色,没见过彩虹,没见过霓虹,一定很遗憾。
其实方愿也看不见,她们做鬼的只能看见人的样子,而看不见世界的颜色,她也没见过彩虹,没见过霓虹,但她好歹能看见世界的轮廓。
而墨由.....只有黑暗。
黑猫想了想说,“其实....有一个办法,只不过...”
它吞吞吐吐的,方愿催促,“什么办法,你倒是说啊。”
“这个办法.....从没有人用过。”黑猫看着她道,“那就是以眼换眼。”
“以眼换眼?”方愿默念一遍,“也就是说....用我的眼睛,换他的眼睛?”
黑猫点头,“没错,就是这样。”
方愿沉默了,黑猫看了她一会,忽地问道。
“愿愿,如果....还是那个问题,功德和墨由同时掉水里了,你会救谁?”
救谁?这不是个伪命题吗。
“墨由就是功德,他掉水里不就是功德掉水里,救墨由不就是救功德?”方愿看它像个白痴。
黑猫一甩尾巴,“不是傻子,你假装想象一下墨由就是个普通人。”
方愿听它又叫自己傻子,有些不悦,“不想,我又不无聊。”
黑猫气的一哧,“不和你说话了。”它纵身一跃,跳到了墙的那头。
方愿从地上站起身,身后没有影子,地上只有树影慢慢摇晃着。
她想了想,“还是救功德吧,我还是想投胎。”
风声过,无问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