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三月, 已是草长茑飞春光明媚的季节,人们已换下厚重的外套。刚下过几场小雨, 泥土也被滋润得柔软,空气中桅子花的清香飘散得到处都是, 老上海特有的电车气笛声响彻街道,人们不紧不慢的各自做着自己事情,看不出一点硝烟乱世将要来的味道。
如萍到家门口的时候,看着熟悉的院子觉得十分亲切。被照顾得很好的花草,吸引着蜜蜂蝴蝶翩翩起舞。
她直接推开玻璃门进去,正是晚饭时间,精致的长桌上摆着鲜花和美味的菜肴, 全员正在餐厅里用饭, 王雪琴正惯例地教训尔杰:“跟你说了多少遍玩具不能乱扔,今天你那个破积木着点把我拌倒了……”
尔杰正乖乖地低头听训,如萍知道他必然是在装乖,他们兄弟姐妹, 早就练就了一手平淡应对王雪琴叨唠的秘诀——左耳听右耳出, 她一向没理都能讲上三小时,若是被她教训,那必然要做好长期抗战的打算。
梦萍在一边嘻嘻地火上浇油,时不时挑拨几句。青阳则边扒饭边转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在乱瞄,不知道在想什么鬼点子,只有陆振华在认真吃饭,时不时纵容地看着他们。
三心二意的陆青阳最先发现了如萍。他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像小狗狗看到久别的主人一样。啃着的小排骨‘叭嗒’掉回碗里,青阳立时扔下碗筷小炮弹一样地冲过,口中惊叫一声:“姑姑!”
其他人也向饭厅门口看过来,都是又惊又喜。如萍把小箱子放在手边,稍稍弯下身,将孩子接个满怀,笑眯眯地说:“小宝贝又重了啊,看来是能吃能睡,一点也没想姑姑。”青是用小手揽住她的脖子,亲腻地用脸蛋去蹭如萍,脸上还挂着大大的笑容:“才没有,阳阳好想姑姑,你终于回家了。”
如萍抱着她,扬起一抹舒心的的笑容,对着饭厅的人说:“爸妈,梦萍尔杰,我回来了。”是啊,她回来了,她已经承认这里是她的家,有家人在等的地方。
长桌边的几人饭也顾不上吃,都有好多话要问她,旅途累不累,坐船晕不晕,此行怎么样,修文的父母好不好相处等等,如萍拿起梦萍半杯茶水,一饮而尽,梦萍给她又重新倒了一杯,如萍全喝了,才开始一一回答每个人的问题,让他们边吃边听。
饭厅里又叫让来拿湿毛巾,又让添碗筷,又让厨房再准备几个如萍爱吃的菜,把两个帮佣支使用权得团团转。张嫂去熬了鸡汤又添几个清淡开胃的菜。等新菜上桌,众人的好奇心都得到了一部份满足,陆振华大家长发话:“吃过了饭,就让如萍去休息,有什么话明天再问,她又不会跑掉。”
而青阳和尔杰一左一右地凑在她身边,还一个劲小大人般地给她夹菜,让想挤过来的梦萍气得咬牙切齿,奈何她总不能去跟两个小的去争,尔杰也就算了,青阳不仅是个奶娃娃,还是她的小辈,平日里梦萍可是很照顾他的。
王雪琴也是边布菜,边埋怨她竟然没有在电报上提起归期,他们好让司机去接人。如萍笑眯眯地说:“轮船的靠岸时间一向不稳定,多数要比预计的晚上几天,所以就没让你们干等,若是晚点你们又要跟着白着急。”
饭后青阳还缠在如萍的身上不下来,要跟她回了房间。梦萍和尔杰好久没见姐姐,眼神亮亮的,一看就有好多话要说,如萍让他们帮着拿着行李跟上来。
他们对如萍的小箱子早就好奇了,迫不及待地打开来一看,失望地发现除了一些衣服书籍和少量零食外再没别的东西,“如萍竟然没有给我们带礼物!”零食被迅带瓜分,梦萍代表弟弟开口抱怨:“新年礼物呢!”两个小孩的怨念太强大了,让如萍觉得背后冷风嗖嗖地刮过。
如萍有些无奈地解释说:“我答应的没有忘,当然有准备好。只不过,这次我回来不久,我们就要离开,带回来再搬走很麻烦,我把它们放在新房间里了,再不久你们就会看得到。”
家里哥哥都姐姐不在,梦萍最近的日子过得颇为无趣,梦萍积赞几个月的话要说和她说,嘀咕了好半天还没够,晚上睡觉时赖在如萍的床边不肯走,如萍只好给她加个枕头,分了一半的被子出去。
一个耍赖,小孩子们便开始有样学样,还把撒娇卖萌发挥到了极至,所以,所有人都睡在了如萍的房间,没亏张到需要打地铺,之前小青阳的床上一直没有撤走,安置了两个小男孩。虽然和尔杰搬去了同住,时不时地那孩子还要回来蹭几个晚上。在新家如萍给他把和尔杰的房间分开,男子汉就是要自己住,小男子汉也不例外。如萍的房间还是每一次住进这么多人。
王雪琴半夜起床喝水,习惯性地去隔壁尔杰的房间看一眼,结果儿童房里空荡荡的,吓得她的瞌睡虫全跑光了,想起刚回来的如萍,上了三楼打开半扇门,果然看到家里所有小孩都在这屋里睡得香甜。王雪琴嘀咕着关上门:“家里又不是没地方,非要挤在一个房间睡,真是不可理喻,如萍也真是太纵容他们了!”
如萍回来之后,家里就开始着手准备结束这边的所有事务。学校里已经知会过老师和同学,梦萍和尔杰也不用再去学校了。尔杰还小,小朋友们不过是些普通的玩伴。但是梦萍都是大姑娘了,按说会有两个舍不得分开的好朋友才对。可是梦萍也一付无所谓的样子,这让如萍有些担心,自从上次小混混事件过后,梦萍好像就真的再也没交过什么朋友了。每天很听话地按时回家,再也不在周末里约人出去,明明是很开朗的个性,连一点社交活动都没有了,希望以后换个环境她的情况能有所改善。
没过几天,就是陆振华的七十整寿,陆家要筹办一次寿宴,虽说在上海的亲戚朋友不多,但是他们要举家搬走,还是要知会一下众人,陆振华只请了几个知己友人,还有李副官一家和依萍母女,在家里办了个小宴。
王雪琴看到了宾客名单后就一直沉着脸了,陆振华知道他们宿有积怨,可是考虑到这大概就是最后一次相见了,宽慰了王雪琴几句,他还是照着自己的心意做了。
因为是在家里的宴会,如萍和梦萍都在帮着招呼客人,尔豪不在家,蒋修文这个准女媚代替他的位置,他为人虽然淡漠了些,从小接受的精英教育却一点没有浪费,待人有礼进退有度。前来祝寿的人,没有一个不夸陆振华好造化,得了一个金龟婿的。
依萍书桓一起来的时候,连李副官一家都到了,傅文佩称病没有来,也许是真病了,也许是不知道怎么面对,陆振华只随口问了一声,就把话题带过去。气氛还算和谐,这还和王雪琴一直笑脸迎人,给足老爷子的面子有很大关系。
依萍震惊地发现,王雪琴竟然能和李嫂和颜悦色地说话。九姨太和李家之间的事,依萍最清楚不过了,却从来没想过他们能有这么心平气和的一天,依萍看得眼睛都直了,那里面燃烧着名为‘不可能’的火焰。
王雪琴看到她的表情,自然是知道这个没心眼的女孩子在想什么,雪琴眼带不屑挂起一个嘲讽的笑容,心道你还当自己是陆家的大小姐吗?以后你们母女连跟我斗的资格都没有了,今天想看我的笑话,怎么可能让你如愿!王雪琴再次转过头和几个太太以及李嫂说话,再也不看依萍的方向,任她气得跳脚。
陆振华在所有亲朋的陪伴下过了他七十岁的生日,因为长年习武又保养得宜,他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年轻十好几岁。对于面前和乐景象他很满意。至少在上海这片地方他不想再心存遗憾。
他早就吩咐了李副官,在公租界那边买两住离得很近的公寓,以后让依萍母女还有李家都搬过去,多少能有个照应。八姨太以前没少帮衬李副官一家,他们记着她的恩情,虽然依萍小姐莽撞了些,他们还是念在八姨太的情份,想着住得近了也好,他们家到底有个成年男人,以后说不定能搬上忙。
至于福煦路的房子,陆振华的意思是不能买,要给尔豪留着,外一他不想出国,那也要有个像样的家才能取妻生子,而且尔豪逢年过节有假期的话,他也没有地方去,不回家还能去哪。
傍晚客散各归家,热闹了一天的陆宅也沉寂下来。陆振华站在窗边独自向外望,那背景看上去竟有些寂寥。如萍来到他身后,站了一会儿,看他还是没有动的意思,走上前把窗子关上,天虽回暖了,春日的风还是很硬的,吹多了骨头要酥了。
外面的冷风没了,陆振华渐渐回暖,过了好一会儿,就在如萍以为他不会说话的时候,他轻轻开口说:“如萍,你知道你们的名字里,为什么都有一个‘萍’字吗?”
如萍一怔,好像是他年轻的时候爱着一个叫‘萍’的女孩子,而没有最终没有结果吧。但是这件事连王雪琴都不知道,就不该是她能知道的,如萍轻轻摇了摇头。
陆振华想起往事,声音里都带上了惆怅:“说起来,这是个很老的故事了,你愿不愿意听我讲讲?”
如萍当下点点头,一个人心里藏了件事,谁都不说地死守着,也是一种负担吧。也许说开了,心境才能变得开阔。父女两个便来到沙发小几边,手捧着热茶,开始听起父亲的陈年往事。
一个小时后,陆振华呷了口已经冷掉的茶提神:“所以自打萍萍去逝以后,我便心恢意懒,觉得亲手打下的这片江山也没什么用处,最想要的还是从指缝里溜走了。无论势力是壮大或削减都不甚在意,东北那片土地到底还是断送在我自己手里。”
如萍当了一回好听众,然后轻声说:“爸爸,逝去的人不会消失,只要你还记得她,她就永远活在记忆中。珍惜眼前人吧!”如果人到晚年还在面怀中度过,那错过的未免也太多了。
“是啊,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只是我这个年纪了,一走就漂洋过海那么远,只怕再回来见亲人们一面也难。而且那些觉得亏欠的,终究成了遗憾。”
如萍微笑道,“您是想念在东北的哥哥姐姐了吗?其实,有一件事,这一天忙乱我现在才想起来,尔卓来上海了,他在……”
“什么,这是何时的事,他现在人在哪?”陆振华蹭地站了起来,明显对这个多年不见的儿子很在意,当年虽说两个有些分歧,可是亲骨肉哪真能有隔夜愁呢。
如萍安抚道:“您别着急,他是给你来贺寿的,只是他身份特别,所以才没在那么多人前出现,你想见他,我这就去找电话。”
陆振华摆摆手说:“既然他不方便出面,就别给他添麻烦了,还是我去见他吧。你知道他在哪里落脚吧?”陆振华对他的工作也能猜到一点,谨慎是必要的。而且他也很想现在就见到人,一点也不想耽搁。
如萍带陆振华去了尔卓下榻的酒店,多年不见的父子俩见了面,眼圈都先红了,父子俩要叙旧,如萍体贴地给他们单独的空间。去一楼的咖啡厅里等。
陆振华出来的时候,眼角是红的。这次尔卓来上海,主要是如萍要带青阳走了,只是要移民这事儿,还是要知会一下他的亲爹。本以为尔卓亲自过来,也许是想把青阳接回去,还让如萍很是担心了一阵子。若是他真要带走小孩,她也没权力分离人家至亲骨肉。
好在尔卓只是见了陆爸一面,连在陆宅都没有进去过。但是不亲自看一眼儿子,不是白来了一趟上海。他次驱车故意经过陆宅,正看见他儿子在院子里玩儿,身边有尔杰陪着。那时众人刚吃过了晚饭,正是溜小孩的时间。
如萍先让他们自己在院子里玩一会,庭院里繁花锦簇,引来蜂忙蝶戏,一刻都闲不下来的尔杰便带着小不点在院子里玩起了扑蝶游戏,那两个小孩像小奶狗一样,左扑右捉地玩到一块儿了,那可爱的模样,简直萌呆了车上坐着的尔卓。
他没有下车,虽然进在咫尺,他也没有下去抱一抱宝贝孩子,他怕一抱起来就舍不得放下。而青阳明显已经适应了陆家的生活,有人疼有人爱,还有人和他竹马成双地快乐长大。国内的环境不适合孩子生存,只有跟在他爷爷姑姑身边,才是最好的选择。陆尔卓走得很干脆。
亚米尼加号竟然又来了一次中国,这让热切期待着海上旅行的很多欧洲人跌破了眼镜。而所有者凯文面对媒体时给出的答案比软戏谑,他说他是来接他幸运女神的。玩世不恭的态度以及风流不羁的相貌,让外界出现了多种桃色猜测。
据说还有记者扮做客人潜伏在船上,等待挖这个世界级钻石王老五的绯闻,可是自始至终他身边也没有单身女人出现,反到是有个十岁左右的男孩跟前跟后,而他对那孩子态度亲腻。记者最善长的就是捕风捉影,给出各种证据证明明那孩子是船王的私生子。
事实那小子正是尔杰,他自小喜欢车模船模,看到这么一大艘真船,小脸都激动得红了,不管不顾地粘着凯文大哥后面,成了个彻底的小跟屁虫。凯文对待小朋友还算有耐心,有一大一小互动的照片为证,说是亲戚家的孩子谁信?
陆振华一家在船上听人提起这艘船的传奇经历,才知道如萍上次出海经历了什么。对她回家后只字未提这件事,更是耿耿于怀,连陆青阳也跟风地摆脸色给她看,如萍一时间真是哭笑不得,知道自家人关心自己的安危,心里还是暖暖的。好在蒋修文一直站在她这边,这一路,她连十页书都没有看完,全部精力都花在怎么讨好那几个人身上。
还没等他们完全适应新家周围的环境,各大报纸的国际新闻版块就刊登了日军侵略上海的消息,亚洲的战争是当时人们关注的焦点。
一直以来被各国公认为最安全的不夜城,遭遇了灾难性的炮烘,除了几处租界之外,民众死伤无数,大量慌恐的人群涌入租界,为了减轻人口压力,不得不出动了警卫队,将其封锁,阻止普通民众的进入。
此战之后,战火响彻中华大地,华北以及沿海一带的富商政要们,携带大量资金和家小纷纷涌入上海租界,这时租界的房子与地皮更是万金难求。陆振华留给依萍两家的房子,就是在租界内,这个做法真是相当明智。
两年之后,如萍从美国圣约翰大学顺利毕业,和等了她几年的蒋修文完婚。两人的婚礼很隆重,很完美,在家人朋友的祝福下,结成夫妇。无论过了多少年,如萍都记得他们在教堂的红毯上所宣读的誓言,不论贫穷疾病还是其他任何困难,他们都不离不弃在一起。虽然只是一句话,他们这一生却是认真地履行着。
蒋修文从中国回来后,在美的公立医院里积累声望,是医学界公认的外科圣手,不久之后,他自己入资开了一家私人医院。虽然工作很辛苦,却积累了好的口卑。
婚后如萍成了一个专职的主妇,其实家里什么事情都不指着她做,就是个养尊处优的少奶奶,如萍并没有急着要出去工作。她对她的专业——经济学并没有太大兴趣,当时选择这个,只不过作为一个留学的跳板罢了。陆振华和王雪琴都认为女儿嫁了就是相夫教子,念书也是在身上增加些博学的光环罢了,嫁了人就不应该抛头露面。
但无论修文还是公婆对她的选择都是纵容的,他们家本来就有一个女强人了,不会认为女人不如男人,用老旧的思想拘束她,想做什么或想不做什么都很自由。
家里四人有三个人要规律的上班,虽然有佣人,如萍还是把早餐和晚钣包揽了过来。露丝说看到她这样,会说:“你毕业了应该好好睡睡懒觉,不必每天早起给我们准备早餐,有厨子在呢。”
如萍笑道:“没关系,我习惯了早起,不找点事情做,闲着就太无聊了,而且我喜欢做这些事。”如萍特意跟厨子学了西餐的做法,尤其是家里几人喜欢的口味。每天的饭菜都用心搭配营养均衡,又照顾到每个人的口味。家里现在最明显的改变就是:经常在学校用快餐当晚餐的公公和习惯于加班叫外卖的婆婆,他们会越来越多地准时出现在家里饭桌上。蒋修文自从如萍嫁过来,就每天掐着点回家,再也不加班了。
后来露丝公司里无意中得知不用再加班真相的人,对如萍这种‘曲线救人’简直感激涕零。
如萍不用再上课,白天的时间竟是前所未有的悠闲,有时她会沏杯香茶,捧本好书,就坐在大大的落地窗前直到夕阳落山倦鸟归巢,然后伸个懒腰等人回来。
这座位于半山腰上的别墅,不论是春日里的繁花,夏天的叠脆,秋日的雏菊,还是冬天的壁炉,都让如萍越来越有归属感,当然,起主要作用的还是住着的里面的人们。
在又一年春的时候,她一天比一天懒洋洋,开始变得嗜睡起来,不分白昼,有时会睡上一整个白天,真是哪都没有暖绵绵的被窝可爱。都说春困秋乏,如萍深以为然。
平日里她都会按时起床做晚餐,她又喜欢呆在房间里,所有没人察觉她的情况。这一天,几人下班回来,将要享用例行丰盛又温馨的晚餐时,发现餐桌上少了一个。问了佣人才知道,如萍竟然用过早饭后就那么睡了一整天。
蒋修文黑着脸问了女佣她近日的情况,焦急又轻柔坐在床边给她做了检查,不可置信地僵后,然后绷着脸,固做镇定地把她露在外面的胳膊放回天鹅绒被子里,绷着脸离开了房间。
这让进来等结果的蒋父蒋母一头雾水,又有些担忧,不明白儿媳妇这是怎么了。蒋母用手试试她的额头,不烫啊,只是有些被窝里泡久了的温暖。
两人也退出了卧房,正看到修文面无表情地打电话叫人过来。问他到底怎么样,他就说还不确定,要么就装起沉默。害得蒋父蒋母也跟着提心调胆。半个小时之后,他医院最权威的妇产科医生赶到了这里。并在几个大boss眼光压力下,重新给睡昏过去的如如萍检察。然后了解地扔下一个重磅炸弹,他看着蒋修文肯定地说:“院长夫人确实怀孕了。”
“什么?”蒋母非常激动地反问,以为自己听错了。蒋父也微微动容,他那两撇胡子正一颤一颤的,确认道:“真的?”
那位中年医生见惯了大人对新生命的期盼喜悦,微笑着十分肯定地说,“当然是真的,我的检查从没失误过。孩子已经两个多月了。”
“这真是太好了,我们蒋家有二十几年没这么热闹过。那我儿媳现在是怎么了?我们说话这么大动静,她为什么还有没醒。”见如萍睡得沉,开始担心她的身体健康。
自从修文结婚开始,蒋父蒋母就期盼着小生命降生,只是从来没在孩子们面前说,给他们压力。蒋家宅子大钱又多,家里人丁单薄,生孩子真是多多益善,生几个他们都养得起,还会更开心呢。这下听到喜讯,蒋母都要乐得合不拢嘴了。
那医生说:“睡得多点不碍事,这是孕妇的正常反应。”蒋医生应该知道,把他招过来的原因,无非是这个年轻人被做爸爸这个中实给冲击得昏了头了,做为一个被外界喻为医科圣手的人,连老婆是否怀孕都不敢确诊,虽然他是外科医生,但是学校里都都学了的。
中年医生心里腹诽着自己的大老板,还是给准爷爷准奶奶们说了些注意事项,这才告辞离开。
蒋母他们还没从巨大的喜悦中回过头来,想找儿子说会儿话,再问问有哪些注意事项。哪还有蒋修文的影子,正在纳闷这小子跑哪里去了。
一个女佣跑进来气喘喘嘘嘘地告壮:“老爷夫人,少爷……呼……少爷他激动得跳游泳池子里去了,他在里面一边游不肯出来。”现在可是三月天呐,人们还没脱掉毛衣呢。他们家少爷,就眼都不眨地一头扎池子里去了。
蒋母一听,儿子竟然不着调了起来,看来指望不上。现在哪有时间管他,赶忙安排人手给如萍制定孕期计划,“让他傻乐去吧,别去管。”
蒋父则颇为鄙视地哼了一声,露丝当年怀孕时,他也没像修文那么傻过。
海蓝色的泳池在这个冷风不停的季节就是个摆设,佣人虽然也每天清理,却没想到主人们会真的用到。蒋修文畅游了一圈后,露出水面,抹了一把脸和头上的水,赤着上身,一点都不觉得冷,他现在整个人都暖洋洋的充满力最。深蓝的眼睛里映着浓浓的喜悦笑意,想到明年他儿子就要和他的招呼了,就忍不住地傻乐。
如萍香甜地做着梦,一点也没有被吵醒的迹象。等她一觉醒来,就会发现家里翻天覆地的变化,她自己就要被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