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舍身相救
程夏暗叫不好,倘若此时只有自己独身一人,尚可奋力一搏,哪怕挣个鱼死网破,然而此刻身边多了一个杨若筝,便即是有了顾虑,无论如何都不能出尽全力。他深明此际抓紧先机的重要性,当下翻身打了个滚,自水管之后出来,大喝一声,吸引了三人的注意力。
除了那受伤之人外,其他二人俱都在一瞬间内端起了枪,往程夏这便瞄准,然而终究是慢了半拍,只听得“砰砰”两声枪响,其中一人已经单膝跪在地上,一边膝盖与肩膀刹那里涌出大片鲜血,分明的血红色,在暗黑的巷子里混合了黑色光线,显得极为诡异。剩下一人连看都未看自己的同伴一眼,趁程夏仍将注意力放在地上二人的空隙极快地闪身躲入一旁的阴影角落之处,瞬息间掩没身影。
程夏不敢松懈,小心翼翼慢慢踱步至杨若筝的前方,依旧保持着举枪姿势,狭长一双桃花眼当中尽是警觉的光芒,来回仔细扫视着各个阴暗难测的角落,提防那人的偷袭。
杨若筝悔恨自己太不小心,并不想再为程夏增添麻烦。她极尽能事地轻声往角落里再移了一移,并不冷,然而脖子上却全是汗。她双手握拳,已经不再惊慌,这样的生死关头,她反而镇静下来,当下只是沉默着,但愿程夏能不再顾忌自己的存在,解决敌人。原本脚下像是有一把把刀子在深深地剜着,剧痛无比,但此刻她什么都忘却了。恰好此时砖墙上一扇窗内亮起昏黄灯光,微弱的光线照亮她面前一小块地面,地上有滩积水,映出她抿着唇的轮廓,像一座动也不动的雕像。
小巷当中空气与时间仿佛就这样凝固,地上倒着的二人一动不动,竟像已经死去,阴沉气氛笼罩着这里,只有滴答滴答的水滴声提醒着对峙的二人时光仍在流动着。这样的境况当中,谁先忍不住攻击,谁便暴露了自己的位置,谁便教对方有机可乘,谁便输了。程夏带兵多年,自然深谙此等敌不动,我不动之道,只是耐着性子,静下心来,眼观八面幽暗角落,耳听四边微细动静。
倏忽远处脚步声大作,整齐划一,齐刷刷地动地而来——分明是军队的脚步声。不过分秒之间,已是灯火通明,无数军用探照灯穿破黑暗,照亮无数交错巷子,四周亮如白昼,环境清清楚楚。程夏片刻里已看清楚敌人位置,他心念一动,已知来的军队是敌是友,当下内心一喜,斗志更旺,聚精会神,眼神如出鞘的刀一般锋利,对上无处遁形的余敌。形势孰优孰劣,已经赫然分明。
那人早听说过程夏带一支孤军勇猛冲出重围的事,心中本已有些顾忌,加上此刻军队势如破竹浩浩荡荡往这边而来,更添了慌张。前无退路,后有追兵,自己已是瓮中之鳖。如此一分神,便等于给了程夏绝好的机会,他犹未重新集中精神,已觉右肩一痛,火辣辣地蔓延开一股钻心痛楚,鼻尖嗅到一股硝烟的气息,右手手腕霎时无力,佩枪咣当一声掉落地上。他心中大惊,低头看去只见自己肩头上盛开一朵极妖艳的血花,映入眼帘内触目惊心。
程夏趁此机会,一声令下,道:“拿下!”
后面暗灰色长龙听到这句话,为首的十数个士兵已一拥而上,向着那三人扑去。原本躺在地上一瞬不瞬的二人居然瞬间跳起,原来不过是装死,见机不对,二人齐齐大叫一声,自衣襟处抽出手枪,就往程夏、杨若筝二人扑去。带领军队沿路搜寻而来的正是袁轩,他早就松开了玉凤的手,纵身一跳,长臂一拉,双腿一伸,便将那二人死死压住,三人在地上近身搏斗起来,众士兵连忙冲上去。
程夏见形势混乱,倒还十分镇定沉着,身子微微倾斜着后退了几步,护住角落里的杨若筝。忽听前方传来一声暴喝,右肩中枪的那人一扬起左手,原来竟藏住了另一把枪,只听的“砰砰”两声枪响,一名士兵飞身扑过去压制住那人继续开枪。程夏因着之前松懈下来,竟一时慢了半拍,忘了闪避,刹那间只觉得身子被猛然推开,温热的一个纤细身躯已经挡在自己面前,滚烫的血溅落在程夏的藏青色呢绒戎装之上,映着雪亮探照灯光,更觉骇人。
兵卫们已经将那三人重新按住,用牛筋紧紧捆绑起来,嘴中也被各自塞进几个麻核桃。三人犹在反抗,抵死挣扎,嘴巴里发出唔唔的声音,似乎想咒骂什么。
袁轩听到枪声,已是心中骇然,他飞奔过去看程夏一身的血,焦灼问:“中将,哪里中了枪?”程夏脸色惨白,却手上发力,用力抓住袁轩的领子:“军医!打电话叫军医!”手上用了十分的劲道,只听的衣帛撕裂的声音,竟是连袁轩的军服都撕破了,全然不是受伤的样子。袁轩这才注意到程夏另外一手紧紧拥着的杨若筝,洁白的脸上全无血色,一身旗袍大部分被血染红了,那血仍从胸口潺潺往外涌着,分明是受了重伤。程夏眼睛血红,竟如要滴出血来一般,牙关咬得极紧,整个人散发出浓重的戾气。袁轩惊呆了,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程夏,彷佛走投无路的困兽一般吓人。
程夏一手仍抱着杨若筝,另一手已经抽出了袁轩腰间的佩枪,袁轩大惊,只听得三声巨响,被捆绑着压在地上的那三人脑袋已经全开了花,一个个倒在地上,面目狰狞,眼睛仍大大瞪开着。程夏目光依旧凶狠,将枪一把掼在地上,稳稳打横抱起杨若筝,心内又惊又痛。只见她眼睛闭上,羽睫因痛楚而颤动着,呼吸极度微弱,奄奄一息。程夏脑海内一片空白,大叫一声:“都给我让开!”疯狂般踉跄着抱着杨若筝自士兵让出的道路中飞奔往外走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