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敏璋想起了许雅。美丽的许雅。
认识了海燕,他又成了“中心”的客人。
他总是期盼着有意外的惊喜,能再见到许雅。向她忏悔。像以往一样,想见了就能见到她。
然而上天似乎不愿意给他机会。他每次要的还是105号,回回敲门而入的都是喜笑盈盈的海燕。
海燕说,她和他有缘分。
“你的手很美。看着很舒服。”相敏璋想到母亲美丽的双手。
“……是吗?”
“真的。人美,手也是如此美丽。”
“爷爷说过,就凭我长着这一双手,一生会衣食无忧的。我二十岁时,才知道爷爷说的可能是对的。他会看手相。他的人生知识很丰富。我信服爷爷。”她抚摸,欣赏着自己的手。
“是吗?你的手长得真是与一般人不一样,圆润,匀称,光溜,好看,漂亮。”
她无语。脸色红红。
“不。是真的。我母亲的手就是圆润,匀称,光溜,好看,漂亮。……你不要误会。”相敏璋尴尬说道。他不是个猥琐的人。不是见了女人就想占女人便宜的人。也不是想与她套近乎,阿谀奉承。
“不仿的。我没有您误会的意思。”
“你会看手相吗?……”相敏璋放下心来。
“复杂的手纹看着有点儿难度。清晰,显而易见的还可以。”
“可以给我看看吗?”
“可以呀。……还是算了吧,人生难得糊涂。您相信手相吗?”
“信与不信有关系吗?是男左女右吗?”相敏璋伸出左手。
“无所谓了。左右互映。相辅相成。”
“人常说,信则有不信则无。是吗?”相敏璋固执地张着手。
“试一试,看看吧。”她平静地说。
她抚平他的手。他抿住呼吸。
“不要紧张。”她专注。平和。似在阅读。
“手相还不错。与相貌还一致。一生平平,缓缓往上,衣食无忧没问题,身体状况也不错。……不过,再平的路也会遇沟沟坎坎,往上走,上坡路是谁也要费点儿力气。事业,运气属于中上。……我不知您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真话愿意听吗?不要吓着您?”她停顿下来。
“没关系。天命之年还有什么可怕的?”相敏璋笑着说。
“……未来几年,……算了吧,还是不说了吧。一面之交,萍水相逢?……”她又停顿下来。
“说吧,没关系,我倒感觉咱们一见如故。”相敏璋说道。
“那好吧,我就说了。”
“说吧。”
“……几年后,您生活中会有大事情发生。……您肯定还会回来。”她迟疑了一下说道。
“……什么事?……好事坏事?”相敏璋目瞪口呆。
“到时候您就知道了。”她神情坦然。放下他的手。
“真的?是我?孩子?还是我妻子?什么事?……”相敏璋急切。仿佛真要大难临头,虽然他半信半疑。
“没有必要紧张。天机不可泄露。您缓缓走着,看着吧。好事也罢,不好的事也无所谓,……现实说出来的后果不一定会比到时再现更好。”
“莫非真是不好的事?能不能点拨一下?”相敏璋固执。
“无可奉告。收之东隅,失之桑榆。人之常情。也没什么。还是顺其自然吧。”
“是吗?……”
“应该吧。”
“不能透漏点儿?哪一类事?……”相敏璋几乎是乞求。
“还是算了吧。”她莞尔一笑。仿佛她也没有答案。
相敏璋惶恐。无可奈何。没有想到美丽的“艳遇”,此时倒惊得他一身冷汗。
“读过‘八卦’?‘周易’吗?比如类似的书籍?……”她问。
“翻过‘周易’。你读过?”
“读过。爷爷说‘八卦’,‘周易’,可谓天书。天地,人世,因果奥秘,尽在其数术之间。它们才是国人智慧宝库。”
“这些知识都是爷爷教的?”
“是的。”
“‘八卦’你也会?”
“知道点儿。”
“‘八卦’是真的吗?”
“真的。”
“给我说点儿真的好吗?”
“……真的。就是验证过了的事实。我可以给你说一个简单易断的卦例。朋友的妈妈癌症晚期,濒临死亡。她要我预测一下妈妈什么时候会走。那天是甲戌月,己亥日,壬申时,求得卦象:主卦山地剥,变卦为坤。六爻动。变卦为果,事之终结。坤为六冲卦。此卦大象不吉。
贸视用神戌土适月令,实则库于月建,绝于日令;再则元神之火已呈休生之势,虽有巳火逢日令相冲为动,也难生得起用神戌土父母;用神身处衰竭死绝之状态;故用神父母难过戌月。但遇用神逢冲克之时便是用神终结之日。
我告知朋友其母难过戌月初九日。意在初九日为甲辰日,辰戌相冲。
实则,朋友母亲去世于戌月十四日己酉日,应土死于酉;时辰为晨八时四十分辰时,应辰戌相冲。”
“……神奇!……”千百年来,神灵诡异,人们视为迷信,荒诞谬误。相敏璋惊叹!八卦能断人生死。看着她,相敏璋脊背生起一股股冷气,有点儿瘆的慌。疑是天人。
“素不相识,本不该和您谈论这些。我只所以如此细述‘八卦’论断,只是想说明‘八卦’预测是真的。
每一个生命大自然都会有它的印记,影响着生命的旅程。不知者不敢妄论。
记得我第一次以‘八卦’论断验证了人事时,我目瞪口呆,头脑空白。一瞬间,恍如时光固滞,混沌初开。
思维犹如一束强光,悄然无息,似乎猛然间,让我看清了夜幕遮蔽下的魑魅魍魉,窥测到常人不可企及的灵异世界。突入而来的恐惧,令我毛骨悚然。几乎窒息。
鹦鹉学舌,人云亦云,才是迷信,是愚昧无知。未知的,不懂的,只有去探索,去学习,去研究,去实验,方辨真伪。
事实上我验证的不止这一例。例如朋友的婚姻,寻人找物,开业经营,工作调动;人的生辰八字,亦能解析出人生的命运。当然了这需要断卦高手。正所谓疑难杂症要找名医。”
“那么,‘八卦’什么事情都可以测吗?”
“是的。只不过我道行太浅。造诣不深。跟爷爷学了点儿皮毛。爷爷去世了,我再也没有独立地学习,深入进去。如今也丢的差不多了。”
“佩服!佩服!”相敏璋连连称道。
相敏璋觉得无论“八卦”也好“周易”也好,他虽居门外;但她小小年纪对于客观事物的认知态度,的的确确是足以称道的。
相敏璋在这个世界上活了四五十年,神灵鬼异,占卜算卦,他全然不信。他认为那些东西都是无稽之谈,蛊惑人心,骗人钱财的把戏。他标榜自己是个唯物主义者,无神论者。然而今天她给他传递的信息,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信则有,不信则也有。世界上的事并不会因某种信仰,而成一件皇帝的内衣。
天地昭昭,何物以覆。
他相信她。她清晰可见。她寥寥数语,几乎要颠覆了相敏璋头脑中灌注的几十年一统思维模式,动摇了它逻辑思维的根基。
后生可畏。可亲。可敬。
她,海燕,许雅。和她们相处他都有一种春风拂面,清清爽爽,舒服的感觉。不拘泥,不造作,不隐晦。
世界对于她们而言,无所谓复杂。但也绝非就是简单地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也绝非是他与她们同龄时的那个时代,非白即黑,非是即非,非彼既此玩概念式的杂耍。
她们认知事物的状态更多的呈现是一种魔术似的幻动,跨跃。自我,愉悦,在黑与白,是与非,彼与此之间;逾越,升腾在黑黑白白,是是非非,彼彼此此之上。
她们玲珑剔透。自自然然。
相敏璋知道,自己虽然迈出国门多年,但犹如一只脚落地,另一只脚刚刚抬离故土,人还未双脚踏实在异国他乡。那跨越在空中的一只脚还受累着故土的地心引力。它牵绊着他的思想,包括情感。已然决然地否定式脱离它,天马行空,逍遥自在,与他还相距甚远。故乡情,故乡的一切都是难以割舍的。
耳间传来电视里的歌声。
小和尚下山去化斋,
老和尚有交代,
山下的女人是老虎,
遇见了千万要躲开。
走过了一村,又一寨,
小和尚暗思揣,
为什么老虎不吃人,
模样还挺可爱?
老和尚悄悄告徒弟,
这样的老虎最呀最厉害。
小和尚吓得赶紧跑,
师傅呀!呀呀呀呀,坏坏坏,
老虎已闯进我的心里来,心里来……
……
……她与他“拜拜”,道声再见。婉如一抹清新,美丽,倏然而逝。
顿时间,相敏璋怅然若失。呆呆地,透过玻璃窗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久久,难以释怀。
有那一刻,他意欲追寻着她。却始终没有站立起。
……相敏璋拿起餐桌上剩余的一瓶啤酒,吹喇叭式地咕嘟咕嘟灌了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