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薛记事务所的门又一次被许荔枝推开。只是这次来得并不是她一个人,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看上去五十岁左右的男子,脸上流露出些许畏惧的表情。
待我给两位客人沏了茶后,这次磋商正式拉开了序幕。
“薛叙,这位是乌子虚乌先生,他就是当事人。”随着许荔枝的介绍,乌子虚对我们两个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有些拘谨的笑容,仍然一言不发。
许荔枝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又往下介绍:“乌子虚先生得了一种怪病,周期性失忆,每隔半年就会失去记忆。这次我就是希望你接受我和乌子虚先生的委托,帮助他弄清楚他的身份。”
薛叙似乎对许荔枝的话有些怀疑,一双锐利的眼睛直视乌子虚:“乌先生,你真的像荔枝说得那样失去了记忆?”
“准确地说,应该是失去了大部分记忆。”乌子虚纠正了薛叙的说法,“我忘记了自己的经历、亲人、朋友,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弄不清楚。乌子虚这个名字还是我的主治医生许汗青教授给我取的。”
“那你现在还记得些什么?”乌子虚这番话显然勾起了薛叙的兴趣,他饶有兴致地望着乌子虚。
“七年前我一丝不挂地晕倒在山路边,被热心的山民救起,用拖拉机送到了画山镇上的医院里。等我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医生对我的情况也束手无策,他看我穷途末路,也就没有收我的诊金,反倒是给了我一套衣服、几百块钱和一封介绍信,让我到省城去找许汗青教授。他说许教授是心理学方面的专家,他去省里开会的时候和许教授有过数面之缘,说不定会看在他的面子上帮我一把。我没有其他的选择,就遵照诊所医生的叮嘱,一路来到省城,找到了许教授。”乌子虚陷入了回忆。回忆对他来说显然是一件有些艰难的事情,他的眉头已经紧紧拧在了一起。
“然后你就在这里待了七年?”我有些惊讶,忍不住在一旁问道。
乌子虚点了点头:“不错。我身上没有半点能证明身份的凭证,没有一个正规的单位会收留这样一个身份、来路都不明的人工作,我的身体又有缺陷,干不了重体力活。所幸许教授看了那封介绍信以后收留了我,对我的失忆症很感兴趣,不仅不收我的诊金,就连我日常的吃穿用度都由他负责。”
许荔枝在一边插口道:“我也是最近几个月才得到许老师的允许到他经营的心理诊所里去帮忙的。许老师认为乌先生之所以失忆是因为对过去有心理障碍,潜意识里就不愿意想起过去的事情,所以每过半年就会强迫自己忘掉一切。”
“这病都看了七年了,许教授想必也没有什么进展吧?”薛叙听了微微一笑,“要不然你们两个也不会来这里找我帮忙了。”
许荔枝听薛叙说话间似乎对许老师有一些轻蔑,一张俏脸都气得涨红了:“虽然许老师还没能让乌先生恢复记忆,但是已经有了重要的发现。”说着她便从包里翻出一本记事本搁在桌上,“前段时间,乌先生表示想找回自己失落的身份,许老师就特意去了一趟画山镇,去寻访线索。”
乌子虚接过许荔枝的话头:“许教授回来的时候就带了这本记事本。他告诉我他向当年诊所的医生了解了一下情况,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直到许教授要离开的时候,医生才突然响起什么,在诊所里翻箱倒柜地找出了这本记事本交给了许教授。他说当时我被乡民发现的时候虽然一丝不挂,但手上却牢牢地抓着这本记事本。当年我离开得太匆忙,他也忘了把本子给我,这次许教授过去拜访,他才突然想起来。”说着,乌子虚就把搁在桌上的记事本推到我和薛叙的面前。
薛叙拿起记事本,翻了几页,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记事本上的字迹都是用染料墨水书写的,看本子的模样应该是在水里泡过,字迹都已经模糊不清,根本没法读啊。”
“这已经是我们掌握的唯一线索了,”许荔枝耸了耸肩,“后面有一小部分内容没有沾到水,倒是还能辨认得清楚。”
听了许荔枝的话,薛叙迅速翻动手中的记事本,找到了许荔枝所说的那几页。我也忙凑过头去和薛叙一同看记事本上记录着的内容。那几页上的字迹虽然已经有些褪色,但还是能认得出来。
6月23日 晴
我一开始不知道为什么小雪执意要和我千里迢迢地来走马观,直到我真的到了这里才发现不虚此行。这里确实是一处世外桃源般的地方。走马观香火并不旺盛,安静清幽,不会有人打扰,更难得的是观主洞玄道长极为好客,安排我和小雪住进了仅有的两间客房。我打算在走马观小住一段时间。
6月24日 阴转大雨
今天洞玄道长兴致很高,拉着我下了两局棋,又领着我在走马观里四处游览了一番。走马观的泽天殿很有特色,供奉着泽天山神。接近傍晚的时候,开始下雨,雨势很大,这样暴烈的山雨我还是第一次看见。
6月25日 大雨
小雪坠崖了。洞微道长亲眼看到小雪从龙舌岩上掉落悬崖。可能是因为天雨地滑,小雪一不留神才从龙舌岩上摔下去的。走马观内出了人命对观主洞玄道长的打击很大,他卧床不起,观内的事情暂时交由洞微道长处理。现在雨势太大,无法下崖搜救,我能做的也只有跪在殿里彻夜为她祈福了。
6月26日 大雨
小雪没有死,我找到我送她的发夹了。她一定还在走马观里!
再往后翻,就发现记事本后面一片空白,看来这几条记录就是乌子虚留下的最后记录。
乌子虚见我们两个看完了记事本上的记录,便涩着嗓子开了口:“这四条日记应该是我失忆前不久留下的。从许教授手里拿到记事本以后,我把这四条日记翻来覆去地读了不知道多少遍,每次看到小雪这个名字心里都一阵悸动,但却怎么都想不起她的模样。我迫切地想知道小雪的下落,但又不知道从何入手,这种无力感几乎要把我逼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