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萱哪儿能想到这些牵扯,闻言又是心慌,又是后怕,红着眼捏着月夫人的衣角认错。
见她满脸是泪,月夫人拿着手帕,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柔声道:“我跟你说此事,不是叫你认错,也不是说你有错,是只是跟你说明其中厉害。”
“再者,咱们将军府,也不是任人欺负的,没道理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我们要想的,是如何既能讨回公道,又能不吃亏。”
“嗯。”苏萱似懂非懂的点头。
月夫人欣慰的笑了笑,继续道:“此番,你爹娘和你大哥,原本是有万全之策的,只因为老二、老三鲁莽,让咱们失了良机,不得已,你爹才一大早入宫认错,你大哥也是处罚了你们之后,入宫请罪。”
“他们在宫里跪了整整三日,就为了让太后出了那口气。”
“你娘,亲自在祠堂,罚了你二哥,并趁着夜色,让人把你二哥、三哥,抬到世子府,给温小世子赔罪。”
“如此,太后的不满,便能散大半,皇上,也能安心。”
“若不然,此事定会成为皇上心里的一根刺,日后,一旦苏家稍有不慎,就会痛下杀手。”
“再有,你先前同江公子有所牵扯,落了温小世子的面子,此番,又是因你而起,太后对你多有不满,若咱们家不要拿出个好的态度来,太后那边,定要找机会发落你,你爹和你大哥此番,也是为了你。”
“姨母,我不知道这件事会牵扯这么多……”
苏萱哪儿能想到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前世里,她孑然一身,一直在底层挣扎,哪儿经历过这种牵扯甚广的事情。
更何况,在她眼里,还是这么一件小事。
纵使活了二十多年,此时,也不免慌神无措。
“我知道。”月夫人拿着帕子,耐心地给她擦眼泪,声音轻柔,动作温柔。
“我现在,不是告诉你么?再者,姨母告诉你,不是为了让你自责,而是为了让你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要你以后万事多思,多想,毕竟,你总要嫁人,我们不可能跟在你身边一辈子。”
“再者,也想让你明白,你大哥,是疼爱你的,他对你的疼爱,同旁人比,只多不少。”
“哪天,若你犯下大错,能始终站在你身后,帮你善后的人,也只会是你大哥。”
“再者,将军府上下一体,你受了委屈,理应告知我们,不该自己藏着掖着,咱们将军府没有受人欺负的道理。”
“我知道了。”苏萱垂首坐着,心下想的却是那日饭桌上,她朝苏瑾求助,苏瑾视而不见,末了,又说“我为何要帮你?”的话。
她心知是自己小心眼,但此事着实是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她也委实没脸往外说。
月夫人打量着她的神色,美目流转,柔声问道:“幺幺,你跟你大哥,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有……”苏萱小声的反驳。
月夫人黛眉微微上挑,须臾,故作伤心的叹了口气,收了手道:“看来幺幺还是不信我,罢了罢了,当我没问。”
“不是……”见月夫人起身要走,苏萱忙伸手拉住她,“姨母,你别走。”
月夫人回过头看她,有些幽怨地道:“你又不信我……”
“我没有不信你。”苏萱脸红了红,犹豫了片刻道:“我说还不行么……”
-
兰亭苑内,卜君荔看着苏瑾后背的伤,心疼的直抽冷气。
“怎打的这般狠?”
苏瑾赤着上身背对着她坐着,闭着眼睛道:“不过是皮外伤罢了,娘还是快些上药的好。”
“娘这不是心疼你么?”卜君荔红了眼,手上动作未停,“娘不比你姨母那般,动作轻柔,你且忍着些。”
“嗯。”苏瑾闭上眼睛不再多言。
虽然苏瑾后背上的伤,在他昨日回来时,月夫人已经帮忙处理过,可时隔一宿,瞧着还是血紫斑斓的一片,甚是可怖。
卜君荔忍着泪给他上药包扎,又拿过衣服来帮他穿上。
“皇上那边,可有说什么?”
苏瑾垂首,一边系衣服的带子一边道:“陛下只说,小孩子之间的胡闹,叫我们不要放在心上。”
卜君荔蹙起眉头,眉宇间满是担忧。
“那你爹,为何还没回来?”
苏瑾理了理白色上衣,动手穿上长袍。
“陛下说,许久未曾同爹一起喝酒了。”
卜君荔捏着帕子的手陡然一紧。
苏瑾眼角余光瞥见她的反应,转过身劝道:“陛下既如此说,想来不会追究,爹最迟今晚就回来了,娘不要太担心。”
卜君荔抬眸望向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方才从锦榻前站起身。
她行至苏瑾面前,动手帮他整理了衣裳。
“这些年,我跟你爹,一直忙着行军打仗,家里的事情,一直都是你来操持,儿子,这些年,辛苦你了。”
苏瑾没说话,一双幽深如古井的眼眸定定地看着卜君荔。
卜君荔慈祥地笑了笑,伸手摸了摸苏瑾的脸颊,“一晃眼,我儿子都长这么大了。”她弯着嘴角,笑的温柔慈爱,可眸子里却有泪光。
“等此事了了,你也该上心一下自己的婚事了。”
“至于爹娘的事情,弟弟妹妹的事情,你都不要管了,静下心来,寻个你喜欢的女子,成家吧。”
-
“就为这个?”
听苏萱讲完事情始末,月夫人忍不住拿帕子掩着嘴笑出了声。
“就是这个……”苏萱羞赧地低着头,真的,太丢人了,丢人的她都想去外太空。
“你啊……”月夫人伸手戳她脑门,“你大哥,明显是在逗你,只不过是他这人瞧着严肃,你没看出来罢了,再者,你可是你大哥一手带大的,他怎么可能不喜欢你?又怎么可能不疼你?”
苏萱低着头咕哝了句什么,月夫人没听清,凑近她笑问:“小丫头嘀咕什么呢?”
苏萱努了努嘴,抬眸看她,又低下头小声道:“我只是觉得,疼我爱我的人,应该时刻都疼爱我。”
她前世没有家人,看见的是别人家温柔暖心,时刻护着妹妹的哥哥,便觉得,真心疼爱妹妹的哥哥,当是如此。
又觉得,若小事上都不帮她,大事上定然也指望不上。
月夫人如何看不出她的想法,轻笑着摇了摇头,柔声道:“幺幺啊,这世上呢,人与人是不一样的,所以,行事方式,也是不一样的。”
“我知道,我可我就是……”苏萱一时词穷,没往下说。
月夫人叹了口气,拉住她的手道:“你大哥这个人,年少持家,又承担着教导你们的职责,既是教导,便需得板起脸来,你要知道,严师才能出高徒,他若事事顺着你们,护着你们,那得把你们惯成什么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