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白纸化作1919的棋盘,涂黑点,画白圈。程琳珊和张晗虽然参加过城北社的围棋班,但是他们平时没空练习围棋,而且根本不懂“大场”、“定式”(即使尹晴教过),上来就是黑抢星白点三三,然后黑挡,白爬,黑扳二子头,白也扳,黑长,白长,黑再扳二子头,白断。然后他们就开始进行中盘厮杀。程琳珊并不是为了多占孔目,多围地盘,反倒像是要置对方于死地。而张晗则不够凶狠,但下得十分轻灵,几乎没有给程琳珊任何攻击机会。
“你真的决定了?”程琳珊打破了沉寂。
“嗯。”张晗应了一声,随即歉意地说,“对不起,这一次我不能让你。”
“你不用向我道歉的,无论你到哪里,我都愿意追随你,我们可以重新开始——”程琳珊边说,边轻轻地走到门口,突然猛地打开门,呼啦啦冲门后扑倒了一群人,一个压着一个,像叠罗汉。王小强压在最上面,下面是明珠,再往下是尹晴,最下面是罗秀。
“明珠,尹晴。哎,就连罗秀也在——”程琳珊脸上的微笑平淡得像什么事也不知道一般,却更令人恐怖,讥讽道,“你们都很闲哦。”
“不是——没有!”众人大汗淋漓地坚决否定道,“我们只是来看看你。看见了,好,我们走了。”
于是,众人一溜烟跑得不见踪影。
程琳珊不慌不忙地揪住尹晴的衣领,亲昵地说:“等一等嘛。”
“不要——救我啊,你们这群没良心的。”众人很识相地自动忽略过尹晴的哀号声,消失不见。
“尹晴——”程琳珊的笑容甜得令人发颤。
“嗯。”尹晴努力咽下一口唾沫,陪着笑脸道,“程学姐,不关我的事啊。”
“我没问你这个。”程琳珊和蔼地说。
“真的不关我的事啊,我找罗秀有事,可她好像没理会我,尾随你上楼,我就跟着她上来了。我,我只是好奇,好奇嘛,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好奇。”可怜的尹晴已经开始语无伦次了,“他们也——为什么只抓我一个——”
尹晴眼前仿佛浮现这样的情景:
众人对她瞪眼睛,吼道:“不要把我们拖下水!”
她当然理直气壮地说:“谁让你们抛下我不管!”
“不用这么紧张。”程琳珊依然笑得很甜,“我问你,你是不是今年夏天要参加全国定段赛了?”
“啊?你都谁说的?”尹晴惊问。
“哦。”程琳珊若有所思地低下头。
尹晴暗暗抹掉额头的冷汗,松了一口气。
“你可以走了。”程琳珊不耐烦地把尹晴推出门外,关上大门。
等到教室又恢复到最初的两个人的时候,张晗故意问:“你刚才对我说的那句话是什么?可不可以再说一遍?我没有听清楚。”
程琳珊不好意思再重复一遍,只是轻轻地推了张晗一把,说:“我和你是一起学围棋的,你怎么下得这么好?”
张晗听后哈哈一笑作出解释,原来他爸爸是个臭棋篓子。刚上小学他就迫不及待地教我学围棋,一个月以后我就敢饶他五子。他发奋向上报名参加工人文化宫的围棋班进行补习,三年后自以为棋艺大进非打电话让我回家比试比试。那天我和他一共下了十盘,前九盘我全部在中盘就让他投降。最后一盘他收官时一块地怎么都做不出两只眼,他就要悔棋而我却死活不干。他愤怒异常伸手就给了我一巴掌,说白养了我这个畜生十一年!
“你爸很可爱。”程琳珊笑了,真诚地说,“有空替我问候你爸爸。”
☆☆☆
当尹晴走到二楼,发现罗秀与钟兰若在自己班教室门口攀谈。她想闯进教室却被她们俩挡着,只好故意咳嗽了一声,然后晃着身子大模大样地走过来。钟兰若立刻惊觉,暮然回首,见是尹晴,不禁笑了,将她拉到罗秀面前,有些埋怨地说:“人家罗秀可是在这久候你多时了,你怎么这么长时间才回来?”
“不,不——其实我也没等多久!”罗秀忙否认道。
“兰若,听到了吧?”尹晴扭过头来,朝钟兰若嘟着嘴说,“罗秀自己都说没等多久了,你想骗我,可没那么容易。”
钟兰若嘀咕道:“人家还不是给你台阶下,才故意那样说的。”
不过,尹晴和罗秀已经开始当钟兰若不存在了,她们俩开始交谈了。其实罗秀在参加完杭州举行的全国升段赛返回扬州后,就想找尹晴好好聊聊。但是由于期末考试、运动会等一系列事情,她拖到今天才有空。
“尹晴,你为什么没有参加今年的定段赛?”罗秀抬头望着天空。天阴沉沉的,不知道下午会不会下雨。
尹晴叹了一口气,说:“冯院长的热情相邀,我很感激。十分抱歉,我辜负了他的期望。今年我的状态实在太差,不能参加定段赛。我想以自己最好的状态,去参加定段赛。”
尹晴的这番话让罗秀感到十分不满,皱起了眉头,半天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她才冒出一句话:“你给的理由真的好烂。我要听到你放弃成为职业棋手机会的真正原因!”
尹晴支支唔唔地磨蹭了很久,回答不出个所以然。等不及得到她的回答,罗秀扔下一句“你有权保持沉默”就走了。
“你有权保持沉默,否则你所说的一切,都可能作为指控你的不利证据。你有权请律师在你受审时到场。如果你请不起律师,法庭将为你指定一位。”钟兰若朗声道。
“你在念什么念得那么起劲啊?”尹晴纳闷地问。
钟兰若解释道:“亨特警官每次历尽千难万险抓获犯罪嫌犯时,总是不厌其烦地告诉人家这些话的。”
噢,原来她是讥讽我是罗秀抓获的嫌疑犯,真是可恶。等到尹晴反应过来,才发现钟兰若已逃回教室了。同学们都在认真地复习地理,尹晴不便在此“报复”钟兰若,就也安然地坐下,翻开了地理课本——
“是因为吉住的关系才放弃比赛的吧?”钟兰若突然问。
沉默是金,尹晴感觉只能用不说话才能斗得过这个臭兰若了。良久,她还是开口了:“兰若,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懒得理你了。”
“少装蒜了。”钟兰若的眼神一下子变得锐利起来,说,“我先前问过罗秀了,成为专业棋手的话,就不能再参加业余棋赛了。而吉住没有参加哪怕是业余定段赛的兴趣,他仅有的比赛经历是去年的学校围棋大赛。你一直想和他下一盘,可是万一你在全国定段赛中获得初段证书,你就和他成为两个世界的人,再也没机会在棋盘上一较高下。对于你来说,尘世间最痛苦的,莫过于此。”
“或许吧。”尹晴低着头。
钟兰若敏感地感觉到她的眼神在躲闪着什么,不禁笑道:“我的尹大小姐,喜欢一个人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不必刻意去掩饰。何况,你喜欢吉住,这早就不是新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