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景洛信心满满地握紧拳头,又在商城里买了几个肉包,当作三个人的早餐,这才依依不舍地从随身空间出来。
将院子的大门锁好了,大步流星地往骡车而去。
“润天,怡宝,你们两个抓着点扶手,娘现在开始赶车喽。”
“好呢,我们知道了。”
乖巧的润天和怡宝齐声应了,一手抓着横杆,一手抓着屁股底下的被褥,眼见许景洛不疾不徐地扬鞭赶车,直奔庄门口而驶。
刚驶出一小段路程,便瞧见钱玉兰迎面走来。
“景洛,你来啦?我正要去叫你呢,待会儿就缀在我们骡车后面,大家伙很快便动身了。”
“行!”许景洛赶紧加了几鞭子,将车子驶近前,紧紧尾随着钱玉兰和冯永胜他们的骡车。
不多时,一辆辆骡车往前缓慢行驶着,所有人都安静无比,不发一言。
踏上未知的逃亡之路,大家心里都十分忐忑,叹息声此起彼伏,听来令人动容。
许景洛在现实生活中本来十分地积极与阳光,然而,如今切身感受到流浪漂泊的苦涩,她也不由得跟着难过起来。
“润天,怡宝,路途遥远,你们若是还没睡醒的话,便躺下来继续眯一觉吧。”
许景洛呼出一口浊气,强自稳定了心绪,转过头对润天和怡宝道。
“嗯嗯,娘,我们知道了。”
两兄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依言躺在褥子上,很快便沉沉睡去了。
约莫赶了一刻钟的路程后,队伍中渐渐的响起了交谈声,原先沉闷的气氛被打破,众人紧张的神色也缓和了不少。
“据闻西魏国的乾德帝贤明厚德,体恤百姓,我们何不逃往西魏国避难?”
“西魏国?算了罢!西魏境内连年阴寒,难见春阳,依我说,不如一路向东,传言东晋国物产富饶,冬暖夏凉,气候温和,最是适宜我们南周人居住了。”
“我们生来是南周人,为什么偏要做劳什子西魏东晋国的子民?最好的办法,便是隐居于深山老林,待这场仗打完了便回庄子里。”
“你想的太天真了,我们哪里有什么机会回庄里?仗打完了,南周也差不多被灭了,我们的这座庄子恐怕就成了北梁士兵的营地!”
众人越聊越沮丧,索性还是闭上嘴,闷头赶车或躺下来继续睡会儿。
前路茫茫,没有人敢确定,西魏东晋两国到底愿不愿意接纳南周的百姓,暂且不如奔南方去,离京城远一些,走一步看一步吧。
过了一会儿,润天和怡宝悠悠醒转,许景洛全神贯注地赶着骡车,忽闻不远处竟传来一道急切的呼喊声。
“姑娘,姑娘!”
许景洛转头一看,发现在路旁的芦苇荡内,有位蓬头垢面的紫衣少女,一面向她招手高喊,一面飞奔而来。
许景洛赶紧勒住辔头,将骡车停下,定睛一瞧,认出来她竟是之前被原主卖掉的贴身侍婢翠英。
见着了许景洛,翠英便歇斯底里地嚎啕大哭,“姑娘,婢子总算找着您了......”
翠英自幼便跟随四姑娘左右侍候,四姑娘狠心将她卖给村里的一个糙汉子,绞尽脑汁地计划着该如何逃出来。
昨日黄昏,她亲眼目睹庄子里有不少百姓到市集采购粮食,询问过后才明白,北梁即将入侵此地,他们打算储存足够的粮食然后逃走。此外,四姑娘也已经康复如初。
于是,翠英就趁买她的汉子睡着,偷偷摸摸地跑去了庄子,见庄里已经人去屋空,又火急火燎地从芦苇荡抄近路追上队伍。
万幸的是,她一钻出芦苇荡,就一眼瞧见四姑娘正赶着车路过。
许景洛瞬也不瞬地看向翠英,被她的忠心耿耿所打动,暗怪原主实在是太自私愚昧,竟然将全天下对自己最好的婢女都给卖了!
许景洛自从被驱逐到别庄来,已有七年之久,家里人没有到庄上探望过她半次,自始至终,全由翠英细心照料着她与两个孩子。
“翠英,抱歉啊,都怪我害你吃尽了苦头,我真后悔!”许景洛一把牵起翠英布满厚厚老茧的手,满怀愧疚与自责地道。
“姑娘别这么说。”
翠英先是一愣,继而猛地摇了摇头,声音哽咽地道:“婢子纵使死了倒也无所谓,只不过,婢子怕如果婢子不在的话,姑娘和润天、怡宝,你们该怎么办呢?”
许景洛听得眼角噙着晶莹的泪花,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柔声道:“翠英,在我面前,莫要婢子婢子地叫,从今天开始,我便认你做我妹妹。你我从此姐妹相称,岂不是更好?”
翠英闻言一惊,“婢子,婢子何德何能,当得姑娘妹妹之称?"
“南周将灭,再者说,我早就并非镇远将军府的四姑娘,你我也就并非主仆之分了,翠英,听我的,莫要再推辞咯。”
许景洛顿了顿话音,又吩咐道:“待会儿你替我赶一赶车,我想到将军府里去走一遭。”
翠英闻言抿了抿唇,忧心忡忡地道:“我们尚且未知夫人她们如今是什么情况,是否也已经准备逃亡了?如果老爷刻意隐瞒,不带上夫人就跑路了……”
显然,翠英与许景洛想到一块去了。
许景洛沉吟片刻,看向翠英道:“你说的对,我也是这么想的,如果我娘和弟弟妹妹还在府中,我便领她们逃过来。好了,你不必担忧她们,倒是你,脸上手上都是泥,车上准备了别的衣服以及几桶水,赶紧洗一洗,再换身衣服。”
“嗯嗯,姑娘,我这就去。”
尽管翠英的确已将原本的“婢子”换成了“我”,可姑娘的尊称依旧没有改过来,也不想再改口了。
犹记得九岁的时候,父母双亡的她,蜷缩在街头的一个角落乞讨,若非四姑娘将她买回府里,她早已饿死街头。
搬来别庄的这段日子,四姑娘也并没有让她受太多苦,即使前阵子四姑娘将她卖给别人换钱治病,可姑娘她乃是实在没办法才这么做的,自己心中从不记恨姑娘。
许景洛继续往前平稳地赶车,翠英到车上取来一套新衣服,倒了一些水,用布帘子遮挡着,简单地擦洗了一下身子,然后换上新衣服。
渐渐的,曙光大盛,天色,彻底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