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中国人民都知道,1月的天气有多冷,但一定有些人不知道,1月的S市有多冷。常宁刚刚结束了为期一个多月的出差之旅,紧赶慢赶的终于在年前回到了久违的家,就被迎面扑来的冷风打了个措手不及,米色的大衣腰带终于发挥了作用,在主人的腰上缠了两圈似乎还嫌不够,撺掇着高领毛衣也叛变,扮起了面罩的cosplay,高跟短靴踢踢踏踏的在地面上发出悦耳的声音,充分展示了机械能转化为热能的物理作用。
“嘿,瞧瞧这是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来的恐怖分子呢?”
常宁默默地翻了一个白眼,不想理这个落井下石的爸,自力更生地把行李搬上了车,然后轻车熟路地钻进了后座开始补眠,奈何,老常不随人愿。
“囡囡,今年你成叔叔一家要来做客的,你注意一下形象啊!”我注意什么形象?我形象简直不要太好好伐!
“对了,诗诗你也还记得伐,就是你初中的那个玩的很好的同学,前段时间搬到咱们小区嘞,就在咱们家后面,诶唷,那小孩今年两岁了,长得老好嘞,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常宁昏昏沉沉中握住了大衣的腰带,她在想是勒死老常比较有用还是勒死自己比较见效。
新年的钟声敲响的那一瞬间,老常家就开始不得安宁了。厨房里热火朝天,客厅里人声鼎沸,就连阳台的花园也被暂时征用成了会客室,常宁难得的在家里将自己收拾得人模人样,体面地端坐在沙发上,一边优雅地喝着果茶,一边内心MMP。
陆斤诗两:常大宁~今年聚会你要是再不来我就去你家逮你了啊,我前两天可刚踩过点!
福西西:是的呀,以前在外地不来就算了,今年在S市再不来,我们就一起去逮你了啊~
手机一直震个不停,常宁不好意思地朝对方笑笑,拿着手机走回卧室,她可算是明白老常前两天是什么意思了,敢情是直接在家里办了个相亲宴,常宁尴尬地不行,对方却老神在在的,一看就是情场老手,常宁那个气啊,果然当初没有早恋就
是个错误,否则这种场景还不是得心应手极了?
常宁:姐妹们,快来救我!我什么都答应你们!
陆斤诗两:???
福西西:???
Liliy不是Li:???
常宁:我家,出去,听你们,现在!
“囡囡,快出来,大过年的,闷在房里干嘛呢!”常宁一边抵着门和老常门搏,一边手抖着打字,她现在有了不详的预感,这个年怕是过不好了,唉,回来怎么就不租个男朋友回来呢?实在不行女朋友也好啊!唉!造孽哦!
眼看着两家家长谈的其乐融融,常宁越发焦躁了,她特别烦别人逼着自己做什么,更烦别人随意窥伺自己的领域,他面前的这个男人眼里的胜券在握让她觉得自己好像一个猎物,她快难受死了,可她那缺根筋的老父亲和老母亲现在还在跟人家长里短,仿佛明天就是一家人了,唉,人间悲剧现象之大龄单身女青年的现状。
等到她被自己的小姐们从家里挖出来的时候,她已经累到懒得思考了,果然还是走远一点比较好,看来还是要再走远一点,能不回来就好了。
常宁伸出手虚虚地握了下,S市临海,风里仿佛夹杂着刀片,割得手疼极了,但她觉得这样的疼刚刚好,疼痛可以让人疲惫,但也能够让人清醒。
同学聚会定在了初四晚上,常宁离开的前一天,她跟家里人说聚会从下午开始,于是名正言顺地躲开了一场相亲宴,毕竟比起找不熟悉的男人从头开始,老常更希望女儿能够找个互相熟悉的人作伴,显然,同学会成了眼下最好的选择。
她回到学校闲逛了一下午,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面目全非。当初分割着小学部和初中部的墙拆了;那条经常走的小路搭上了紫藤花架,取了一个很俗但每个学校都会有的名字“静思廊”;常年干涸的池子终于游着几尾鲤鱼,躲在冰下面睡着懒觉;教学楼全部越起越高,砖红色的墙面上爬满了璧山虎,弯弯绕绕的掬着雪花。
“嗯?下雪了,今年下的有点晚呢。”
常宁紧了紧围巾,热气哈在了眼镜上,她也懒得掏出口袋里的手擦,迷迷蒙蒙间仿佛看见有个人转进了操场,看身影像是个年轻人,常宁有些意外,不知道这大冬天的谁跟自己一样好的兴致,嘛大概也是个被逼着相亲出来透透气的可怜鬼吧。她自己倒霉,就希望全世界都倒霉,这样她会觉得好受一点,就好像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一样。
飘着雪的操场有种难以言喻的干净质感,常宁觉得自己像个不懂事的外来人,闯进了别人宝贝的世界中,还晃晃荡荡地得意洋洋,她想踩着前面那个人的脚印走,但雪才刚下,哪有什么脚印呢?于是她就像个变态一样隔着一百多米远跟着人家,一边玩着一边觉得好笑,这种傻逼的行为,她从初二开始就不玩儿了,没想到27岁这年,她又捡起来了,人生可真有意思。
眼镜上的热气越来越多,常宁实在没办法,屈尊纡贵地掏出了手帕擦了擦,她擦得很细致,但仔细看还有点固执,像个默不作声的小孩子,一个人不高兴地生着闷气,她把眼镜左右翻翻看了看,发现每个地方都擦到了,这才心满意足地带上眼镜,扒了扒遮住鼻子的围巾,将手帕叠得整整齐齐的,连着冻红的双手一起放进了口袋里,然后一抬头,发现前面的身影不见了。
“啊,跟丢了,那现在整个操场都是我的了~”她抿了抿嘴唇,眨了下眼镜,短促的笑了一下,就又低着头踢踢踏踏地走了,饶了一圈操场后沿着旁边的小路钻进了篮球场,但她没再走近,远远地看了看就走了。
她走后,一个黑色的身影慢慢走了出来,他淡淡地望着女人消失的地方,好像想起了什么,嘴角微妙地翘了翘,他看了眼手表,发现已经4点多了,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从这边开车过去有点早,但是走过去差不多,他捏了捏口袋里的钥匙,天这么冷,他沿着女人消失的方向慢慢走着,那就走过去好了。
旁边的篮球场边上,有个水壶静静地躺着,应该是哪个男孩子打完球忘记拿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