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漩涡之后，越风消失在茫茫风沙中。他就像空间的行者，无视罡风的撕扯，无畏空间的挤压。

再一晃，茫茫云空上，万道归藏扭曲空间之力，一道身影从里面走出。踽踽独行的落魄少年，苍苍白发，缥缈云气都被他散发的暮气驱散。

原本闭目修炼的姜然，眉间微皱，睁眼便见有人朝他走来。

乍看之下，姜然一怔，转而心有所感，神情悲痛起来。

“孩子，苦了你了！”姜然嗓音嘶哑哽咽，悠悠数百载早将这绝代高手道心打磨坚定，却不想今日也如此动情。

短短一月有余，初见他时，被他解开沉眠的封印，那个跳脱的少年，随性却有着超乎别人的坚持。原本是天纵之才，却因为背负的太多，落得现在这般下场。

越风看不见老人伸出的手，擦身而过间迈入黑域幽冥中。

姜然怎会不知越风现在神魂封闭，五感丧失。可还是没有阻止他进入那片连自己都要小心翼翼的领域。

前不久重伤的幽冥霸主正在闭目调息，半月前玄仙剑冢暴动，魔魂出世，让它获益巨大，只恨它无法随意离开黑域，那该死的剑圣姜然又在出口镇守。

“姜然，待吾炼化那团魔气再找你和剑仙派算账。”幽冥呲着森白的牙齿恶狠狠说道。

不等他再次入定，黑域边缘便开始慌乱，异灵流魂神魂冒亡，纷纷向中心区域逃窜。幽冥霸主抓住一名逃跑的小妖问道，还没来得及问，一股令他都心悸的气息从远处传来。

幽冥可是有渡劫境的修为，加之体质特殊，就算是剑仙派那些地仙剑修都要小心对待。可现在是谁让他心生危机之感。

鬼眼睁开，眸光流转。就见拨开重重煞气，一名‘苍老’少年这缓步前行，而他身上散发的气息，将周围的煞气净化一空，异灵但凡沾染一丝便是化为云烟，灭魂不由分说。

“是他？！”来人身份，幽冥已然了解。只是没有想到，当日让他都险些着道的剑仙派天才变得会如此凄惨模样。

狂风突起，王座之上在无人影。越风如苦行僧，纵然他对这一切都毫无擦觉，但是凭借神魂之外的識念指引，且走且行。

一道黑煞旋风落在越风面前不远，见昔日敌手落魄至此，简直就是掌中鱼肉，心中得意骄奢，讥讽之语不由脱口而出。

“那个……越风吧，你怎么会变得如此，莫不是剑仙派那帮小儿卸磨杀驴……你来此，难道是要投靠本王？”

越风闭目前行，丝毫不理会幽冥的讥讽。

幽冥霸主一个人自说自话，像个小丑一般，最后他也是感觉到不妥，当时尴尬起来，后来便是恼羞成怒。

“混账，你莫不是故意来此羞辱本王的？！”

越风依旧我行我素，说话间已经来到幽冥面前。幽冥霸主杀意顿生，一掌风刀砍去，原本只是试探，不成想越风真得没有反应，当下他心中有了定论，这小子定是遭受大劫，五感丧失了。

心想至此，幽冥心中狂喜，自从上次被越风和姜然打回黑域，幽冥心中便有一个阴影，认为越风是黑域的大患，若不及早除去，便是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见杀招收效，幽冥不由加大鬼力，掌刀泛着紫色异光。

风劲已经割破越风的皮肤，幽冥似乎已经见到越风尸首分家的惨状，眼角余光无意滑到越风腰间，那一刻就算是在无边惊恐杀伐之气中诞生的黑域霸主也是震悚了。

一道血痕横穿腰部，到现在还在沥血。

而那血痕散发的气息似万魔嘶吼，天威震慑。

掌刀威势不减，不过也只是划破越风肌肤而在无法寸进。惶然的幽冥还时间反应，此时他已经被那血痕震慑住了。即便幽冥拦路搏杀，越风依旧前行，再等幽冥回神之时，越风已走出很远。

黑域不仅只有幽冥，他手下强者无数。一阵轻风吹拂耳边，便是他一位从属的传音。

“王，要不要将这人族小子截杀？”

幽冥一叹，摆手说道：“算了，让他离开他，他五感丧失以后就是个废人了，”

那名同样是渡劫境的从属不明白王会放过这样的蝼蚁，但幽冥在黑域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威，受所有异灵的尊崇尊崇，既然王说了，黑域自然放任越风离去。

不放也不行啊，越风身上气息诡异，对黑域的生物杀伤极大，很快越风的身影便被浓浓杀气掩盖。

越风离开许久之后，幽冥大呼口气，转身便回到王座之上，心有波澜久久不能平静。

十步一瞬，越风游走在剑仙派各处，仿佛是在缅怀那段如水温柔的时光。

问月岛上，沈亦奇坐在岛边擎天树上，望着无边云海拖动浮空岛运行，双眼无神不知在想着什么。顾问月凌波微步，踏云而来，体态婀娜，仿若云中仙子翩舞。

她静静站在爱徒身边，看她解不开的忧思，心中也是黯然，想到半月前得知的惊变，顾问月轻身叹息。

听到那声叹息，沈亦奇也惊醒，起身见师尊正满脸慈爱地看着自己，沈亦奇鼻尖一酸，梨花带雨。

轻轻揽过徒儿柔肩，无言的安抚最是打动人心。顾问月银牙紧咬，心中突然大恨，恨那对师徒，师傅害了自己不够，徒弟还来骚扰我这乖徒儿，真是混账。

心中想着，手却是轻拍沈亦奇的后背。

发泄一阵之后，沈亦奇的状态明显好了很多，师徒俩坐在树上聊着，忽然风渐起，手边的聆雨神剑发出蝉鸣。沈亦奇不知所以，茫然看向师尊。谁料顾问月也是不知，恍惚间，沈亦奇似有感应，猛然向身后望去，只见一道模糊背影离她远去。

背影被云雾遮掩，也不知是否真的存在，但沈亦奇却是知道那是真的，真的是他，拿到背影曾是她魂牵梦绕的梦魇，没有相见的喜悦，她心中莫名一揪。

眼泪无声滑落，依偎在顾问月的怀抱，顾问月无奈叹息，只好轻声安慰。

“师傅，你说是他吗？”

“不知……”

玄兮岛，云樱树随风摇动，粉红花瓣如雨，铺满青石小径。风吹起，一道孤独身影缓步从林中走出，来到云樱小筑，他现在无闻无感，却有着对此地强大的执念。

当初落难东南，无奈之下投入剑仙派，没想到遇到一个邋遢师尊。在这个地方，千雪与他比试剑招，酒鬼就在旁边插科打诨，最后还拉着越风去喝酒，后来还被千雪狠狠揍了一顿。

不知道那丫头现在在哪，剑仙派大乱之后，便再也没找到她，向来在此之前她便不告而别了吧。

越风当然不会想这些，这是那满身的离愁总是总是牵绊着他。

推开竹篱，只听吱呀一声，越风站在那棵梧桐树下，不知在做什么。风送来云樱花瓣落在他头上、肩上、脚上……似乎是挽留，可惜这些越风都感受不到。

木门忽然被推开，一袭白衣少女跳出来，环顾院落四处，哪怕最细微的角落也没放过，后来又化为流光在玄兮岛中穿梭，最后少女失魂落魄回到小筑。

本欲回房的她，猛然望向越风曾经站过的梧桐树下，仿若又看见那个人站在那里，缅怀着曾经，虽不说一言，却早已诉尽衷肠。

清泪划落，这个伤感的天气，少女朱唇微动凭着风声就听见她再说：“是他，原来一直都是他。”

剑仙山下隐藏在万里重云的灵庭，万道归藏凝炼的漩涡凭空出现。越风信步而行，似早已有了目标。漫步在幽暗的宫殿群中，百里之外能闻见的只有清脆的脚步声。

七圣殿，上古遗迹，完全由巨石搭建而成。越风走在白玉石板上，拾阶而上，横穿百丈广场，宛如一阵风迅速通过巨石阵的困杀之术。直接来到正殿之中。

正殿中，四壁绘满腾图，有神秘传说，有惊世术法，有玄奥功诀，有霸道武学，包罗万象应有尽有。

正殿之上摆放七个蒲团，应天罡北斗之数，后面的墙壁被一块璞玉占据，上面雕刻‘尊道’二字。

笔力苍劲，如虬龙问天。但凡有第二人在此，定时会被这两个字透露的气势震慑住心神。

“你来此做什么？”空荡的大殿，突然传来一声疑问。

越风不语，抬手放出一道毫芒落在大殿角落，光芒放大，露出一个俊彦，正是剑若流云。不过此时他还处于昏迷。

“嗯？”虚空中那人不现身，但还是发出轻咦。

越风不做解释，转身就走，转瞬身影已离开七圣殿。

天霄殿，地麟宫。

古炼剑池中，天地之火不息，灵气荧光飘荡，感受到剑主存在，位居中央的古剑剑灵声如蝉鸣，化为流光飞了出去。

天霄殿上空，白光大盛，幽暗的空间恍如白昼。

破开虚空，先前还威势浩然的古之仙剑顿时锋芒全消，就如同面前的垂暮之人一般，枯朽却流露着道法自然。古剑飞来，越风随手一招便将其握在手中，此时身上破碎衣衫被劲气震碎，法力流转，自然化出一套布衣。而那把古剑也是幻化成了木杖。

七圣殿门口，一名道袍男子负手而立，天霄殿异象尽收眼底，可他并没有阻止，后面又走来一人，站在他身边。

“恻隐古剑也交给了他？”后来者正是之前与越风说话之人。

道袍男子沉默。

“为什么答应他？”后来人又问。

这次他没有选择沉默，而是说道：“此子五感丧失，日后一切都是他的造化，我不过推波助澜，略尽绵薄之力罢了，此事勿体，云师他们都已经同意了。”

道袍男子消失，而那人却还在，他望着远处，那里正是越风消失的地方。

流云山下，越风曾经守卫的地方，傅涛苦练长剑，哪怕心中的对手被逐出门墙，也不足以让他改变心志。

“早晚有一天，我会亲手打败你的。”

恍惚间，一道人影从他眼前走过。白发如雪，傅涛只是惊鸿一瞥，待他回神再看，人已不在，或者从来就没有这个人，但傅涛心中却有着那种熟悉感，没错，那个让他日夜苦修剑法都想打败的人。

“是他！”傅涛瞳孔放大，转身再寻却是再也不见。

……

“你是越风吗？”

“不是，我叫拄杖独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