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兰,你真的……”陈唐氏忍了一番,还是没忍住,“你真的和你们书肆的那个账房先生好上了?”
从铁铺里出来的阿兰看见旁边的肉铺还开着门,就买了半个猪腿带去陈家,想给他们明天过节吃。陈唐氏又留阿兰在她家吃晚饭,两人在厨房里张罗着饭菜时候,陈唐氏几次欲言又止,还是问了出来。
“没有啊,陈婶,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从没想过在这里会嫁人……”
“阿兰,你还跟婶见外?我家大头去的早,我们老两口这辈子也没啥指望了!你来了之后,叔婶都把你当自己亲闺女一样看。说句心里话,婶也知道你是有见地的女子,不和镇上寻常人家的女儿家一样,每日里就在屋子里头转悠。可是,这世道就是这样子,女人生下来,就是给男人为奴为仆,伺候男人的!还是女儿身的时候,要听父母的吩咐;嫁了人了,就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等有了儿子,又得为他操碎了心。天下间的女子,哪个不是这样活着呢?”
阿兰随着陈唐氏叹了口气,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反驳。他们劝自己的话,近乎老生常谈。但是要怎么去告诉他们:我是一个新时代的女子,从小我接受的教育,是男女平等,是女儿当自强。我用了十来年的功夫去学习各种知识,为的就是和男人争饭吃,为自己规划人生……
“我听七姑说了,现在那个账房先生在送你回来是吧?这人我也见过几次,虽然没说上话,但是看着也还行。他比你大,又死过老婆,还有一个儿子。好在人品不赖,又懂得看账本。你嫁过去了,没多大负担。”
“陈婶,我真的……”望着陈婶眼底里的关切,阿兰双肩一耷拉,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这人,都是各有各的命!你也不要想太多,在这里没有知道你的根底,你不说你有克夫命,又有谁知道啊?你这女子啊,就是心眼太直了!杨铁匠多好的一个人!我就是越看他越觉得他人不错,你要是真和他成了……唉唉,我多嘴了!你要真喜欢那个账房先生,就让他找了媒人保媒提亲是个正经。你一个孤身女人家,可不能让那些没口德的人给坏了名声!”
阿兰真要无泪问苍天了。没想到陆大裕的一个顺路,竟然害的她被人和他送作堆了。
“虽然是嫁给人家做续弦,但到底是明媒正娶的。总好过给大户的做妾做小,上面有个正妻压着,还不定吃多少苦头呢!”
“就说我们乾塘最有有钱有势的王家,七姑的幺女就是伺候王家大夫人的丫头,每次听七姑说起来,他们那府里子奇奇怪怪的勾当,总是听得人心里发冷。为了争宠,什么样子的事情都做的出来……”
“王家,就是那个和纪州的知府是亲戚的王家?”
“是啊,这王家可不简单,是大户人家。他们宗族在乾塘镇里坐的最大,在锦城当官的也有,在京城里当官的也有。生意也多,吃的穿的用的,什么都有做。就咱们去吃饭的那个闻香馆,也是王家开的。沈记的布店、银楼、胭脂香粉。打着的是沈记的名义,纪州沈府的招牌,其实还不都是王家的。还有和你们一个行当的风林书坊……”
“风林书坊?”阿兰心里一动。
“对啊。哎,好了,你去坐着吧,我拿碗筷,叫你陈叔吃饭了。”
阿兰帮忙端菜上桌,喊了陈良一声。
“哎呀!这菜盐巴放多了,好咸!”陈婶吃了一口酱的萝卜,噗的吐了出来。
陈良看看她又看看阿兰,眨眨眼睛:“很咸?阿兰,咸的话就别吃了,吃别的。你陈婶现在做菜也是没个谱,轻一回重一回的。”
阿兰看看碗里的萝卜,僵住了。
很咸么?为什么她吃到嘴里,什么也感觉不出来呢?
唉!这让人悲催的味觉啊!
或许这萝卜真的太咸了,阿兰又不明所以多吃了几块,总之回去了之后老觉得很渴。喝了几杯水,肚子里又涨得难受,熬了半夜也没睡着。
摸摸枕头下的匕首,她忽然想起了杨越。
跟杨越的交集并不多,生病那晚上她几乎是人事不知,所以根本没有印象。闻香馆吃饭算是初次见面,就觉得这人话不多,给人很稳重的感觉。
在铁铺里他递匕首给自己的时候,挡在自己面前被银锭子砸的时候,自己还对他的打分还真的直线上升。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遇到的为数不多的男性人物里面,他应该算是个好男人了。
想到自己的“前夫”,阿兰心情又跌落谷底。但愿这辈子再也不要见到他们家的人!不要和他们再有任何交集。
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模模糊糊中,意识开始游走在清醒和朦胧之间。
“啪嗒”轻轻的一声细响,阿兰浑身一个激灵,一下子清醒过来。支愣起两只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她从来没有发现自己的听觉竟然如此的敏感,屋顶上那人每一步挪动都会发出的嚓嚓声,竟然跟催命魂铃一样,让她不自觉的屏住呼吸,绷紧肌肉。
紧紧的握住匕首,阿兰心中一横,翻身起床,拿起床头的火折子,点燃油灯。
随着屋里一亮,屋顶上面的动静立即停止了。
阿兰一声冷笑,看来这贼人也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过了好大一会,才听见悉悉索索的,那人似乎又退了回去了。
直到油灯耗尽,阿兰也不敢放松警惕,到了最后终于熬不住,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醒来时候已经快要太阳晒PP了。
一整天上班,阿兰都心事重重——那一晚的噩梦留下的阴影还没有退散,昨晚上的屋顶脚步声,更让她心神不宁。
很明显,有人在专门的针对自己。阿兰想不明白,自己在无意中究竟得罪了什么人,才会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来跟自己过不去?
她有想到那天来书肆找自己麻烦的那群文生——王太史?王家?风林书坊?
难不成是这个所谓的王家?但是就是王家嫉妒瀚海的生意壮大,也应该是针对吴晋针对瀚海才对,为什么要针对自己这个无足轻重的女人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