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天色早就黑了，我们也一直在这等着，刚才我还跟她们说，江丞相那么忙，相府的夫人不见了，江丞相什么时候才能知道？果然江丞相心里还是有我穆笙的，不然也不会来得那么快了，是不是？”
这是第一次，江越从穆笙的嘴里听到那么刻薄的话，跟往日那个穆笙一点也不一样。
是啊，到底是自己对不住穆笙，要不是自己，穆笙也不会像刚才那样，满是怨气的话。
当初自己答应林太尉跟穆将军的，是自己没有做到吗？
“是我不好，现在才来找夫人。大家都在这里陪着你，也不能所有人都呆在这，对不对？我们回相府吧。”
江越说话的时候比刚才真的要温和好多了。
稍微温和一点，穆笙心里就好受了很多，气也消了很多。
甚至是那一句夫人都让穆笙觉得自己得到了安慰。
“那好吧，确实太晚了，那我们回去吧。”
穆笙站起来，屋子里剩下的人都算是放下了心，甚至是荣管家都安心很多。
自己在穆笙面前说了好多的话，可是穆笙怎么都不肯跟自己回去。
而老爷来到这，甚至什么话都没有说，穆笙就愿意跟着回去。
看来夫人的心里还是有老爷的，想到这，荣管家也只是低着头，夫人也是可怜人啊！
江越跟穆笙走在前面，两个人隔得距离不远，但是彼此谁都没有说话，又让人觉得隔得远。是心隔得远。
甚至是荣管家跟江娆两个人一起走着，都比前面的两个人靠得还要近。
谁都没有说话，也就只有一行人的脚步声。
灯笼下的影子一会拉长一会变短。谁踩了谁的影子，谁又走进了谁的心里。
“我是不是做了什么错事？所以你才那么冷淡地对我？我来到相府的日子也不短了，可是你跟我说的话总共就那几句，可是原先的时候，是你说爱慕的啊！”
那些话透露着凉意，是说这话的人心凉了。
跟在他们身后的人都努力自己没有听见，为什么不等回了相府，关上门在房间里说这些话呢？
为什么要在这么多人的情况下，问这么令人尴尬的事情。
大家的脚步都没有停下，还是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着。
“你没有做错事情，是我这个人奇怪，平时就不爱多说话。再加上最近要处理的事情多，所以才没有跟你说上什么话。你不必多想。”
这样的说辞跟往日又有什么不同呢？
这是自己想要的答复吗？继续往前走着，看见自己的影子跟江越的影子，在两侧灯光的照射下交映在一起。
才想起来，自己想要的不是一个答复，自己想要的是跟江越能够多一点在一起的时间。
当然了时间也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江越他会把心放在这里一点。
穆笙不知道哪里不对，为什么跟自己想的那么不同？要是再有一次机会，自己还会那么坚定地进到相府吗？
自己还会义无反顾地喜欢上这个连自己心里想法都不对自己说的人吗？
想着想着，就到了相府。
穆笙突然停了下来，哪怕是在深夜，相府也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严。
自己小的时候就经常去皇宫里，跑来跑去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被禁锢，可是抬头看着相府。
为什么只是看一眼自己的心就痛得厉害呢？
自己好像不属于这里，可是又放不下这里。
“玉浣，你先陪夫人进去吧。”，江越对玉浣说着。
穆笙听着，转头看了一眼江越，却看不出任何表情。
“我有事跟荣管家说，所以你先进去吧。”
明明都跟玉浣说了一声，可是江越又跟穆笙说了一遍。
确实不应该奢求太多，穆笙都没有想到江越会像刚才那样跟自己细心的解释。
一切都在变好，应该慢慢来，自己不应该奢求太多的。
这个院子，好像变得没有那么闷了。
江越看着玉浣跟穆笙走进了院子里，也让另外三个人都回去了，只剩自己跟荣管家还站着。
“对不起老爷，今天是我做得不好，要不是我没有提前发现，也不至于让夫人一个人回到相府，以后我一定会注意。一定不会再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了。”
荣管家站在身后自责的不行。
“也不是因为你，穆笙才回到穆府的。是因为我，是因为我对她的关心不够，所以她才这样，是我应该注意一些，不能太冷落她。我叫你留下来是想让你多注意一下含儿。是我放不下她，今天你也知道，含儿是被长公主叫到了皇宫。虽然长公主跟含儿都说两个人是因为投缘，所以才到的皇宫，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一切都太巧合了，所以想让你以后留意一下，要是我不在府里，又有人带含儿走了，一定要立马通知我，哪怕我是在皇宫也要去找我，知道吗？”
江越皱着眉说完这些，荣管家都记在心里，更是好奇江含小姐为什么有事情不跟老爷说清楚，要是说明白也不用老爷这么担心了。
荣管家点着头，江越也放心了。
白天还因为江娆说的那些激动，甚至在想着自己跟老爷说大婚的事，可是后来又发生的这些事，自己还是不要再烦老爷了。
“那你就去含儿那里说一声我回来了，让她不用担心，我今天晚上在穆笙那里。”
交代完江越也就进去了，荣管家只是有一些为难。
再怎么说老爷今晚要在穆笙那，虽说之前老爷一直在书房住确实不好，可是这一下子就去到了穆笙那里住。自己可怎么跟江含小姐说呢？
老爷也真是的，就一两步的距离，为什么不自己去说，非要自己在这里为难。
咚咚——
夜里本来就静，荣管家敲门的声音更像是吹落的树叶，声音轻微。
“进来吧。”，江含坐着说的，江娆就在身旁。
江含看见进来的是荣管家，微蹙着眉，为什么不是江越呢？
“江含小姐，是老爷让我来这里跟你说一声。他已经回来了，让你不用担心。”
江含点着头，见荣管家没有什么要说的，甚至要退出去的时候，突然问着，“江越怎么没有来？是有急事，所以直接去书房了吗？”
荣管家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所以刚才特意回避着，怎么都没想到自己都要出去了，江含小姐突然问着。
罢了，早晚都要说，再说穆笙才是相府的夫人，为什么要遮遮掩掩，像是见不得人的样子呢？
“老爷他今天在夫人那，刚才走得急，所以让我来跟江含小姐说一声。”
江含的眼睛一下子没有了一点光彩。空洞地望着门外，外面漆黑一片，不会有人的。
“是啊，你说说今天穆笙就是因为江越一直冷落她，所以才回穆府的，江越要是还像之前那样，估计相府的事都会传到皇上那呢！荣大人你就先回去吧。”
江娆要是不这么说，估计荣管家能一直在那站着。
听见江娆那么说，荣管家也就退下了，知道自己要是等江含说一句话，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
荣管家退下去，关上了门。
望了一眼夫人跟老爷的房间，玉浣刚好从房间里走出来，摇着头。
明明是丞相，要是真的喜欢江含，就把江含也娶进相府不就好了吗？
荣管家自然不明白老爷跟江含在顾虑什么，不像自己跟江娆，在一起根本就没有那么多顾虑。
唯一的阻碍就是柳氏。
哎，自己刚才是在想什么，一个柳氏就能让自己跟江娆不知道怎么办。
玉浣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荣管家也回去了，夜里确实是越来越凉了。
——
“江含！我跟娘关系都这样了，看来今天没有办法回去住了，我留在你这里可以吧？”，江娆问着含儿。
含儿还是迷迷糊糊的，心想的全部都是江越这个时候已经在穆笙的房间了。
“江含？”
江娆又叫了一声，江含才反应过来。
“啊？那你就留在这里吧。等柳大娘跟你关系缓和的时候再好好说。”
江娆也不是没有地方去，只是想留在这里陪着江含，江含心事重重的样子真的让人心疼。
“是你先来到的相府，为什么没有嫁给江越呢？一直想问你，都没来得及问，就算穆笙是相府的夫人了，你也可以进到相府啊。”
江含沉默着，要怎么说呢？
“为什么一定要在一起呢？在一起日子久了就会厌烦，就会有嫌隙。”
明明江越对江含那么好，为什么江含要这么说呢？
江越也不是那样的人吧？
确实，不管是现在，还是上一世，江越都用自己的真心好好待着江含，是一天比一天更要深的爱。
“好吧，既然你有你的顾虑，那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吧。之前我总觉得我应该是比你还要有顾虑的人。刚到相府的时候，你是江越放在心尖上宠着的人，我跟娘只是寄居在相府，深怕哪里做错了，一直小心翼翼。”
江娆一边说着，一边倒着茶水给江含。
江含接过了水，更是拉着江娆的手。
“我们本就是姐妹，要是你在相府都要顾虑的话，我在相府也就是一样的顾虑了。”
江娆笑着，很久没有这样轻松了。
这是第一次江含拉着江娆的手，两个姐妹终于又亲近了一些。
江含变得沉重，说一句话就是一句话，不肯多说一句。
两个人躺在一起，江娆一直在旁边说着大大小小的事情。
“你说江越怎么那么厉害，没有几年的光景，他就成了丞相。皇上还那么器重他，真是让人羡慕。”
“还有啊江含，今日带你去皇宫的那个人是认识你吗？”
“你都不知道，后来老爷跟荣管家找过来，玉碧自责得不行，整个人都哭得不像样子。”
——
江娆又说了很多，可都是江娆在旁边说着，江含只是偶尔说一两个字。
江娆实在怕江含这样出事，所以才推了推江含。
“你知道爹一直不喜欢娘吧？”
江含本来是背对着江娆的，听见江娆讲着爹爹的事，才把身子转了过来。
认真地听江娆讲着。
“爹爹其实一直喜欢你娘亲，那个时候就要娶了，可是祖母拦着不肯。说爹爹跟娘有婚约，爹爹本来想抵抗的，都想好了，要是祖母还不同意，爹爹就带着你的娘亲私奔。可是谁知道祖母用性命逼着爹爹，因此爹爹才娶了娘。又跟祖母求了好久的情，才让你的娘亲嫁进来。
爹爹从来就没有爱过娘，跟娘之间就是相敬如宾。是祖母准备的那一碗酒，才有了我。可是你的娘亲不知道，还以为是爹爹爱上了别人，本以为只是娶夫人是别不过祖母，却没想到在一起没有多久，这个名义上的夫人就有了身孕。
那个时候你的娘亲就怨着爹爹违背了誓言。身子也开始弱了起来。爹爹也不知道怎么解释，爹爹自始至终都不知道那一碗酒有问题，也以为是自己对不起你娘亲。后来这个怨气就积上了，不然也不会在你小的时候就走了。”
这是江含第一次听到关于娘亲的事，之前从没有人对自己提过。
也只是爹爹去世之后，柳大娘会说着都是当年娘亲勾引的爹爹，原来事情是这样的——
“可是你知道吗？这一生，我娘也过得特别惨，她是对你娘亲不好，对你不好。但是爹爹对她同样不好啊！你娘亲去世之后，娘本来以为爹爹可以花多一点时间陪着自己，陪着我。可是没想到爹爹心里只有清水县的百姓。最后的积劳成疾，甚至是自己在惩罚自己。
娘其实嫁到爹爹家的时候，都没有见过爹爹，更不知道爹爹有心上人。都是家里的长辈安排的，可是在那个位置上，自然有自己想要的，娘只是希望爹爹多陪陪我们母女，可是爹爹从来没有那么做。
后来爹爹走了，娘那个时候指望你嫁给王武确实不对，可是你知道吗，娘她能做什么呢？后来她辛辛苦苦养活着我，我是不喜欢她控制着我的一切，什么都要听她的，可是我更不忍心看到她不顺心。
这辈子，娘真的也很苦。嫁给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受尽了冷漠，更是尝尽了艰辛。”
江娆还在讲着，原来自己不知道的故事是这样的。
确实，记忆中爹爹对自己很好，却很少见到爹爹。原来爹爹一心的公事，多少有点逃避的意思。
当年柳大娘对自己的种种，好像也变得可以理解。
江含没有立即就原谅了柳氏，但至少那些伤害都是有原因的。
要是娘亲知道，爹爹从来没有违背过彼此的誓言，估计也能安心了。
“爹爹只是一个寻常人，都会因为祖母的逼迫而娶别人，更不要说江越是丞相，又怎么会不听命于皇上呢？你要明白他的无奈啊，我看的出来你们两个人的眼里只有彼此。
穆笙已经没有办法得到江越的心了，这对她已经是残忍了，哪怕是表面上的关心都微不足道。所以希望你能够理解江越，他真的不容易。也请你心疼一点穆笙，她一个公主，一直在相府忍着已经够不容易了。过了今夜，明日还是跟往常一样。你千万别因为这些琐事跟江越两个人有嫌隙啊！”
原来是江娆的良苦用心，其实这些道理江含都懂。只是想到江越今夜跟穆笙住在一起，还是会忍不住伤心。
更知道这一切是自己选的，这一次自己已经努力拒绝江越了，已经让出了相府的夫人。
可是自己还是贪心了，贪心在江越的身边。
尽管每一日是江越口口声声说着自己只想呆在含儿的身边，可是含儿的心里同样的期待。
是自己言行不一。
要是娘亲没有郁结于心，可能爹爹也就不会积劳成疾。
要是自己能够真的放下心里的那份贪念，也许就能跟穆笙好好相处在一起。
至于长公主担心的，就永远不会发生！
江含好像知道该怎么做了。
要不是江娆在自己身边说这些，这些心里明白但不知道怎么做的道理不知道要放在一边到什么时候。
“我知道了，谢谢你，姐！”
江娆眼睛笑弯了，现在自己的身边又有荣管家又有妹妹！
“咱们两个人不用那么客气，快闭上眼睛早点睡吧。你要是睡不着的话，可以跟我说说话。”
江娆拍着含儿的手，真的就像一个大姐姐了。
“这些都是柳大娘告诉你的吗？”
江娆点着头，每每自己不听话，或是娘醉乎乎的状态下，就会说这些旧事，更是一边说一边哭着，哭着江娆怎么就那么像那个早走的人呢？
想一想还是蛮心酸的，要是娘早一点遇见自己喜欢的人，再嫁为人妇就好了。
或是天涯海角，也比禁锢了一生要好啊。
——
已经是深夜了，皇后知道了皇上的打算，一句话就没再说过了。
皇上也一直留在这，比往常更多的耐心。
就连在外面的刘公公也没有想到皇上今日这么耐心。
虽然往日也都哄着皇后，可是像现在这样，从下午皇后就不理皇上，到现在的深夜，已经过去那么长时间了。
“涵儿，你可是真的皇后，怎么可以因为一个区区苏御史的女儿就跟朕生气这么长时间呢？要是换作了别人可不敢跟朕这样生气啊，别说是生气了，她们连见朕一眼都见不到。”
皇上的手放在涵儿的手上，甚至还时不时摸着涵儿的肚子。
涵儿的火气越来越大，上次去穆笛那，虽然皇上是护着自己的，但也知道皇上是不开心的。不想让自己去，所以这段时间，涵儿一直都在忍着了。
要是怒气能去穆笛那发一发也就好了，可是不能去，就只能忍着。
今日刚听说的苏黛她在京城干的好事，没有想到皇上这就说着要苏黛进宫。
自己现在又怀有身孕，不能生气，又浑身的火气。
一想到苏黛那个丫头可比穆笙还要气人，皇上怎么就不明白呢？
涵儿当然想不通皇上为什么这么不顾着自己的身体，现在说让苏黛进宫，这不是气自己是什么？
“是啊，是我恃宠而骄，不然怎么会不感激皇上的恩德呢？皇上都已经做了自己的决定，那还跟我还说什么呢？我就算是心情不好，也不用皇上在这里劝着啊。皇上刚刚不还说着，这皇宫的人多的是连皇上面都见不上的人，皇上也别总在我这呆着啊，去皇宫里看看别人啊！”
也就是刘公公不在，刘公公要是在旁边估计当场腿就软了。
皇后是深的皇上欢心，可是也不能这样跟皇上说话啊。
确实——
皇上听见那些话，脸色也沉了下来。
确实是自己太惯着皇后了，都惯得没边了。
“好，那朕就随了你的心意。”
没再说其他的话，皇上走了，只留下皇后一个人。
刚才皇上耐心哄着的时候，皇后在那里就是不说一句话，怎么都哄不好。
终于说话了，还是刚才那些那人伤心的话，那可是皇上，自己确实过分了。
可是当涵儿意识到自己过分了，想要弥补的时候，皇上已经走了。
门还打开着，皇后走到门口，看见皇上跟刘公公已经走远了。
“娘娘，夜色深了，娘娘还是赶紧进去吧。”
“闭嘴！”
明明应该是狠狠的话，可是皇后这次说出来却异常的无力。
那个挨训的宫女也觉得反常，知道皇上这个时候走一定是生气了，哎只希望皇上跟娘娘明日就好。
不然娘娘今日火气本来就大，再跟皇上赌气的话，实在是没有好日子过了。
“皇上这是要去哪？”
刘公公本来以为皇上这是要回去，可是这个方向实在不是啊，所以才颤颤巍巍地问着。
皇宫的美人确实是多，可真像自己刚才说的那样，自己真的没见过多少，更不要说记住的了。
“就去虞美人那吧。”
刘公公这就带着路，虞美人的性子本身就淡然，柔柔弱弱，安安静静。
皇上这个时候心情不好，去到了虞美人那，哪怕虞美人不说话，也能让皇上的心静一静，也算是好事。
——
虞美人都已经歇下了，宫女突然进来说着皇上来了。
“美人快收拾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