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酣睡中的柏天清,自然不会晓得在旁观看自己睡颜的少女的想法,更未听到前者压抑着的喃喃低语。自然也就不可能,顺应前者的期盼早早醒过来了。实际上此时此刻的柏天清,对于睡眠的渴求远远要比少女想象的高的多。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从那颗透明巨蛋中脱身的柏天清。浑身上下的创伤都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在极短的时间内被顺利修复了。但实际上这种匪夷所思的治疗手段,也并非没有任何副作用的。这种超越常理的治疗方式,严重的透支了他的身体机能。
因此刚刚苏醒过来的时候,极度的疲惫和遍布全身上下的剧烈酸痛,就一直纠缠着柏天清。只是那时一来他还没有确定当前的处境是否安全,二来也是因为发现了相同处境的孟浮笙。在强烈的责任感与危机感逼迫下,他不得不强打起精神来。边安慰着同处险境的少女,边警惕着周遭的状况。
但他毕竟只是血肉之躯,这种逞强的做法毕竟是有极限的。尤其是在饱食了一顿之后,铺天盖地般接踵而来的疲倦感,令他彻底放弃了挣扎。嘴上还在劝说惊疑未定的少女先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身体早不受控制的钻入了地上的被褥。在前者反应过了之前,便极为迅速的进入了梦乡。
于是在孟浮笙愕然的目光中,事情便演变成了眼下的这番状况。无法理解这种情况下,对方怎么还能睡得着的少女,只得无可奈何的蹲坐在几乎被清空的银制食盘前。小心翼翼的等待着后者,再次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这边全无睡意的孟浮笙看着熟睡中的后者,正胡乱揣测着自己会不会出现在后者的梦境中。与此同时柏天清的梦境,却与少女所猜想的画面完全不一样,那是另一番诡异至极的奇特景象。
在柏天清的梦里,自己睡着后不久,就已经醒过来了。
“我这是在,做梦吧?”睁开双眼的柏天清环视着周遭的景象,很快便意识到了,自己此刻正处于“清醒梦”的状态。
狭窄的方间,极简的装修风格,熟悉至极的家具摆设,无一不在提醒着他,这间屋子正是他上个月在市局周围租下的单身公寓。但他却十分的清楚,此刻自己绝不可能,会出现在自己出租公寓的床上。
因为在他的脑海之中,还闪烁着极为清晰的记忆画面。关于那个布满淡蓝色薄雾的诡异空间,那个链接着透明巨蛋的粗壮触手,那囤积着蓝绿色清水的玉石浴池…以及那个全身不着寸缕,眼角挂着泪痕跪坐在池边的娇蛮少女…
虽然相比之下,显然后一种记忆更像是场虚无缥缈的幻梦。但他的心中却无比确认眼下这间熟悉的房间,才是真正的梦境。即便眼中的景象再怎么亲切与真实,也无法令他产生一丝的动摇。
“怎么会梦到回家了啊。”躺在床上的柏天清摇了摇头苦笑道“
难道说这表明我现在,非常想回家吗?不过要这么说的话,倒也没错就是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处于睡梦之中,柏天清感到自己的身体此刻分外的沉重,好像遭遇了鬼压床般连动动手指都感到十分的艰难。并且令他感的郁闷的是,即便是在睡梦之中,那股遍布浑身上下的疲惫酸楚之感仍十分严重。
“我还真是个劳碌命,这做得都是些什么破梦,在梦里都不能稍微感觉轻松点嘛。”柏天清自嘲般的嘟囔了几声,缓缓地闭上了沉重的眼皮“那我就在梦里,再睡一觉吧…”
随着眼帘的闭合,浓烈的疲倦感再次迅速的侵蚀了他的大脑。随即便真如他所期望的那样,在清醒的睡梦之中,再次进入了深沉的梦乡。然而这次的酣睡,依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
片刻之后刺眼耀眼的光线,射进了柏天清双目的缝隙之中。眼球微感刺痛的他不得不再次睁开眼睛,却发现公寓里的吊灯不知什么时候,突然打开了。强烈的光线由上而下直直的照射在他的脸上,严重的干扰着他的睡眠。
努力尝试了几次后,发现顶着灯光根本睡不着的柏天清顿时感到有些哭笑不得。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在自己的梦里,被自己屋子里的吊灯给欺负到了。
不过好在他很快发现,自己的身体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恢复了行动能力。当即从床上爬了起来,探身摸向床头的开关。随着“咔哒”一声轻响,照的满屋犹如白昼的吊灯,瞬间便暗了下去。
“好了,晚安晚安…”柏天清拖着疲惫的身躯打着哈欠,重新缩回了被窝,再次闭上了布满血丝的双眼。
可就在他刚刚闭上了双眼的刹那,黑暗中响起了与方才如出一辙的“咔哒”轻响。已经关闭了的吊灯,再次精神抖擞的亮了起来。夺目的光线犹如实质的利刃,朝着躺在床上的少年疯狂的攒射着。
“咦?”柏天清再次从床上爬起来,满脸疑惑的看着头顶的吊灯,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种状况。印象中自己家的吊灯,从来都没有出过这种问题。而且即便是接触不良,也应该是亮不起来,哪有刚关上就自动亮起的道理。
但想不明白归想不明白,疲倦以极的柏天清此刻,已经没有心情去考虑这些细节上的问题了。鼓胀的耳膜之中传来阵阵如雷般的轰响,心脏也跳得犹如刚跑完一场马拉松赛跑般剧烈。每个关节每块肌肉,都在痉挛着抗议着。告诫着他这副身体已经濒临极限,催促着他尽快上床休息。
“管它什么毛病的…等明天早上醒来再说吧,让房东找个电工来修理下。”边这样想着,柏天清边再次爬到了床边,伸手重重的按下了电灯开关。
黑暗重新笼罩了整个房间,犹如一双温柔的手掌,静静的抚慰着柏天清疲倦的身躯。如山般的沉重的疲惫,也在这静谧的气
氛中悄然消散。就像绷了很久的弓弦,终于一点点的舒缓了下来。伴随着疲劳的消退,随之而来的是难以言喻的舒爽之感。
“啊…”精神处于半梦半醒之间的柏天清双唇之间,忍不住发出了愉悦至极的轻微呻吟。
“看来我最近,还是太累了。要不明天干脆和鱼叔打个招呼,请个半天假去洗浴中心做个足疗搓个背,好好放松一下吧…就算案子再怎么紧急,也不能一点放松的时间也没有不是…而且这前前后后,都已经忙了整整一个月没有休息了,只是请个半天假的话,应该也…”
“诶?!说起来,我这一个月,在忙什么案子来着?”想到这里,正要睡去的柏天清突然惊醒了过来。不知为什么,心头突然浮上了一阵,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正在悄然溜走的浓烈危机感。
“不对,不对!不是这样,不应该是这样!”从床上猛然坐起身来的柏天清,顾不得身体上的疲倦与酸痛,抬起酸软无力的双拳用力的捶打着自己的脑袋,自言自语的质问道“想起来,柏天清!快想起来,究竟是什么案子,这一个月来,你究竟在做什么!”
“…马雯!?对,马雯!那个在家自杀的大学生,叫马雯!然后是她的男朋友,她那个同样在家自杀的男朋友,李…曜战?就是李曜战!然后是从自杀现场逃离的,和本案牵扯极深的那个女孩,那个女孩叫什么来着…”
随着柏天清一点一点的翻找着自己的记忆,拥簇在周围的黑暗,也突然之间变的有些激烈的起来。仿佛在担忧畏惧着男子想起什么一般,再也不复之前的静谧与温柔。昏暗之中,似乎探出了无数无形的大手,疯狂的朝着他的身上席卷而来。
“见鬼!什么东西!”正在沉思之中的柏天清只觉得突然有人死死的抓住了自己的脚踝,还未等他反应过来,更多的手掌已经一拥而上,朝着他全身上下各处撕扯而去。扣住他的手腕,揪住他的耳朵,叉住他的喉咙,扳住他的肩膀。
这些重重叠叠而来的大手,简直像是要将柏天清彻底扯碎一般,撕扯之间极为的粗暴沉重。恍惚间好像房间里涌入了几十名凶残的壮汉,想着床上的柏天清发起了猛烈的攻击。将他牢牢的禁锢在床上,莫说稍做行动,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起来。
骤然受袭的柏天清竭力挣扎的同时,也并没有放弃对脑海中那团混沌如乱麻般的记忆的检索。直觉告诉他,这段记忆的重要性此刻要高于一切。哪怕下一刻自己就要被这些不知何处而来的袭击,扼死在床上,也绝对要把这段记忆回想起来。
“我,我,我…我想起来了!”突然之间柏天清只觉得脑中灵光一闪,一道靓丽的少女身影突然划过,被按在床上的柏天清仰头高呼“是孟浮笙!她是孟浮笙!我现在...”
“是在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