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任源第六次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整座地穴中已经再没有活动着的琐罗亚斯德教信徒了。黏 腻的血块和五颜六色的脏器,因为爆炸的冲击波牢牢地粘在他的身上,令他看上去仿佛被人用蹩脚的手法在全身上下涂满了红色染料。
“很不错的搭配啊。”任源弯起手指自胸膛之前刮过,随即含进嘴里品咂了片刻道“既然有这种手段,他们开始为什么不用呢?”
“对谁使用?土狼大队吗?”在旁边划了半天水的采九儿瘪瘪嘴,不屑的说道“爆炸的范围这么近,也就在人数优势的情况下,能够起到丁点作用罢了。面对远程火力和人数都优势的土狼大队,这种自杀式袭击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我不是这个意思。”任源摇了摇头,指着遍地喷溅的碎屑肉块道“你真觉得,对方是想用这种手段阻拦我们?”
“你的意思是…”这边采九儿瞬间明白了后者话中的含义“这只不过是,一场殉道的牺牲?”
“难道不是吗?”任源用手捋着身上的红白之物,漫声说道“那条自称美杜莎的母蛇对你我的实力,显然清楚的很。若说这手是为了对付我们,你不觉得太搞笑了吗?这几十个人肉炸弹,根本就连给我添点麻烦都做不到。”
“或许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吧…”采九儿推测道
“若是拖延时间,那么分散开来藏到暗处,逐个出击不是更好吗?”任源显然对此持有不同的意见“说起来之前在那个光明大教堂里,也很奇怪。我从G小队那里拿到了之前的战报,没搞错的话,琐罗亚斯德教派放弃明显效果更好的逐步抵抗策略,将全部信徒都聚焦到那个叫光明的大教堂里,不也是手非常诡异的臭棋吗?而且这似乎还是出自,那个自称美杜莎的家伙手中。”
“所以你觉得,从一开始S市琐罗亚斯德教派分部的目的,就是为了献祭吗?”采九儿若有所思的反问道“把所有人聚集到那座大教堂里,目的也是为了让那些信徒,为教派牺牲殉葬?”
“我本来是这么认为的,尤其是听了小新的描述之后。”任源摩挲着下巴道“不过现在嘛,我又觉得这里面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听到这里,采九儿的脸色显而易见的不快了起来“我让你到大教堂这边支援我,结果你在路上又是看战报,又是和佣兵闲聊。最后才磨磨蹭蹭的赶到了大教堂这边来?”
“谁想到你那么丢人,被个孩子摆了一手嘛。”任源厚着脸皮揭过了话头,紧接着说道“但是现在你看,对方分明是有这种既高效又靠谱的殉教手段,为什么在大教堂里要搞那么一出导致大量信徒都被我们救走了呢?”
“或许同时操控那么多信徒,非常困难吧。而且像这种,直接将大脑完全废掉的做法。”采九儿思索着说道“真的能够算得上是殉教牺牲吗?如果S市琐罗亚斯德教派分部在预谋着某个,需要大量祭品的仪式。那么祭品的质量,还是非常重要的吧?”
“重要到,宁愿冒着被我们将所有祭品打包救走的风险?”任源嗤笑道“那可真是太深思熟虑了,说起来小新他最后,能够搞掂那个妄图推倒大教堂的琐罗亚斯德教祭司,还是靠敌人内部反水。你不觉得,整个过程看下来太搞笑了吗?”
“你想说什么直接说不行吗?绕这些圈子做什么?”采九儿不满的说道“有意思吗?在海底关了十年,你怎么变的连话
都不敢说了?”
“你难道不知道我想说什么?”任源冷笑道“你不是也不敢直说吗?”
“哼,我有什么不敢的。”采九儿回以同样轻蔑的冷笑道“我只是没有拿毫无根据的臆想,当作证据的劣习罢了。”
“随你怎么说,总而言之,既然这次驱虎计划是你们剑阁的剧本。那么只要我按照你们的指示来,最终出了问题你们总没有借口怪到我头上来了吧?”任源道“至于这场闹剧背后,到底有什么猫腻我可没有兴趣。”
“你很怕惹恼了你的主子?”采九儿讥讽道“什么时候,你也变成了这么忠诚的家犬了?不过据我从上官鸿那里了解的,你这一个月来表现的,好像也并不算多么温驯顺从啊?”
“我只是不想和对灾部起什么直接冲突罢了,我的衣食住行可都还要指望Z国政府,倒是你们剑阁。”任源反唇相讥道“只要不跪在你们面前的,就都是别家的忠犬?当初抢在第一位主动把脖子伸进Z国政府项圈乞食的,不就是你们吗?”
“…”沉默了片刻,采九儿缓缓的吐出了口气道“我知道你对剑阁的怨念很深,但是我们非要在这里,这个时候因为这个问题吵起来吗?”
“我只是提醒你一下罢了。”任源伸出食指点着前者道“我讨厌被人算计,十年前的账我会找该负责的对象好好清算的。可你们不要以为,别人在我这里欠下了账,就代表你们的账不用算了。”
“我们彼此不过是利用的关系,在希望组织的时候如此,在剑阁的时候如此,现在更是如此。”任源漠然说道“搞清楚,我不是非选你们不可,而是你们剑阁自始至终都根本离不开我。”
“剑阁会怎么样,对于现在的我来说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了。”采九儿轻叹一声,面上少见的露出了些许疲惫神色,看向远处那座掩映在尸林中的奢华建筑道
“我不想知道这一切的背后究竟有什么,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把手头的工作做好就行了,不是吗?”
…
“这…这…这…”邪心祭司看着被迅速解决的三十余名信徒,难以掩饰心中的骇然。面部的肌肉不由自主的抽动着,带动着那张习惯了故作威严的脸庞露出几分滑稽之感“这怎么可能!对方只是一个人!不到一分钟!那可是三十名被神使大人的圣液,强化过的战士!”
这边邪心祭司尚能开口表示心中的震撼,而旁边的波奇祭司已经因为过度的震惊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在前线的战斗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他脑海中便只剩下本能的引爆标记信徒这一念头了。这根本不是场伏击战,这只是场纯粹到极点的自杀。如若不是坐在身前的凤辉祭司早已烧坏了这些信徒的脑子,这些冲上去的信徒怕是早就溃散了。
“大惊小怪,没有见识。”凤辉祭司做出一副淡定从容的摸样,冷冷的训斥道“那可是传言中不知活了多久,连神明都欺骗过的伪神之躯,你们以为靠这种小把戏就能拿下对方吗?”
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是即便已经提前看过了关于后者的资料,此刻凤辉祭司心中还是不免有些震惊。人是很难去想象超出自己认知的事物的,对于异人来说也同样如此。教派内的信徒,将他们看作被神明恩宠的圣人,有着无穷无尽的神奇魔力。但是作为异人他们很清楚,自己的能力也是有着极限与代价的,并非什么万能的东西。
但是伪神之躯在斩杀这三十余名信徒中所表现出的实力,却让他感受到了更高层次的强大。并非是因为整个过程多么震撼与宏大,恰恰相反对方的表现甚至可以称得上平淡自然——流畅到不带丝毫烟火气的自然!
每一次抬手,每一次转身,每一次跳远,每一次降落,乃至于每一次扳机扣下所发出的轰鸣,都透着无可挑剔无容置疑的必然。仿佛这并不是场突如起来的战斗,而是场经过无数次拍摄,并逐帧剪辑拼接而成的精妙短电影。
只需要看上几秒便能清晰的感觉到,这场战斗的结局从开始就已经注定了。伪神之躯对每个战场细节的把控,已经到了浑然天成的地步。让看完这场战斗的观众在感觉到震撼的同时,又忍不住在内心深出生出理应如此的感叹。
“如果一次性出动这么多人,都不能对敌人造成丝毫伤损的话,我们还能怎么办?”邪心祭司带着些许绝望的语调颤抖着哀嚎道“光明神大人啊,请您展现您的慈悲,向您陷入困境的可怜信徒,降下指明方向的天启吧…”
“难怪美杜莎大人说,教派内的这些中阶祭司都是些废物。”凤辉祭司毫不留情的训斥道“光明神大人早已向美杜莎大人,降下了预示着胜利的天启。这个时候正是需要你们,展现信仰的时刻。结果不过是损失了三十个蝼蚁般的信徒,就把你们吓成这个样子。你们这样,也配将光明神的圣称挂在嘴边吗?”
“三十个信徒当然算不了什么,可是这已经是我们手中几乎所有的底牌了啊。”波奇祭司道“凤辉大人,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我不是说过了吗?你们两支小队的指挥权,是美杜莎大人交给我的。”凤辉祭司傲然说道“而光明神大人,早已向美杜莎大人降下了胜利的天启!”
“大人,您的意思是…”看着前者泰然自若的表现,邪心祭司心中略安,试探着问道“这三十名信徒的死…啊不是,牺牲也是在光明神大人的安排中吗?”
“邪心祭司,你是在质疑光明神大人的旨意吗?”
“不敢不敢,请大人您原谅属下的愚蠢。”邪心祭司赶忙俯首谢罪。
看着这一幕凤辉祭司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看着这些原本高高在上的中阶祭司,此刻对自己俯首帖耳唯唯诺诺的样子。他的心中不由得感到如射J般舒畅的痛快感,这是他自十年前加入到琐罗亚斯德教派中从未体验过的待遇。
而这一切正是拜美杜莎所赐,这让他对后者的信任无形中又增加了几分。后者只是轻轻推了自己一把,自己就一跃成为了让教内中阶祭司都要仰望的存在。只要能够撑过今晚,那么他凤辉祭司从此便再也不是任人摆布的小丑了。
即便此刻出现在他面前的敌人,无比的强大。但他相信,那个几乎无所不能的女人,一定能够将奇迹带到他的面前。当然与其说他相信美杜莎能做到,不若说在享受了瞬间暴涨的权力和地位之后,他无比希望后者能够做到。
“还剩十个信徒,对你们来带着他们走并不困难吧?”凤辉祭司意气风发的问道
“没有问题大人,可只剩十个信徒了,能做什么呢?”波奇祭司忍不住问道
“能做什么?当然是能够引发必然的奇迹了。”凤辉祭司长笑着起身道
“战斗从现在,才算正式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