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一开始,梅敬祖就完全没有相信鱼谦的话。
从警这么多年以来,稀奇古怪的事情见的多了,面对这些事情的敏感性自然也高了不少。鱼谦越是安慰他,他越觉得这其中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从马雯案开始,不,准确来说从瑶瑶的案子开始。老梅就很清楚这些案件的背后,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辛,而那个神秘莫测的专案组,更绝非寻常。
如果说之前,对于这一切老梅还可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本着遵守组织纪律的铁则置身事外。但如今自己的女儿被无端卷了进去,又怎么可能放任不理。虽然被禁止在重症监护室外逗留,他还是趁机找到了处能够远远看到女儿病房内情况的角落。
蹲守在制高点的鱼谦并未察觉到,就在自己身处的楼栋。有处和梅箐霞所在三楼视线平齐的地方,是原本闲置的医生办公室。老梅撬开了门锁,避开巡夜人员潜了进来。在这里恰好可以看到女儿病房内的一举一动,找好位置后老梅便举着手中的瞭望设备,远远观察病房中的动向。
当看到模糊的身影从病床上爬起来时,难以形容的惊喜充斥着他的脑海。然而还未等他确定,是不是自己眼花了,便见熟悉的火光闪过,映照出一高一矮两个扭打在一起人影。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老梅当场便认定,是跟着老鱼前来的傻大个对着女儿开了枪。
此刻他根本无心去思考,为什么被医生下了死亡通知书的女儿突然从病床上爬了起来,而那个鱼谦口中是专案组“专家”的男子为何会对女儿开枪。他只知道,女儿醒过来了,现在正处于危险中。没有丝毫的迟疑和等待,老梅丢下望远镜发疯了般向对面楼冲去,等到鱼谦看到视野中狂奔的老梅时,想要做出应对已经来不及了。
在刑警队的年轻警员眼中,被他们叫做梅叔的梅敬祖是个和和气气的老好人。不同于脾气暴躁行事雷厉风行的原大队长鱼谦,老梅更多扮演着和稀泥的角色。然而须知这个时时挂着和蔼笑容的老男人,年轻时也曾是名血与火中打熬出的精英。被时光抹去的棱角,此刻再次迸发出来。
“见鬼,尽是些添麻烦的家伙。”任源不满的嘀咕道“他跑过来干什么?能确定他的意图吗?”
“不清楚,我正在给他打电话,但是没人接听。”鱼谦焦急的看着手中的电话,无奈的问道“怎么办?他已经冲到你的楼下了。”
“他应该进不…”
“他进楼了。”鱼谦打断了任源的话
“不可能,大门应该被王楷锁上了啊。”任源哑然,继而微一思索便明白为何门锁又打开了,叹了口气说道“行了,你继续盯着点四周,有什么情况再通知我,这边我来解决吧。”
“你可不要伤到老梅啊。”
“放心吧,我有分寸。”说完任源再次关掉了双向通讯,看着在自己手下犹自挣扎不已的狂暴少女叹了口气“最近怎么干什么都不顺利。”
…
原以为如何进入这栋楼会有些阻碍,意外的是大门竟是虚掩着的,只是轻轻一推就打开了。梅敬祖下意识的将腰后的警用手枪擎在掌中,小心翼翼的迈步走了进来。此刻他终于发现这栋楼明显有问题。
同样是重症监护室区域,主楼的区域灯火辉煌,即便已经是深夜仍然能够看到人来人往的繁忙身影。可是这里却好像陷入死寂一般,不仅地点偏僻,竟连半名值班的医护人员的身影都没有看到。现在想来,下午似乎也并没有在这里遇到别的重症病人。
不安的情绪涌了上来,他现在已经彻底失去了对鱼谦的信任,只想尽快到达三楼找到女儿。手中的枪逾攥逾紧,亢奋的情绪催动下,只觉得自己仿佛瞬间年轻了二十岁。过量分泌的激素压制住了翻涌的疲劳,老梅从未觉得自己像今晚这样矫健和强壮。没有半分迟疑穿过了空无一人的走廊,持枪的梅敬祖终于赶到了女儿病房外。
眼前的景象令好不容易强制自己冷静下来的他,再次感到血脉喷张直欲发狂。单手持剑的男子正骑坐在女儿的身上,压制着后者。边插下剑刃固定住少女,边将粗粝长大的手指,探进后者胸口的洞中摸索着,不断喷溅的鲜血在地面上洇染开来。怒火中烧的老梅一拉枪机,推开保险对着前者大喝
“不许动!”
这边任源也感到十分的棘手,想要杀掉梅箐霞其实是很容易的。实际上被这种秘法催动的少女,即便自己放任不管也很快就会耗尽生命力死亡。他只想尽快通过后者身上的印记,来追溯到那名隐藏在暗中的降临派异人。
他已经找到了印在少女伤口中的印记,也正感应着此刻应该身处附近的敌人。后者显然并不避讳自己的追踪,肆无忌惮的通过印记向自己身下的少女灌输独立现实,赤裸裸的向自己发出无声挑衅。就在要通过那道凭空架构的独立现实通道,锁定到对方位置的时候,闯入场中的梅敬祖成为了新的变数。
看着指向自己的枪口,任源手指依旧扣在少女胸腔中的印记上,苦笑着吐槽到“我只要压着女人就会被人用枪指头吗?这场景出现三次了吧?这是什么奇葩设定啊。”
“你把手给我拿开!”老梅对着任源怒喝道“放开我的女儿,你这个禽兽!”
“你先不要冲动,冷静下听我说。”任源不动声色的继续感应着,对老梅说道“你看清楚了,这根本就不是你女儿了。”
说着,任源探手扯起少女的脑袋展示给前者看。扭曲狰狞的面庞浸满了怨恨与恶毒,梅箐霞原本时刻放射着自信与孤傲的澄澈美目,此刻通体漆黑如墨,只余一对凶光毕现的血色瞳孔,两只眼角都绽裂开来。乌紫的嘴唇淌着鲜血,暴突的齿间还嵌着任源大腿肉的碎屑。
纵然此刻少女的面目狞恶如鬼,可梅敬祖依然一眼就认出这正是自己的女儿小霞。扭曲的五官仍能看出原本清秀的摸样,那是梅敬祖永远都不会忘却的面庞。
“闭嘴你这头无知的畜生!她就是我的女儿!”要不是担心对方擎着利刃的手会伤害到小霞,梅敬祖早就把整梭子子弹射进他脑袋里了 “你给我从小霞身上下来,你特么的!”
“我要是松手,你可就要被亲生女儿杀掉了。”任源严正警告道“你看清楚了,现在她是什么摸样!她早就没有理智和思维了,现在只是头沉醉于杀戮的野兽!”
僵持之余,梅敬祖也并非没有关注场中的状况。女儿那双被剑刃钉在地上的手,纤长锋利显然不是人类能
够拥有的。而任源破烂的衣服,还有地面刀割般的痕迹,也毫无疑问揭示着其可怕的破坏力。只是从任源衣服破口中并没有看到什么伤痕,梅敬祖一时搞不清楚他身上的血迹,是不是自己女儿的。
“不管小霞变成什么样,她都是我的女儿!再说,谁知道是不是你动了什么手脚!”梅敬祖厉声质疑道
“医生和你说过,你的女儿活不过今晚了吧?就算你女儿健康的时候,能靠双手撕裂水泥地面吗?现在这个东西根本就不是你的女儿。”任源尽力稳住身形,压制住身下躁动的少女“你把她当作你的女儿,我要是松开她,她可不会把你当成爸爸。”
“谁知道那个医生是不是和你一伙的!”梅敬祖根本不理会任源的劝说“我最后警告你一遍!放开小霞,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凡人怎么都这么愚蠢不堪冥顽不化。”任源不由得气结,此刻降临派的异人正在近处虎视眈眈,他实在没有精力去应付眼前的梅敬祖。鱼谦也对着通讯器不断的询问着场中状况,搞得他烦躁的要死。
就在场面僵持不下之际,被压制的少女突然停止了挣扎,狰狞的面孔渐渐和缓了下来。两行浑浊的血泪,从睁裂的眼角缓缓淌了出来,看着不远处的梅敬祖嘴唇轻颤,哑着嗓子喊道
“爸…爸…”
突然之间的声音惊得二人身体俱是骤僵,任源难以置信的看着身下的少女,不理解为何这种情况下后者还能找回理智。而梅敬祖心中则是骤然狂喜,眼前的少女果然是小霞,只要女儿还活着就非常值得庆幸了。至于为什么变成这样现在并不重要,在他看来,只要生死的问题解决了其余什么问题还会比这个问题大?
“救…我…爸…爸…”淌着血泪的少女痛苦地哀求着梅敬祖,起伏的胸膛每一次收缩都从伤口中挤出大蓬血雾,散发着腾腾的蒸汽,仿佛正经受着烈焰焚身的极端痛苦。
“你给我放开小霞!”梅敬祖顾不得其他,端着枪压上前来,想要逼迫任源退却。眼神不离女儿饱受煎熬的面庞,满是心疼与焦急。
“别冲动,我这就放开她。”任源从少女胸腔中拔出了手指,就在刚才他终于锁定了那名降临派异人的位置。对方既然如此漏骨告知自己的位置,显然是打算和自己碰面,那么暂时不虞对方会逃跑。虽然不知道身下的少女为什么突然恢复了理智,可既然不挣扎了,他也想尽快处理掉面前的状况,去见那名挑衅的异人。
“快点!把插在小霞身上的刀子拔出来!你要是敢耍花招我一枪崩烂你的脑袋!”梅敬祖几乎把枪口怼到了任源脸上,颤抖的手指让人毫不怀疑随时会扣下扳机。
虽然并不在意对方的威胁,但是任源却非常好奇,显然已经狂暴化的少女,为何突然找回了理智,放弃挣扎安静了下来。这让他打消了立刻击毙后者再打晕梅敬祖的想法,他想查清楚在这名少女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么就打晕这个凡人,用罪衍把这女孩钉实了放在这里。我先去处理那名不开眼的降临派异人,回头再慢慢研究她身上发生了什么。”心中计较已定,任源抬起屁股准备对梅敬祖下手。
不料刚一放松压制,身下异变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