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一只深海巨鲨般的健硕男子,摆动着身上的鱼鳍向前方飞速游动。任源本身并没有如洛东一般超现实的推算能力,但是作为接近异源的存在,他敏锐感应到一个散发着剧烈波动的伪神,正被人小心翼翼的隐藏在附近。那种玄之又玄的奇妙感觉,在他的心头缭绕不去。
尽管学院派的珈蓝浮岛占地数个平方公里,完全称得上是个骇人的庞然大物,但在广袤无垠的大海上,即便不借助任何的隐蔽措施,也只不过是几块小小的像素点。更何况想要靠人力找到加装了遮蔽设施的浮岛,与在花园中寻找半截头发毫无区别。
而当大致位置被确定后,情况就大大不同了。现在水中迅游的任源靠近目的地之后,瞬间就察觉出了,前方不和谐的地方。
学院派的珈蓝浮岛,除却倒扣在海面上的巨星镜面,在水下则布有驱散生物,遮蔽存在感的法阵。当任源集中精神,强制自己向着前方游近的时候。便发现了这隐藏在水中的蹊跷。顶着逐渐增加的莫名压力,周围的鱼群在游动中不知不觉便偏离了航线,避开了直线方向。
少有几只闲荡的虎鲸,似乎察觉出有些不对,焦躁的原地游动了几圈,也向着另外的方向折去。任源强忍着脑海中萌生的不适和纷乱想法,瞬间加速突破了一道并不存在的屏障,顿时面前的一切豁然开朗。透过凸起的鼓胀鱼眼,看到了截然不同的海底世界。
出现在任源面前的,再不是那个生机勃勃,万类霜天竞自由的深邃大海。反倒如同希腊神话中,那个充斥着死寂的可怖冥河。原本今日乌云密布的海况,就使得一切都蒙上了层厚重的阴霾。此刻他面前的海水,更是黑的犹如倾入了无尽墨汁,浑浊中不见丝毫光彩。
而这片黑暗的水域更是连只细小的磷虾也无,仿佛被股无形的力量抽尽了所有的生机,透着令人绝望的衰败感。任源极目远眺,方才在前放看到了数蓬明灭不定的幽兰光斑。像是头散发着腐烂磷火的亡灵巨兽,又像是伫立在冥府的幽暗城堡。
“终于被我找到了啊。”任源瞪着鱼眼,兴奋的情绪在胸中酝酿。背在身后的黑色长剑仿佛感应到了主人压抑不住的狂意,贴着流线型
的身躯微微鸣颤起来。他缓缓调整好身体的颜色,和昏暗的海水融为一体,尾鳍急摆向着目标处游去…
…
这是佐里正男在珈蓝浮岛上的,第三个年头了。在海上漂流的太久,他已经快要忘了陆地是什么样了,温柔贤惠的妻子,可爱漂亮的女儿。过往种种的一切都仿佛一场青烟,在记忆中飘散成几缕看不到的飘渺痕迹。
对于他来说,这里就是他的全部,他已经将自己肉体、精神、财富等等一切的一切,都献给了伟大的神明。而神明给予的回馈又是如此的深厚,他找不到任何理由不崇拜这慷慨万能伟大的神明。
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觉得这个世界有问题的?佐里正男已经记不清了,也许是从查觉妻子日渐增多的抱怨开始,也许是从不再热情的微笑开始,当然最明显的,是发现自己的女儿越来越漂亮的那一天开始。
如果有人在正男当年中二的年纪,告诉他未来的某天他将踏入一处神秘的禁地,在不为人
知的地方,为颠覆这个世界贡献自己全部的聪明才智,他也是绝对不信的。那时的他是名品学兼优的优等生,是被周围人公认的天才。而之后以优异成绩考进东京大学医学部,在他看来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是的,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理所应当的事。就像他这么优秀的人才理所应当的,可以娶到漂亮贤惠的老婆。就像他理所应当的会参与很多重要的科研项目,而很少有时间陪伴家人。同样他这么相貌猥琐丑陋的人,理所应当的很难生出一个,如许漂亮的女儿。在研究室工作的他也理所应当然的,能够轻松靠在女儿床上拾到的头发,完成亲子鉴定。
可是,那个对自己唯唯诺诺毕恭毕敬,每日笑意盈盈的漂亮女人,绝不该背叛自己出轨自己的好友,甚至为他生下孩子!
佐里正男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小心眼的男人,尽管妻子出轨了好友藤田健,还瞒着自己诞下了他的孩子,骗自己将其当成亲生女儿抚养了十二年。可他依然选择了原谅她。他是一名科研工作者,他很清楚现在社会上妻子出轨的比例,即便是产下了好友的孩子,从统计学上来说也不是小概率事件。
可是他不能接受的是,为什么只是想在这个和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身上,发泄一下欲望都会招到妻子的拒绝。明明从统计学上来说,这个概率也并不低啊。
他很愤怒,不仅愤怒于一向听话的妻子胆敢忤逆自己,更愤怒于这个世界的不正常。他认为这个世界,在某些地方坏掉了。当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他终于恍然大悟,为什么自己在研究所总被压榨欺侮,为什么妻子会出轨,为什么满脑肥肠的所长会侵吞他的研究经费。
因为这个世界错了!
既然找到了原因,那么事情就很简单了。他不是那种只会把错误推给世界的中二少年,他是一个掌控着力量的天才。既然世界错了,那么自己自然有义务去矫正这个世界,让偏离正常的世界回归正轨。
所以他理所当然的毒杀了研究所的上司和同事,将好友藤田健约到家中骗他喝下了镇定剂,当着妻子的面突然用冰镐敲碎了他的脑袋。在做下这些事的时候,佐里正男非常的淡然,就像在做天经地义的事情一样,就像他在吓昏的妻子身旁玷污了自己女儿一样淡然。哦,应该说是好友的女儿,藤田健现在正躺在血泊中,睁着空洞的双眼,一动不动的看着这幕惨剧在女儿绝望的哭喊中上演…
浮岛边缘平时鲜有人光顾,佐里正男斜倚在栏杆上,狠狠灌下了一口酒,弥缝着朦胧的醉眼,看着在镜面穹顶灯光下,波光粼粼的海水。开始觉得自己的胃,有些不舒服起来。他并不喜欢回忆过往,严格来说,是不喜欢回忆没上岛之前的事。只在偶尔酗酒大醉的时候,会从脑海的角落中,翻找出这些杂乱的碎屑。
带他来珈蓝浮岛上的人,让他意识到仅凭自己是无法矫正世界偏差的。自己需要与更多志同道合,和自己一样的天才来创造新的未来。而不是在那些庸人身上浪费体力,做一些粗活。这些代表神明的使徒,明显更加清楚什么才是世界的正轨。
他们把自己从庸人的监狱中拯救出来,带到了这个为矫正世界而努力的岛上。还给了他展现超人的才华,自己梦寐以求
验证猜想的机会。在这座岛上他亲手把妻子变成了犬人,还有那个拴在他卧室里不是亲生女儿的女孩,也成功的打造成了自己理想中的猫娘。
一切都是那么的舒心快意,硬要说有什么遗憾的话,就是不能和好友藤田健分享这个喜悦。当初明明是为了他们儿时的梦想,自己才醉心于研究如何创造出最完美的犬娘猫娘。现在一切大获成功,他却不在了。对于佐里正男来说,妻子出轨从来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他在意的是儿时的好友背叛了当初两人共同许下的志向。
不过这一切也不重要了,在这里他找到了更多志同道合的人。这里每天都有连他也感到颤栗的,全新的奇思妙想,有超越现实的技术手段和设备。当然还有享有不尽的,奢华丰富的物质生活。他再也不需要看别人的脸色,也不必在意旁人看待异类般的眼光。在珈蓝浮岛上的每一天,都让他觉得以往的人生全部加起来,都抵不上在这里度过的短短一分钟。
手中的酒瓶砰然滑落,佐里正男奋力晃了晃昏沉的脑袋,开始思考今天为什么会醉成这个样子。想了良久,他裂开油腻的嘴唇失神傻笑,哪里是今天喝醉了,这几天自己明明天天都醉的离谱嘛哈哈。
那么几天前为什么开始酗酒了呢?哦,是因为那个该死的蛇女!
想到这里,岩里正男被酒精熏陶得通红的浑浊双眸,突然迸发出锐利的目光。那个该死的蛇女,来自Z国的低智贱种!她凭什么能掌握,超越自己的人体改造技术。当他得知对方产下一枚蛇蛋并且孵出一名女婴之后,他明白对方不同于自己,是真的从内到外完成了改造。在专业领域自己彻底失败了,更令他绝望的是对于美杜莎来说,这一切不过是为了逃离猎人组织而顺手为之。
至此佐里正男只得沉迷于酒精,来麻醉自己的身心,以此来表达自己对命运的抗争。美杜莎接手珈蓝浮岛的核心权力之后,一直支撑着他 的信仰支柱动摇了。如果在珈蓝浮岛上,自己还是没有得到这个世界的眷顾,又该怎么办呢?
想到这里,胃里又一阵翻江倒海的鸣响,他攀住栏杆把头探了出去一阵剧烈的呕吐,直到绿色的胆汁都吐了出来,才觉得好受了些。他开始思考自己多久没有回卧室了,好像已经有好几天没有给女儿香兰子喂食了,也该回去宠爱她一番了。
靠着呕吐清醒一些的佐里正男解开腰带,对着海水释放着膀胱里的压力,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开始在脑海中,勾画香兰子毛茸茸的猫尾,粉嫩的猫耳,还有那光滑似锦的肌肤,以及那绵软无力的娇声喘息…正走神间,不经意的向下一瞥,却见一双镶嵌在狰狞鲨头上的巨目,正在栏杆下冷冷的注视着自己。
“啊!”佐里正男一声惊叫还没有从喉咙中发出,就见一道庞大的黑影从下方闪电般窜出,生长着指蹼的大手将自己几乎整张脸都盖了进去,瞬间自己就被对方挟持在手,双脚悬在了半空中。
还未等任源开口问话,两束探照灯光便紧紧的锁定在了他的身上,接着刺耳的警报声从远方隐隐约约的传了过来。
任源看着四周密布的监控和报警器,面露尴尬
“怎么这么快就暴露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