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任源将信封碾平,鱼谦突然紧张起来,有些不安地说道
“这个,我是不是回避一下?”
“嗯?”任源一愣,面色古怪的问道“你回避什么?”
“我想,我还不是不要知道的太多比较好吧。”鱼谦斟酌着字句,小心翼翼的说道“夏院长说,这个涉及到十年前的电阻计划不是吗?”
“你不想知道吗?”任源摆了摆手中的信封笑道“我以为你一定想知道,这里究竟有什么,所以才喊你一并过来的。”
“我当然想知道,不过。”鱼谦顿了顿说道“这些不是我该知道的事情吧?”
“这个嘛…”任源将信封放下,点着食指一下一下的叩击在金属的桌面上,顿时空旷的训练室回想起清脆的声音。思考了一会儿,任源方才缓缓开口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在三层的练习室,拆阅这封信吗?”
“不知道。”
“因为六号别墅的地下三层练习室,是唯一一个没有加装对灾部监控设备的房间。”任源轻声一笑问道“你知道为什么吗?”
“这层没有监控?”鱼谦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个消息,对于六号别墅似乎无处不在的监控设备,他早已习以为常了。现在经任源的提醒,他才发现这里好像真的没有暴露在外的摄像头。他试探性地问道“因为担心试用能力和武器的时候,造成损毁吗?”
“损毁了,再换新的就好了,难道你觉得对灾部缺几个监控器的钱吗?”任源哑然失笑“再说监控设备型号多的是,又不是必须造的又大又碍事不是?”
“那我就不知道了。”
“这是对灾部,和异人,准确来说是和我之间,相互默认的界限。”任源指了指自己说道“我之前和你说过,对灾部并不是铁板一块吧?”
“嗯,在对异人的态度上,有很大的分歧。”鱼谦会想起在珈蓝浮岛中任源的话,点头说道
“这只是大方向想上的,粗略的划分,实际上对灾部内部分裂程度要比你想象中的,更严重。”任源解释道“除却根本路线上的冲突,实际上即便是各个内部也是派别林立。简单来说,因为对灾部复杂的成因,为之后的工作其实埋下了非常多的隐患。”
“对灾部的成因?”鱼谦察觉到自己即将接触到,某些不该获知的真相。
“先抛开这些不谈,我问你一个问题。”任源竖起食指问道“你是怎么看待,我在对灾部内的地位的?”
“你吗…”鱼谦一愣,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然而对任源的了解越深,这个问题就越让他不解。想到刚刚任源说,六号别墅地下室的三层没有监控,是他和对灾部之间的默契,试探性地问道“一个重要的依仗?”
“这个描述倒是新颖。”任源失声笑道“你是这么看待的?”
“那你希望我怎么说?一个戴罪立功的囚犯?还是一个深深忌惮的恶魔?”鱼谦反问道“你既然这么问了,总归不会是,这么浅显的回答吧?”
“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人。老鱼,你确实是一个可造之才。”任源满意的点点头,解释道“准确来说,你可以认为,我和对灾部之间是合作关系。而相对而言我算是处于劣势的,因为我确实有求于对灾部。”
“想死吗?”鱼谦忍不住问道
“嗯…这么说也不算错,实际上要更复
杂一些。”任源摆摆手说道“先不论我想要求取的是什么,今晚我要和你说的是,我在对灾部内的地位要比你想象中的更高。并非说我具有什么特殊的势力,和作用。只是我本身的独立现实,才是对灾部路线的分歧所在。”
“我记得你说过,你的独立现实,是生命的具现化吧?”
“可以这么理解,主要问题在于,直到现在为止,对灾部仍然拿不出一个切实的,终结我的计划。”任源说道“对于对灾部来说,当然是希望彻底消灭掉异人这个群体的存在,即便是认为应该赋予异人一定人权的温和派,也不希望异人数量继续增加。无论是抱有什么观念,在彻底消灭异人这个最终结果上,内部并不存在分歧。这个,你能理解吧?”
“当然,之前你也说过,异人存在本身就是严重的危害。”鱼谦点点头表示理解
“但是因为我的存在,这个问题彻底陷入了僵局。”任源恶作剧般的一笑“我证明了,异人真的无法,被彻底消灭。”
“啊!”鱼谦恍然“因为你死不掉。”
“这只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我让对灾部明白了一件事情。”任源不无得意的说道“这也导致了高层们,在面对异人时态度从根本上发上了改变。全世界的猎人组织达成了一个共识:即异人是永远无法消灭干净的。”
“我明白了。”鱼谦略一思索,明白了问题的关键“重要的不是你,而是你预示了异人的一种可能的存在方式,而这种方式是猎人们处理不了的。”
“你只明白了第一层。”任源摇摇头说“根本问题在于,猎人们发现无法通过纯粹的现实手段,去消灭异人。这就代表着,想要彻底消灭异人,就必须要动用有别于现实的手段。你明白了吗?”
“你无法用杀毒软件来卸载杀毒软件本身,这个意思吗?”鱼谦恍然大悟
“是这个意思,但是比这个更棘手。”任源点点头说道“你可以选择用别的方法卸载杀毒软件,但是猎人们却找不到别的方法来终结这个悖论。不如说,除却现实手段的一切方法,只要使用了,就等于再次打破了现实和非现实之间的墙壁,之前的努力不就没有意义了吗?”
“那么…不能使用可以靠现实解决的异人,来解决你吗?”鱼谦想了想发现有些不对,忙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解决你的异人,也许是可以被现实手段解决的呀?”
“这你就问到点子上了。”任源赞许的说道“这就是强硬派里的一种解题思路,而这派的代表者你猜猜是谁?”
“是你?”鱼谦愕然
“不错,正是在下。”
现在鱼谦终于明白了,一切疑惑和不解都旋转组合起来,将现实展现在了他的面前。为什么无数人都会对和任源组队心生忌讳,为什么会流传着任源逼迫友军二次觉醒的传闻,为什么对灾部高层会纵容任源的胡作非为。包括任源对异人的排斥,和对其余异人的挑衅与蔑视。
那些流言蜚语并非空穴来风,暗地里任源真的做了许多令人发指的勾当。而对灾部高层恐怕不仅知道并保持了沉默,很多时候只怕还在背后推波助澜。这就是为什么面对任源这么一个危险的角色,还会默契的给他留下私人空间。
“所以说,对于对灾部来说,无论你是死还是活,都具有超凡的意义是吗?”
“这是自然,我能够获得的支持和调用的资源,也绝非别的异
人可以比拟的。而为了寻找破题的方法,我自然也需要做一些出格的事情,现在你明白了吗?”
“明白了。”
看到鱼谦点头认同,任源脸上的笑容一收,转变语气沉声说道“那么你明白,我今天和你说这些的原因吗?”
“这…”鱼谦没有接话,尽管刚刚任源透露的消息已经足够震撼了,但是他预感到接下来任源要说的话,要比之前的内容更加的危险。朦朦胧胧之间,鱼谦感觉到自己,正在一步步踏入一个危险的泥潭。
任源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面前的鱼谦在犹豫挣扎之间,阴晴不定的脸。缓缓张口说道“六号别墅地下三层为什么没有监控,你知道了。我选择在这里拆这封信,自然是因为不希望信里的内容被上面知道。那么我为什么要带你去见夏宇辰,让你看到这封信,你知道吗?”
“…”鱼谦紧咬着牙关一言不发,他当然知道任源是什么意思,但是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抉择,要远比当初张昌旭给他的选择,困难的多。这个时候他突然发现,原来生死根本不是最艰难的抉择,很多选择远比生死更难衡量。
而这边任源也不着急催促,好整以暇的看着面色纠结的鱼谦。拾起扣在桌面上的信封,翻来覆去的把玩着,好像薄薄的一张光白信封,有着无穷的趣味。
“如果,我选择将这封信的内容,告知上官鸿呢?”鱼谦看着闲适的任源,咬着牙关问道
“那三号研究院那边,只怕会有些不大不小的麻烦。不过说起来,夏宇辰会做这种事也没什么奇怪的,这封信还不至于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任源无所谓的说道“不过嘛,我个人当然暂时并不希望上面知道这件事,不然我也不会特意选这里来拆信了。”
“可是,如果我隐瞒不报,那就是我作为龙牧的失职。”鱼谦眼中寒芒一闪而逝“我为什么要帮你,隐瞒这封信的存在?”
“唔…”任源佯装思考了一番,满脸认真的说道“这么说也很有道理啊,正常来说你的立场,并没有隐瞒的理由。”
“你前面说的那些话,根本就说服不了我。”
“你想哪里去了啊?”任源失声笑道“我什么时候,说我要说服你了?我只是告诉了你一些对灾部的,内部情报罢了。”
“你是在逼我站队吗?”鱼谦终是忍耐不住和任源打太极,单刀直入的问了出来
“什么叫站队,君子矜而不争,党而不群。我可没逼你什么,我有要求你不许做什么,必须做什么吗?”任源一脸无辜的问道“没有吧?”
“我不明白,为什么是我?”鱼谦没有理会对方的装傻,追问道“按照你的说法,我只是对灾部和你之间‘默契’的一部分,用来赋予你独立行动形式上的合理。你为什么要…”
“你是这么认为的?”任源沉着脸问道“不想成为我用来欺骗部里的道具,而是真正并肩作战的队友,这话难道不是你说的吗?”
“我…”鱼谦顿时哑然,面对脸色阴沉的前者竟不知如何反驳
“哼,这就是你所谓的觉悟?”任源面带讥讽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鱼谦叹了口气说道“我有起码的自知之明,我清楚我的能力,能担负起多大的责任。”
任源低头沉默片刻,轻声说道
“要是我说,我求你帮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