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说?成为异人很容易?”任源的话大大出乎了鱼谦的意料
“是也不是。”任源说道“制造异人这件事,无疑是被对灾部视为最为严重的的罪行,是坚决打击的对象。不过反过来,想消灭什么就要了解什么,这方面的研究对灾部自然也是处于前沿的。具体的我不能告诉你,但是一个公认的事实是:沟通异源的关键在于意识!”
“靠脑袋去想吗?”
“可以这么说,精神上的剧烈波动被认为能够吸引到异源的注意,进而获得异源投射过来的能量。至于怎么使用这种能量,如何将它以这个世界能够观测到的形式展现,就是所谓的‘独立现实’了。就比如我,我将异源倾注过来的一切变成了现实中永生这一概念的具象化。”
“异源的本质是工具人喽?”鱼谦奇道“那为什么说异人都有罪呢?”
“因为,只有极端背离人伦的精神异动才有可能在异源眼中擦出一道微不可察的火花。因此能够成为异人,他在那一刻一定精神已经彻底崩溃,彻底不属于人类了。比如一个罪大恶极的变态杀人狂,犯下了所有常人无法想象的罪行,在受尽折磨濒死之时就很有可能变成异人。”任源轻佻地说道
“你这个说法就带有误导性,并非只有恶人的想法不正常吧?圣人的想法某种意义上来说不也与正常人类不同吗?”鱼谦不满的说道
“想要理解我们绝无法理解的事物,却靠达到极致的理性,这本身就是矛盾的。精神失常的人反而有歪打正着的可能,不过也不能说的那么绝对,学术界确实有认为有些奇迹是沟通异源产生的。但是这些引发奇迹的,你口中的圣人是绝不可能变成异人的。”
“这是为什么?”
“因为,异源根本不可能理解我们,所以它对我们的关注有可能就是不经意间的一瞥,可就这简单一瞥给现实带来的影响也是无以伦比的巨大。你可以简单的将异源理解为一种粗暴的愿望实现机,只有将想要活下去这个意识最大限度的激发,才能在这恐怖的能量中籍由牺牲他人而保住自我的意识。”任源冷峻的说道
“毫无疑问的是,但凡能够在接触异源后存活下来的异人,一定是个极端的利己主义者,并且身上背负了累累血债。为了能够活下去牺牲他人,背叛了现实接受了非人的自己,才能在异源的冲击下存活。对于异人来说,他的‘独立现实’就是他原罪的投射。”
“连改过自新的机会都没有吗?”鱼谦沉声问道
“如果这个人的心中还有一丝丝属于人类的良知,他就该在异源的冲击中死去。”任源抬头看向鱼谦“你没有面对过异源,也希望你永远不要面对它,但是只要面对过的人就会明白,活下来的都是些什么货色。”
“即便如此…”鱼谦避过话头,转而说道“不也有你这样,之后又愿意和政府合作的异人吗?再说我觉得异能不是很强大吗?能够违背现实,如果能投入生产的话,也未尝不能造福人类吧?”
“警惕你的思想老鱼。”任源诡魅一笑“你这个想法简直就像是降临派的祭司,他们也会一边高喊‘为了人类的进步’,一边把屠刀挥向普通民众的。”
“我又不是说要搞献祭。”鱼谦皱起眉头“比如说昨天给我治疗的那名女异人,如果利用好了,难道不是能大大提升医疗水平吗?”
“所以说,这就是为什么,部里一定要选用遭受过异源伤害的人,来担当一线
人员。会产生你这种看法并不奇怪。”任源低头思索了一番,将桌上的圆珠笔抛给鱼谦
“试试看,你能用这只圆珠笔切开桌面吗?”
“不可能吧?”鱼谦仔细端详了一番,这只是一只十分普通的圆珠笔,只要花上几元钱,任何人都可以在随处可见的小超市买到它。
任源微微一笑说道“你不认为,这是一把十分锋利的刀吗?我们给它起个名字,就叫‘罪衍’如何?”
“这和叫什么没关系吧?”鱼谦无奈的说道,顺手将笔抛还给朝他伸手的任源
“你看着,我现在手里拿着的就是我的佩剑‘罪衍’。”任源表情一肃,一本正经的说道,接下来拿着圆珠笔在大理石的桌面上轻轻一划。顿时一道粗同笔身的一公分凹槽出现在桌面上,纷飞的大理石粉如同轻柔的柳絮,任源手中拿着的仿佛并不是圆珠笔,而是一把坚固无比锋锐惊人的钢刀
“你怎么做到的?”
“理解不了吧?”任源挥舞着手中的笔“就像我理解不了你为什么做不到一样。这就是为什么,对灾部要牢牢地控制每一名异人,而对不可控的则要坚决的抹杀。”
“每名异人都有自己的独立现实,在普通人看来圆的钝的和尖的锐的,是不能共存的。可在异人眼中则不一定,如果只是认知上的偏差当然无所谓,可如果双方的认知都是事实呢?”
“你有没有想过,原本平整光滑的路面,因为一名异人认为它是遍布利刃的火海,就瞬间成为吞噬人命的陷阱?当两种不同现实都存在的情况下,你怎么来制定标准保障普通人的安全?如果你现在从我手中夺过这支笔,你的手绝对会被割伤。”
“难道没法控制吗…”鱼谦看着桌面上的凹槽,不自然的抽动起了手指
“哼,你以为我是多少年的经验,才掌握到了这个地步?大多数异人甚至活不过十年。控制异能?异想天开。”任源不屑一笑“人类就像是一名爬进军火库的无知婴孩,只不过偶然在地面上捡起来一盒火柴。现在连怎么擦燃火柴都是靠碰运气,安敢妄想靠点着火柴的亮光来认知,甚至控制这座无边无际的军火库。唯一的下场就是招致毁灭。”
“以前,有人这么干过吧?”鱼谦心头一凛
“你想知道吗?”任源神秘一笑
“就是你之前说的造神实验吧?”鱼谦摇摇头说道“算了,我想我还是不要知道那么多为好。”
对于鱼谦的拒绝,倒是全在任源意料之中。不过他有信心鱼谦终有一天会忍不住想知道的,自己只需要等待就好了,等待不正是自己最擅长的事情吗?
…
窗外是郁郁葱葱的树林,在S市三月中旬温度已经不下北方的初夏了。层层叠叠的翠绿树海铺满视野,想找出一条山路都不可得,让人仿佛置身幻境。
但是孟浮笙很清楚这不是幻境,这栋隐藏在深山中的房子已经不是她第一次来了,在这里有着她这一生中最痛苦,最可怕的回忆。隔着厚厚的纱布摸了摸左肋的狰狞伤疤,孟浮笙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相比之下她宁愿回孟宅和那座酷肖马雯的雕像跳一场贴面舞。
当然可以的话,还是两边都不要的好。
孟浮笙认命一般躺在床上,虽然从被车中拽出来之后,她的意识就一直不甚清醒。不过她起码模模糊糊的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回至少没有留下什么疤痕,嗯,至少现在还
没有。”孟浮笙自嘲的低语,心想上回有父亲孟伟在这里,这回直到现在孟伟都还没有露面,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就在她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的时候,房间的门被人小心的推开了,一名身着藏蓝色运动服的女子踱步进了房间。
“小安?”孟浮笙扭头看向女子,眼神中流出七分惶恐,两分厌恶和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是我小姐,你怎么样了?”小安来到床边,伸手想看看孟浮笙的胸部,被后者一掌挥开“滚开,我还没死呢。”
“小姐你不要乱动,对伤口不好。”小安赶忙收回手,看到孟浮笙胸口上的绷带并无血迹料想伤的应该不重,轻轻的舒了一口气。
“小安你不觉得你在这里假惺惺的很恶心吗?看到我没死,你是不是很失望啊?孟伟呢?这回怎么懒得动手全权交给你来了?” 孟浮笙语气恶毒的说道,两瓣薄如孟伟的樱唇如粉蝶双翼,上下翻飞,继而便是一堆难堪至极的污言秽语。
小安面色平静的看着愤怒的孟浮笙,不发一语,直等她骂累了方才平静的开口
“小姐你不用担心,老爷没有和我一起来。”
被小安看穿了自己的心虚,孟浮笙顿觉有些不自在,哼哼唧唧了两声便扭过头去不再看向小安。沉默片刻,低声说道
“那孟伟叫你过来干嘛?抓我回去吗?”
“您暂时先在这里住几天,我很快就会再来接您回去好吗?”小安轻声说到
“你一会儿要走?不带我回去?”孟浮笙察觉到不对劲,猛然回头
“嗯,小姐您这次事情闹得很大,还是在这里躲几天比较好。”小安安慰道“您不要着急,不会很久的,老爷也希望快点把您接回去。”
“我爸很生气吧…”孟浮笙也知道这回真的闹大了
“老爷确实不太高兴。”小安伸手轻轻抚摸着孟浮笙露出绷带的伤疤一角,感受到了小安的触碰,孟浮笙忍不住一抖浑身打了一个冷颤。
“我爸会杀了我吗…”孟浮笙低声问道
“小姐您在说什么呢。”小安一愣,收回手指,严肃的说道“放心吧小姐,有我在呢。”
“我相信过你一次,可是结果呢?”孟浮笙强装冷酷的语气已经带上了哭腔“你觉得我还会再相信你吗?”
“对不起小姐,对不起。”小安看着因愤怒和委屈浑身颤抖的孟浮笙,低声说道“这次不会了,这次绝对不会了,我向您保证。”
“算了,怎么样都无所谓了,我从来都不是我,你又何尝是你。”孟浮笙努力眨着双眼,不让怯懦的眼泪流下来
小安慢慢的俯下身子,将自己的头倚在孟浮笙的脸旁,伸手揽住浮笙的脸轻轻的拭去她的泪珠,喃喃说道“不会了小姐,小安保证,这回不会再让别人伤害你了。”
“孟伟想要我死,我知道,那天我差点就死了。”孟浮笙感受着小安粗糙的手掌拂过自己面颊,缓缓说道
“这些年我并不是对家里的事全都一无所知,我知道你是知道的,你能告诉我吗?”
“什么事小姐?”
“把我带到这里的人,就是这些年来暗中和我爸合作的那伙人吧?”孟浮笙转过头,双眼一直看进小安那双铁灰色的眼眸深处
“他们到底要用我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