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拟老者在这件事上，会找借口推诿扯皮，或干脆把责任推卸到千幻九尾的头上。然而出乎鱼谦预料的是，对方再次未作任何辩驳的承认了下来。

“那，那么…”有些猝不及防的鱼谦定了定神问道“千幻九尾没有现身救治刘蕊，也是出自您的授意？”

“嗯？”这回轮到西门豹有些愣了起来“她是这么和你说的？”

“这倒没有。”鱼谦迟疑了片刻后答道“采总指挥她对我的解释是，刘蕊受伤的时候她并不在场…而等她到场之后，刘蕊已经没救了。”

“她说的没错，是这么回事。”西门豹的脸上露出了确实如此的表情，点点头道“从千幻九尾到场的时间来算，是已经来不及做什么了。”

“我不明白，既然采总指挥最后能够找到拜月仪式的现场，为什么等了那么久才赶到？”鱼谦忍不住质疑道“三号院既然已经察觉到了，刘蕊研究员今夜携带禁品出海的目的。就没有在追踪这方面，做些手脚吗？”

“三号院确实没有在刘蕊的船上做手脚，想要瞒过伪神之躯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不过…”西门豹顿了顿道“首先，虽然在伪神之躯开始举行仪式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大致确定了你们的位置。但千幻九尾她并不能，第一时间赶到现场。”

“为什么？”

“因为今夜对于我们来说，需要应对的敌人可不止一两个。”西门豹提醒道“鱼龙牧你不要忘了，这次S市的驱虎行动，还有神殿组织的人牵扯在其中。部里能够确定你们在公海上的位置，神殿的异人同样也能做到。”

“而且这次神殿派出的异人，实力完全不在鼎盛时期的伪神之躯之下，手上亦掌握有部分完整的神之躯体。千幻九尾必须先配合三号院的阴阳策断，确保能够将其拦截击退。如若不然，今夜必会增添许多我们无法掌控的变数。”

“神殿内实力不下于任源的异人…”鱼谦眼角微跳，蓦然想起今夜狐女自巨浪峰头跃下，将自己从深渊中救出之时，那裸呈的玉腿和双足。现在看来后者当时的着装，确实不太寻常。并未穿着对灾部正式的制服，反倒更像是套着身单薄的内衣，大片白皙胜雪的肌肤暴露在外面。

若是刚刚经历了场恶战，故将破损严重的制服脱去。之后为了尽快赶到拜月仪式现场，甚至连衣服都没有来得及换。如此会以那种打扮出现在他面前，也就不奇怪了。刘蕊是在普罗米修斯现身不久，便因触怒后者遭到了致死打击。这么看狐女未能及时赶到现场，完全是在情理之中。

“当然需要阻击神殿异人，只是千幻九尾未能及时赶到现场的原因之一。”西门豹接着说道“实际上更主要的原因是，我们原本并不认为，刘蕊研究员今晚会在仪式现场受伤身亡。所以并未提前对此，做周密的安排。”

“这又是为什么？”

“鱼龙牧，你既知道普罗米修斯就是一号院的刘风。那么刘蕊研究员是他女儿这件事，想必你也肯定已经知道了吧？”

“我知道，可我完全没有从那个普罗米修斯身上，看出任何与父慈子孝相关的气息。他对刘蕊下杀手的时候，也没有任何的迟疑与犹豫。”

“我指的当然不是普罗米修斯会顾念亲情。”西门豹轻笑道“但因为刘蕊是他的亲生女，是他在这个世界上仅存的血亲。对于普罗米修斯来说，留着刘蕊的性命肯定是要比杀掉刘蕊，有用的多。”

“是指普罗米修斯可以利用转生到亲生女儿身上…”鱼谦边回想着今晚任源和普罗米修斯在拜月祭坛上，对峙时那些他完全听不懂的谈话。边努力组织语言，冲着老者问了出来“来重新获得人性之类的吗？”

“他的确可以这么做。”西门豹点点头道“不过我想志在最终篡夺神明躯体的普罗米修斯，对于这种冲淡神性的做法恐怕并不会考虑。总之不管普罗米修斯有什么打算，对于杀掉自己女儿这种没有任何收益的事情，他应该都不感兴趣。”

“不感兴趣，就等于没有危险？”

“是的，不感兴趣就没有危险。”西门豹微笑道“鱼龙牧你平时也不会特意，跑到你们小队驻地六号别墅的院子里，去捕杀蚂蚁吧？”

老者将普罗米修斯眼中的女儿刘蕊，形容成蚂蚁的说法，让鱼谦打心底感到了几分不舒服的感觉。握在一起的双手不自然的紧了紧后，鱼谦带着几分恼怒的情绪开口质问道

“就当是你说的这样，那为什么最后普罗米修斯他又对刘蕊下杀手了呢？”

“这也很简单，就像你会不在意院子里爬过的蚂蚁。但如果是在耳畔嗡鸣不休，时刻想要叮你几口的蚊子呢？”西门豹颇为惋惜的轻叹道“我看了今晚的行动报告，刘蕊研究员对于父亲刘风当年的所作所为执念很深这点，我是知道的。”

“可她能以如此年纪担任三号院的部门主管独当一面，除了千幻九尾的照拂。其本身的素质和能力，也是得到了各方认可的。万没想到的是，在亲见了普罗米修斯之后，她会冲动到那般程度，完全失却了应有的冷静。”

“并且另一方面，我想普罗米修斯最后之所以会动手，多少也和伪神之躯反复试探的举动有关。普罗米修斯很有可能想要借此，向对方表明自己对成神之事不留后路势在必得，同时也不会受外界任何影响的态度吧。”

“你们都知道刘蕊她对当年的事情执念极深，为什么还要允许她接触那些危险的触媒？为什么不在她离开三号院前拦下她？”面对老者看上去颇不走心的态度，鱼谦出离的愤怒了起来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你们需要一个，能不引起伪神之躯警觉的方式，把拜月仪式的材料送到他手里。好创造机会坐山观虎斗，看着他和普罗米修斯打起来！”

“我不否认，授意三号研究院忽视刘蕊研究员多年来的违规举动，是有这方面的考量。”西门豹依然不带丝毫火气的解释道“但这个任务，并不是非要刘蕊研究员来做不可。如果她今天选择了拒绝伪神之躯的邀请，我们仍有数个备选的方案，来将仪式所需的材料交送到你们手中。”

“那为什么还要让刘蕊去…”

“因为这是刘蕊研究员，自己的选择。”西门豹打断了前者的话，毫不客气的说道“或者我们来换个说法，鱼龙牧。你觉得如果我们提前逮捕了刘蕊研究员，她就会放弃寻找她父亲的想法了吗？”

“这…她…”

“你也知道这不可能，不是吗？”西门豹一针见血的说道“她并不是因为你们的邀请，而在暗中准备了拜月仪式的素材。从她认为普罗米修斯可能是自己的父亲开始，她便开始了沟通镜月世界的计划。”

“正因为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的目标，所以才会被称之为执念。这是属于刘蕊研究员自己的战斗，终归需要她自己去做个了断。还有鱼龙牧，你真的以为她对于部里期待她完成的任务，丝毫不知情吗？”

“刘蕊她知道？”鱼谦愣道“可西门将军你不是说，只有极少数部里的高层，才知晓真正的驱虎行动内容。连千幻九尾在此之前，都完全不知情吗？”

“刘蕊研究员自然不知晓驱虎行动的全貌，但她并非对此毫无所觉。”西门豹话锋忽转，径直问道“鱼龙牧，你觉得刘蕊研究员交给你的那两枚子弹，是用什么做的呢？”

“…是很危险和罕见的触媒吧？”想到那诡异的黑色子弹出膛时，惊天动地的可怖异像。鱼谦只知其必非凡物，可再深入的细节就一无所知了。

“那是来自幻境神坛之上，三号异源TOBYER躯体之上的残渣。和经受了现实异化的神躯碎片不同，那是真正能够扭曲现实的异源躯体！”

“啊！”

哪怕只是连任源推荐的入门书目，都还没全部啃完的鱼谦，也知道未被现实所异化的异源躯体，是多么可怕的存在。这种危险至极的事物，根本就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之上。

仅仅只是放置在现实世界中，就会不断的吞噬现实之力，源源不断的生成深度污染的触媒。从危害性的角度考虑，只怕丝毫不亚于全力催动独立领域的伪神之躯。也难怪出现在拜月祭坛上的三号异源触须，会和那枚射出枪膛的黑色子弹发生了共鸣。

“那枚子弹！被我射进祭坛地面的那枚子弹！”回过神来的鱼谦惶急的吼道“还在海底呐！”

“别担心，你最后使用的那枚子弹，当时就已经被土狼大队寻回来了。”西门豹随口安抚道“虽说是异源躯体，但能被刘蕊拿去做弹头，自是经过了严格的处理，并没有你想的那么不稳定。”

“难怪刘蕊说光是挪用这几枚弹头的行为，就够她上军事法庭被判处极刑！”鱼谦骇然道“你们怎么能让她把这种东西带出三号研究院？应该说对灾部是怎么得到，这种东西的？！”

“我们既然能修复幻梦境中的幻境神坛，自然有办法从神坛上将极少量的异源躯体带回来。”西门豹笑笑道

“至于为什么会让刘蕊研究员接触这种东西，则是和我们今晚希望她最后能够完成的使命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