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军港下了船之后，鱼谦谢绝了土狼大队这边送他回六号别墅的提议。不顾身体上的疲惫，讨过了军车直奔市立博物馆地下的总指挥所奔去。事到如今他已然决定豁出去了，打定主意就算拼了这条命不要，也要查清真相，给众多牺牲的同伴一个交待。

不过鱼谦心中觉悟虽然是有的，可对于此举最终的结果，他其实并未抱有任何乐观的希望。愈发显的这番挣扎更像是种无声的抗议，颇有些听天命尽人事的悲凉气氛在里面。

因此当他气势汹汹的冲进地下指挥所，做好了会被警卫人员用各种借口拦下，也做好了在总指挥室门外耗到底的准备后，却被接待人员告知千幻九尾正在办公室内等他时。顿觉有种拼尽全力却撞在了大团棉花上的感觉，浑身空落落的使不上劲。

“呃…同志，你刚才是说。”鱼谦忍不住确认道“采总指挥她，正在里面等我是吧？”

“是的，采总指挥吩咐过了，要是鱼警官您来找她的话，不用向她通报直接放您进去就好了。”警卫人员说完还略显好奇的，打量了下脸上淤青未消的鱼谦，微笑道“只是没想到鱼警官您来得这么早，本以为您会先休整下再来汇报呢。”

“汇报？”

越听鱼谦越觉得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劲，不过想来从总指挥所的警卫这里也问不出什么具体的内幕。既然能够顺利见到千幻九尾，他也就不打算在这里浪费什么时间了。草草的结束了对话，推门进入了总指挥室。

提前返回的采九儿已经换过了衣物，将有些破损的作战服脱了下来，重新回到了那副混合了魅惑与端庄的魅人姿态。只是屁股后面耸拉的九条蓬松长尾，悄然透露出了几丝掩盖在表面之下的疲惫。像是在今晚也经历了场，不大不小的恶战。

当鱼谦推门进来的时候，狐女正埋头在文件堆中忙碌着。像这种需要大量纸质而非电子文档的情况，多半代表着这些都是对灾部将要进行密封留档的重要文件。因此S市对灾部这近两个月来的行动结果，很有可能将由这一份份文件做出最后的盖棺定论。

“你来了？”采九儿正拈着份文件细细读着，瞥见前者进来启唇轻笑，轻抬下巴示意后者在自己对面坐下来“真是个心急的男人，不先把身上的伤处理下吗？”

“只不过是些皮外伤罢了，不用处理自己也会好的。”

尽管今晚尤其是最后拜月祭坛坍塌时，身体其实伤的不轻。但鱼谦此刻根本无心去关注这些细节，倒是对方此刻淡然和气的态度更令他感到不解和侧目。面对巧笑倩兮的狐女，不好直接发飙的他只得暂且压下心中的火气，沉着脸隐含怒意的说道

“相比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现在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不是吗？采总指挥，关于今晚的事我有很多疑问，能否请您给我个解释？”

“可是行动过后的休息和治疗也很重要啊，身体是革 命的本钱嘛。”采九儿抿嘴浅笑，竖起白皙的柔荑赶在对方暴走前安抚道“好啦好啦，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情想要问我。在此之前，你先看看这个吧。”

说完她便从办公桌上高高垒起的文件堆中，抽出了份印着密密麻麻字迹的报告，按在桌面上滑倒了对方面前。拿起文件的鱼谦粗略的扫了眼，便认出这应当是份行动总结的初稿。相较于对灾部严谨的文风格式并不甚标准，应是准备等身为总指挥的千幻九尾批阅完毕给出明确的指示后，再做最后的增改校订。

“这是…”

“嘛，先别急着问。”采九儿俏皮的眨了眨眼，嗓音酥媚的催促道“你看不就知道了吗。”

摸不清狐女路数的鱼谦皱了皱眉，展开报告听从对方吩咐细细阅读了起来。只是越看他的面色越冷，到得最后黝黑的面庞直如块冻透的坚冰，只余双眼之中放射出愈发汹涌的怒火。

“啪！”

安静的总指挥室中发出了声脆响，气到浑身颤抖的鱼谦将手中的文件，狠狠的摔在了千幻九尾的办公桌上，厉声质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这份行动报告上，写的不是很清楚吗？”采九儿捋了捋额边的散发，嗓音温柔的关切问道“你是有哪里，没看明白吗？”

“不，这份报告写的确实很清楚，我也看明白了。”鱼谦寒声道“所以我才要问您，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哦，我明白了。”采九儿面露恍然的说道，“你是不喜欢这个剧本吗？”

“原来采总指挥您也知道，这并不是份行动报告，而是份剧本啊！”鱼谦强抑着怒火说道“你要我看这份伪造成行动报告的剧本是什么意思？是想要我配合您，认同这上面写的就是今晚的事实吗？”

“你不满意吗？”采九儿似是有些惊讶的说道“我觉得这个剧本，还蛮好的呀。”

“是蛮好的。”鱼谦一字一顿的说道“但再好的剧本，也不是事实！”

“有时候事实也并没有那么重要。”采九儿笑了笑，温婉的说道“你不觉得相比协助暴走失控的伪神之躯，抗命并威胁上级，勾结三号院叛逃的研究员进行禁忌仪式。作为在人之本源的胁迫下仍坚守龙牧职责，最终奇迹般生还的英雄，是个更好的结局吗？”

“采总指挥您口中更好的结局是指，把罪名都丢到任源的头上，好掩盖住你们剑阁勾结降临派的阴谋吗？”鱼谦不无讥讽的说道“坚守职责，奇迹般生还的英雄？采总指挥，我可以认为你们这么做，是想要收买我吗？”

“收买？不不不，鱼警官你误会了。”采九儿不以为忤的淡笑道“只是在通知你，这份报告上所写的，就是今晚的全部事实。准确来说，是从昨晚到今晚的全部事实。”

“可我还要再说一遍，这上面写的根本不是事实！”鱼谦强硬的说道“而去您对所有人撒了谎，采总指挥！昨晚你不仅没有和任源，联手击毙S市琐罗亚斯德教派分部的主教普罗米修斯，而且还协助敌人将任源关进了镜月世界！”

“哦，这样啊。”采九儿浑不在意的问道“是任源和你说的？”

“他和张专员也是这么说的。”鱼谦冷声道“怎么，您是要说他在撒谎吗？”

“那倒不是。”采九儿笑笑道“只是如果鱼警官你觉得，我帮普罗米修斯把任源关进镜月世界这件事不对的话。那么今晚你又做了什么呢？我可是看的清清楚楚哦，你最后毁了拜月祭坛，难道不是为了把他留在镜月世界里吗？这么看我们也没有什么区别吧？”

“我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避免今晚的事态进一步扩大。”鱼谦不屑的说道“怎么可能和你们一样！”

“这么说鱼警官你，知道我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喽？”采九儿饶有兴致的问道“那么你不妨说说，我或者按照你的说法我们，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鱼谦登时被狐女的话给噎住了，毕竟就连任源最后也没有搞明白，千幻九尾或者说剑阁勾结普罗米修斯的动机。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张昌旭始终无法认同两人的推测。以致于最终任源不得不强行动用神赐创生，去捕获普罗米修斯这个最直接的“铁证”。

不过鱼谦当然不打算被狐女牵着鼻子走，当即冷哼一声不悦的说道“我怎么知道你们的目的是什么，我如果知道的话，还用的着来这里见你吗！”

“我倒是没看出来，鱼警官你这么有本事。”采九儿调侃道“听你的意思，你是有十足的把握从我这里逼问出真相，然后再将我绳之以法是吗？”

“我并没有把握，对此也完全不报任何希望。”鱼谦将身板挺的笔直，毫无惧色的盯视着对方的双眸，神色平静的说道“但是我不能让同志们就这么不明不白的牺牲了，就算我今天已经走不出这道门了，我也要来这里把事情问清楚。既然我最后活下来了，自然就该我来做这件事，对此我责无旁贷！”

“而且…”鱼谦又补充道“当初您邀请我合作的时候（详见第八百九十七章），答应过会为我解答疑惑的，不是吗？”

“啊啊，翻旧账的男人可不讨女孩子喜欢噢。”采九儿摇了摇手指，带着几分撒娇的口吻，故作严肃的抱怨道“而且算上今晚我救你这件事，我们之间还是鱼警官你欠我更多吧？我也不和你提别的要求了，今天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好不好？”

对于狐女插科打诨试图避开话题的举动，鱼谦丝毫不为所动，目光仍死死的盯着对方。只是他的心中此刻已经隐隐的有些泛起了嘀咕，千幻九尾对自己的态度倒是温和的有些过分。与其说是想要麻痹他，倒更像事根本没把整件事放在眼里的感觉。

“啧，还是不肯放弃嘛。”采九儿面露不悦的说道“真麻烦呀，要是换成伪神之躯的话，他肯定高高兴兴的接受这个提议的。”

“很遗憾，坐在这里的是我，而不是伪神之躯。”心生试探之意的鱼谦，故意挑衅的说道“如果采总指挥您后悔把我救下来的话，现在也不是没有找补的机会。”

“所以今晚你是一心求死的吗？”狐女有些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忽然说出了句令鱼谦极为意外的话“好吧…”

“…你想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