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压着伤流年的任源,依旧维持着单手锁颅的姿势骑在前者身上,既没有放开对方的意思,也没有类似动手检查状况的动作。
而半个脑袋都被按进地面的伤流年,也全然没有反抗的打算。只是听天由命般躺在地上,沉稳轻快的呼吸声在鼻翼间轻轻的响着。
“遥想当年电阻计划结束后一别,小年。”任源率先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轻笑着说道“我们有整整十年没有见面了吧?那时候的你,还是我刚刚加入枭龙大队的晚辈哩。”
“嗯,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满十年了。”伤流年面无表情的说道“离婉儿姐死同样也是,快满十年了。”
“嘁。”任源轻啧一声,剑眉微蹙道“你这个小子,说话还是这么的不讨人喜欢呀。”
“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伤流年淡然道“而且率先提起电阻行动的,不是前辈您吗?”
“行吧,算我的不是。”任源嗤笑道“不过说起来十年前的电阻行动,是你把杀害了龙牧的我,送进了S市的海底异人监狱。现在却换成我来代表对灾部,处理你这个刺伤龙牧叛逃的罪人。这之间的身份转换,还真是令人感慨啊。”
“……”对于后者的讽刺,伤流年表现的非常平淡,短暂的沉默之后方才轻声问道“那么善水她现在,还好吗?”
“上官善水吗?如果你问现在的话,那么截至到目前为止我想应该还不算太糟。她现在作为千幻九尾的联络专员,参与对灾部的驱虎行动。”任源意味深长的笑笑道“不过过了今天之后嘛,可就不好说喽。”
“千幻九尾?”伤流年闻言微凛“间隔竟将采九儿前辈也派到S市来了?”
“是啊,毕竟除了‘叛逃’的你,还发现了隐士的行踪。但就考虑双方战力的平衡,就有必要再在S市增派一头A级的猎犬了。”
听到“猎犬”这个字眼从后者口中蹦出来,伤流年微微感到有些不快,但并没有出言纠正,接着问道“为什么说过了今天之后,善水的处境就不好了?”
“呵,十年安逸的驻守工作,还真把你给养傻了啊。”任源语气戏谑的讥讽道“你也不想想为什么你的龙牧,会在弄丢你后成了九儿指名的联络专员?你不会以为对灾部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和你这孩子一样傻吧?”
“这么说,那晚发生的事…”伤流年有些不安的问道“部里都已经知道了?”
“上面究竟知不知道那晚的细节,我可不好说。眼下对灾部的局势诡异的紧,我也好奇上面那些老家伙们究竟在搞些什么。”任源冷冷一笑道“不过依我看该知道的上面肯定都知道,至于当晚细节,事到如今估计也没有人会在意。”
“这样吗…”伤流年若有所思的沉吟了片刻,自言自语的说道“想来有上官镇守在,部里应该不会太过为难善水吧。”
“不是吧,小年?”任源哂笑道“都这样了,你还对那个妞念念不忘呐?她把你陷害的这么惨,你就一点都不恨她?”
“想我这样的怪物,有什么资格去恨她。”伤流年轻叹了口气道“而且身为杀害她母亲的仇人,她有权力这样对我。”
“嗯?”任源面色微怔,颇为好奇的问道“上官善水的母亲是谁,你是怎么知道的?总不可能是上官善水她亲口告诉你的吧?”
“果然是真的吗?”见任源是这个反应,伤流年心下顿时了然,当即自嘲一笑喃喃自语道“原来穆栖莉研究院真的是上官善水的母亲,她还真没有骗我。”
“你说的‘她’是谁?”任源皱眉问道“听起来可不像是指上官善水。”
“是S市琐罗亚斯德教派的高阶祭司,也自称‘美杜莎’。”伤流年平静的答道“据她所说她是当年学院派仅存的异人,所以知道很多穆栖莉研究院叛逃过去后的内幕。关于善水的身世,也是她告诉我的(详见第二百二十四章)。”
“那个美杜莎和你说,上官善水是穆栖莉的女儿吗?这可真有意思。”任源摩挲着下巴,脸上露出了饶有兴致的神色“我倒是有些好奇,平白无故的她告诉你这个干什么?”
“估计想动摇我的意志,劝我和他们合作吧。”伤流年隐瞒了当时与美杜莎的交易,只是淡淡的说道“我刚落到他们手里的时候,他们很是在这方面下了阵功夫。”
“这倒是不奇怪,白捡个高阶异人总不是坏事。”任源耸耸肩道“不过说起来当年下手的人明明是我(详见第二百八十二章),上官善水就算是为母报仇,也该来找我而不是找到你头上吧?”
“剿灭学院派的行动是我与前辈你一同参与的,她把我认作杀害她母亲的仇人也没有什么问题。”伤流年道“再说善水又不知晓,当年的行动的细节。”
“我倒是觉得她应该知晓当年的…嘛算了,反正这些陈年往事已经不重要了。”任源摇了摇头失笑道“总之现在小年你是叛徒这件事,在对灾部已经盖棺定论了。我这么说,你应该明白吧?”
“明白。”伤流年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平静“前辈你今晚会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防止这个结论出现偏差吧?”
“嘿嘿,聪明。”任源撇撇嘴道“虽然我很讨厌千幻九尾,但是现在她毕竟是驱虎行动的总指挥。这上级的命令,我也是不得不听啊。”
“我能理解。”伤流年平静的说道“如果我活着回去的话,事情反而会变的很麻烦。”
须知抛开对灾部已经对伤流年的失踪,按照“叛逃”下了定论不谈。单单就接下来怎么处理他,便是个棘手的问题。按照枭龙大队的合约他十年服役期将满,担任心锚的龙牧偏偏是陷害他的始作俑者。
这种情况下若是继续遵照合约,给予他普通人的身份将监管等级下调至J3,显然是不太适合的。就算重新为他配发龙牧,伤流年能不能接受新龙牧作为心锚,确保自身意识的稳定也是个未知数。更不要说这次来自上官善水的背刺,本身就是对他稳定性的沉重打击。
在艰难维系着对灾部异人地位稳态的剑阁看来,他无疑是枚不折不扣的炸弹。不管怎么处置他,都将是对部里已经成熟的枭龙大队制度,一次沉重的打击。最坏的情况下,他可能会彻底颠覆现行的枭龙大队制度和异人限定居住法案。
至少剑阁的高层并不愿意冒如此大的风险,去赌心理备受打击的伤流年,能够在余生长久的维持自身的稳定。将他的叛逃盖棺定论,无疑是眼下损失最小的选择。
当然这个损失最小,是站在剑阁的角度来衡量的。
“你能理解?”任源讶然道“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打算反抗吗?”
“我为什么要反抗?”伤流年理所当然的说道“既然部里已经决定了,也派前辈你来处决我了,我就算反抗也没有什么意义吧?”
“这可不好说,你看这里只有你我两人而已。只要你能打到我的话,你还是有很大机会获得自由的不是吗?”任源循循善诱的说道
“再者不管怎么说,我们也是并肩作战过的战友。我可是从一开始,就坚定的认为你不会叛变。如果你求我的话,我可能会考虑放了你也不好说呢。”
“就算我今晚活下来了,也躲不过部里的通缉。结果并不会有任何区别,更何况…”伤流年眸色微冷“我可不觉得前辈你会放过我,暗杀掉善水再栽赃到我的头上,才更像是前辈你会做的事。”
“哈哈哈,小年我可太喜欢你了!”任源忽然放声大笑,震得整个隧道都跟着嗡嗡作响“我们不愧是同类啊,你一眼就看出来的事情,那些蠢笨的凡人却一辈子都看不明白,不枉我苦等了你这么多年。”
说着任源低下头来,看着前者从自己指缝中露出的双眸,满脸狂热的说道“来吧!小年!只有你,才能够杀了我!”
“采前辈是让你来处决我的吧?”伤流年漠然道“而且前辈你也看到了,我的右手已经被废了,我根本没有与你对抗的能力。”
“你的右手被废了?你是想说,你已经不能使用魔枪布里欧纳克了吗?别逗了小年,你的这个借口为免太拙劣了。”任源干脆松开了压制前者的手掌“你我都很清楚,你的好姐姐,日女并不存在于你的右手。”
“不要再欺骗自己了小年,你明明很清楚,亲口吃了日女的不就是你自己吗?没有任何人从你口中,分走了哪怕一杯羹。是你亲手从后面偷袭了对你毫无防备百般信任的,你的日女姐姐。将她的每一寸血肉,化作了你苟延残喘的力量!”
“当然你这么做也是无可厚非的,不这样做你根本就没法在那座海岛上活下去。”任源俯身在前者的耳畔,嗓音低沉的说道“即便你的日女姐姐,即便死在了你的手里依然希望你能够活下去。即便你下手之前明知道,她是那么的…爱你,对不对?”
“实际上你动手前就知道,那是她故意留给你的机会,即便你到现在都不肯承认。哈哈,恋爱中的女人就是蠢的这么无可救药,既然她蠢到这种地步,当然也就不能怪你下手狠辣了对不对?”
“…”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惊人的气势整在伤流年的胸膛中酝酿,急速搏动的心跳仿佛肃杀的战鼓,跳动间发出沉重的声响
“请不要侮辱姐姐大人…”
“呦?急了急了?”任源神色轻浮的嬉笑道“被我说中事实,所以恼羞成怒了?我一直在好奇,为什么上官善水这么对你,你仍旧没有崩溃。现在我明白了,你的心锚根本就不是上官善水那丫头,而是你对日女的愧疚是不是?”
“所以你面对上官善水的时候,才会表现的像陷入恋爱的女人一样愚蠢。喂喂喂,小年你不会觉得你这么做,是在向你的姐姐大人赎罪吧?你不会对死在这里变相保住了上官善水那丫头的性命这件事,还有点自我感动吧?噗,够蠢,真是有够蠢的。甚至都比你的那位昏了头的姐姐大人,还蠢了喂。”
“连自己靠什么活下来的事实都不敢面对,却在另一个想要你死的女人身上寻求救赎?还有比这更搞笑的事情吗,真是笑的我肚子都痛了。”任源狞笑道
“当然你放心,善水那丫头我也不会放过的。既然她那么惦记着她死去的老妈,我很快就会找个机会让她去…”
“…陪她妈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