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谦把车掩在一排排树荫中,忍住烟瘾和柏天清等待着天彻底黑下来。
下午鱼谦从阴沉着脸的刘局办公室出来之后,就去翻阅了殡仪馆的建筑资料。正好昨天晚上准备的东西都用得上,鱼谦顺便把备用品丢给柏天清用。
柏天清找了个出夜勤的借口稳住了慌乱的孟浮笙,加上白天的安抚,终于使惊慌失措的小女生镇静了下来,只是帮助孟浮笙离家出走的计划看来是要提前一些了。
柏天清关掉了手机说道
“鱼叔,你昨晚到底做什么去了?今天下午刘叔的脸都要沉到地上了。”
“昨晚?昨晚我倒是想做点什么,可是什么都没做成。”鱼谦冷哼一声,把昨晚发生的事简明扼要的说了一遍“…要我说,那六个失踪的猎人,只怕真和那个炼油厂有关,能调动军队,看来专案组的背后是军方在撑腰。”
“难怪刘局的脸色那么难看了。”柏天清恍然大悟“既然是军方插手了,不让咱们警队介入就解释的通了。”
要说警方最头疼的事情之一,莫过于是遇到和军方扯上关系的事情。在军改前,好歹武警部队还是警方的兄弟单位,算是能做个缓冲。这军改之后,武警部队咸鱼翻身并入军方了,警方就不好过了。
一旦遇到和军方有关系的事情,想调查吧,一不小心就碰了线。去问吧,军方又是惯装哑巴的,满嘴的军事机密就是不说人话。甘支队长曾在内部会议上大骂军方就是属赖皮鳄鱼的,混在木头堆里,你不踩他不吭声,一踩他还咬你。
另一方面军方行事总不和警方打招呼,再加上和军方挂关系的案子处理时不让警方插手,事后留下一堆烂摊子到头来还要警方去擦屁股,一来二去都不愿意和军方打交道了。
刘局和鱼谦自然不知道对灾部这个部门的存在,更不知道驻在炼油厂的那只部队是对灾部的土狼大队。想当然的认为专案组实际上是军方的人,而又去省厅借了警方的身份,这种军方办事披着警方皮的情况对于刘局来说,自然是最麻烦和棘手的了。
再回想起那天交接仪式上张专员说的以后还需要贵方配合,刘正明就觉得自己脑仁涨呼呼的痛。若是鱼谦再搅和进去惹点什么事,那真的是头都要炸了。
“军方怎么和这种事扯上关系的?“柏天清忍不住问到
“我怎么知道。”鱼谦没好气的说道,毕竟昨晚被人用枪顶着站了一个多小时,一回想起来心情可以说是十分的不爽“不过如果是和军方扯上了关系,搞不好和什么军用品有关。”
“鱼叔,您不是部队出身的吗?就没啥老战友能帮忙打听打听?”
“你什么时候见过有在原籍当本地兵的。”鱼谦瞅了一眼柏天清说道“我当兵是在河北那边,我上哪找GZ军区的老战友。”
听鱼谦这么说,柏天清沉默了下来。不安的思索了半天张口说道“鱼叔…咱不会上军事法庭吧?”
“你瞎琢磨什么呢,部队再霸道也不能不讲理,我们来调查殡仪馆和他们有什么关系。有能耐专案组现在一纸封锁令在火葬场山头拉上一圈警戒线。”
“可鱼叔,那咱们这多少也算是非法入侵吧?”
“别问我。”鱼谦看着慢慢升起的月亮冷静的说道“你是主谋,我只是从犯。”
…
淡粉色的墙壁在视野中慢慢扩散开来,扣在口鼻之上的呼气罩让上官善水觉得十分的不适。
缓缓的凝聚起散大的瞳孔,她的思绪也随之活跃了过来。
我是谁?
我是上官善水。
这是哪里?
这里是医院的ICU病房。
我为什么在这里?
因为我被伤流年袭击了。
想到这里,上官善水猛地清醒过来,两眼放射出精光,完全不像是一个昏迷许久之人会有的眼神。她强势的摆脱了刚刚苏醒的浑噩,当下就准备起身。
然而当她刚准备活动,却发现浑身没有一块肌肉响应自己的指挥。就像思绪脱离了对肉体的控制,全身上下能动的仅剩两个眼球。上官善水知道这是长久昏迷之后的正常现象,并不惊慌,集中注意力在自己的右手手指上,开始想象手指活动的感觉。
很快随着食指的一次微微的轻颤,她开始慢慢的找回对身体的掌控权,缓缓的扭动脖颈看到了在自己身边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仪器。继而沉重的钝痛从浑身各处蜂拥而至,几乎让刚苏醒过来的上官善水再一次昏迷过去。
她咬牙挺过了一波波如潮般的痛苦,她必须保证清醒。她知道很快自己苏醒的消息就会传回部里,会有人来询问她有关那晚发生的所有事情。她必须抓紧时间让自己的意识恢复到巅峰状态,接下来才是最重要的时刻,如果出现意外那么就前功尽弃了。
“上官小姐?上官小姐?你醒了吗?”一名身穿淡粉色护士服的小护士低下头看着上官善水炯炯有神的双眼,语带激动的说道。
该死!太快了。上官善水心中叹息一声,她猜到了ICU病房的护士巡房十分频繁,所以刚一苏醒就抓紧时间恢复意识。只是没想到如此快,前脚她刚刚醒过来,后脚护士就进来了。
“我浑身痛…”上官善水哑着嗓子说道,久不从口腔摄入水分和说话,一开口声音嘶哑至极十分难听。
“你的手指能动吗?”小护士忙伸手熟练的按摩着上官善水的右手关切的问道
“可以。”上官善水哑声答道
“那好,你握好这个,觉得痛就按一下,我马上叫王大夫过来。”小护士扯过一旁的镇痛剂注射机,将注射按钮塞进上官善水的手中。飞快的抄录了一下仪器上的几个关键数字便飞奔出了病房。
上官善水拇指摸索到了圆圆的注射按钮,一下一下的按着,随着镇痛剂的注入遍布全身的钝痛慢慢的平复下来。
“王大夫,王大夫!三号病房的病人醒了。”小护士奔进王医生的办公室,边说边将单子递到了他手中。
“什么时候醒的?”王医生翻着单子问道
“就刚才。”
王医生揣上手机大步的走向三号病房,推门而入便对上了上官善水的目光。
“感觉怎么样?”王医生俯下身子观察着仪器,关切的问道
“很疼。”
“不要太依赖镇痛剂,一次性注射太多会产生抗性,接下来几天更难熬。”王医生看了一眼镇痛剂注射剂的显示屏,皱起了眉头。
“嗯,我会注意。”上官善水平静的说道“今天几号了?我身体情况怎么样?”
“九号了,恢复的不错,肝脏还有点问题不过影响不大。”王医生看了一遍围着上官善水的仪器“排泄也正常,情况比我想象的好的多。”
“就你一个人在这吗?”上官善水问道
“嗯,最近局势不太明朗抽不开人手。”王医生含糊的回答道
小护士惊讶的看着两个人的对话,一时有些闹不清楚二人的关系,这场景和她常见的病人苏醒桥段大不相同。
“你忙你的去
吧。”王医生扭头对小护士和蔼的说道
“哦哦,好的好的。”小护士虽然不知道上官善水是什么来头,不过显然和王医生是旧识,脑海里转着奇奇怪怪的念头红着脸退出了病房。
此刻王医生自然没有心思去管小护士在想些什么,伸手拿过吸痰机清理了一下上官善水的口腔,喂了她一些水,终究还是忍不住好奇,开门见山的问道
“你还记得那晚发什么了什么吗?”
“你先等一下,我头痛的厉害。”上官善水虚弱的说道“让我缓一缓。”
“嗯。”王医生简单的应了一声,便拽过板凳在胶囊型的病床旁坐了下来,一副等着上官善水缓过来的样子。同时从兜里掏出了手机,手指翻动似乎在和什么人发消息。
“在联系吴老吗?”上官善水眼见是很难再拖延下去了,她也清楚现在的局势下部里一定乱成了一锅粥,没用强心针强行把自己弄醒已经是很人性化了。
“嗯,吴老马上就到,还有部里的专员。”编撰完了信息,王医生抬头回到。
“部里的专员?现在S市主持大局的是谁?”上官善水问道
“吴老,和部里来的两个专员,剑阁的人。”王医生尚不知李墨牺牲的消息,默默思考一番后上官善水问道
“流年呢?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王医生简短的回答道
“不知道?也就是说他没有做什么吗?”
“没有,截止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收到任何有关他的消息,不过。”王医生顿了顿
“不过什么?”
“也许有消息我不知道,毕竟我接触不到很多的信息。”
上官善水也知道从王医生这里听不到什么重要的消息,放松了浑身肌肉,专心的思考一会儿见到吴沁源后应该怎么说。
王医生见上官善水闭目养神,也闭紧了双唇,静静的等到吴沁源的到来,一时间病房内静的连窗外微风拂过杨柳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二人并没有等待多久,病房就被风风火火赶来的张昌旭和吴沁源推开了。王医生起身低声的向二人嘱咐了几句,便悄悄的退出了病房.两人一路马不停蹄飞奔而至,此刻粗重的喘息声充满了病房,两人的身上就像带着屋外的风一般,透着清新空气的气息。
上官善水勉力扭头看向吴沁源,毫无血色的脸上扯出一个苍白的微笑
“吴老,给您添麻烦了。”
吴沁源皱了皱眉头,说道“这时候就不要说这种话了,事情变成这样责任不在你,你不要有心理负担。这位是部里派来的张专员。”
“您好。”上官善水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嗯,感觉怎么样?如果觉得不舒服的话,我们可以等等再聊,保重身体要紧。”张昌旭神色凝重的看着上官善水
如果可以等,你们会一听说我醒过来就火急火燎的赶过来?上官善水心中暗暗腹诽,她知道这个张专员只不过是在打官腔。如果自己表示要先休息一天,那么怀疑的矛头立刻就会指向自己,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专员只怕并不是那么好对付。
“不妨,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流年,不是担心个人健康的时候。”上官善水顺着张昌旭的话说道
“嗯,不愧是上官指挥的女儿,虎父果无犬女。”张昌旭也没有耐心继续客气下去,话锋一转直接问道
“那么就请你告诉我,本月三号号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