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女人的速度即便已经很快了,但相对于后方滚滚而来的人群,还是相差甚远。于是,不到一会儿的功夫,她们就被追上了,并且和这些狂乱奔跑的人群混为一体。三匹马游刃有余的穿梭在人潮当中,然后漫不经心的挥下鞭子,仿佛非常享受这个虐人性命的过程。
“驾!”
他们中的一员忽的兴奋的叫出声,因为他夹着马肚,躬身扯下了一妙龄少女的上衣。那女子捂着身子跌在地上,正好撞着了踉踉跄跄奔跑着的芊泽,芊泽惊的大呼,身子一斜,也一同跌在地上。洛羽晴在旁边,慌慌张张的要把芊泽扶起来,但下一秒钟,她的背后就传来剧痛,原来那驾马的人绕了一个圈子,又回来给了羽晴一鞭子。
“啊!”
羽晴后背的衣裳,倏地就烂开了,她瞳孔一缩,腾然跪地。芊泽吓的花容失色,脸煞白的望着洛羽晴倒下后,出现在面前凶神恶煞的骑马人。那人停下马来,放下皮鞭,从左腰下拔出一把弯长的刀。
拔刀之时锋芒一露,在芊泽的圆瞠的瞳孔里一闪。女子愣在原地,扶着地上疼的大汗淋漓的洛羽晴,羽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背上的刺痛让她意识模糊,只知大口喘气。
芊泽感觉天在一瞬间都阴沉了许多,杀气腾腾然。
另外两匹马也在同一时间缓下了步子,一并抽出腰间的弯刀。他们很有计谋的把人群逐渐围住,人群因为害怕,便下意识的后退,聚涌在一起。不久之后,他们便以圆形归拢在了起来,而三个骑马人在圆的周边勒马踱步,危险的睨视卷缩的人们。
围堵住的人们,仿佛濒临绝望的羔羊,不再企图逃脱。他们紧紧的抱在一起,面露惧色的望着那三人。
许久的沉默之后,那三人之中的一人开了口,音色低沉。
“谁带的头?”
说时,他手上的弯刀有意识的转了转,人群一阵瑟缩。
无人应答。
“谁带头逃跑的?”
他再问了一句,裹住白布的脸只露出凶狠的双眼。风沙顿起,掀起一片枯竭的衰草,空气里紧绷的像要扯出鲜血来。众人胆战心惊的望着那说话的人,但却根本没有人回答,也没有人站出来。
那男子见无人回答,便冷冷笑了一声。他一笑,另外的两人互视一眼,也讥讽的笑了出声。
“很好,若是没有人站出来领罪,那么就不要怪我们心狠手辣。边国从来都不需要不听话的奴隶。”
他举起刀来,高过头顶,其势绝恨。余下两人也跟令,纷纷举起刀来,刀匕的寒光在阴霾的天空下,泛着乌青色的钝光,那光色仿佛是沾染了无数人的鲜血后,才蕴生而出的。
芊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见的一切。
她们究竟是到了哪里,这些惊魂未定的人群都是奴隶,而那三个人又是谁呢?边国,何为边国?
那三人的刀的方向突然出奇的一致,仿佛在做着一个特有的标示动作。他们一做这个动作,和芊泽挤在一起的人们便愈发战抖的厉害,有些女子已经嘤嘤哭出了声。芊泽的心突然就沉到了底,难道她和羽晴就要这样不明所以的被杀了,他们怎么能误杀自己和羽晴呢?
她和羽晴根本就不是这群人里的,只是碰巧撞在了一起。
对于死亡的恐惧,本能的袭上芊泽的心头,她忽楞了一秒,忽的大喊出声。
“我们不是奴隶!”
那带头人一楞,目光森冷的扫荡过来。
“我……我们……”
芊泽以为他听明白了,于是便拉起一边晕厥着的羽晴,踉跄的往人群外走来。
“我们……不是奴隶,不是……不是!”
芊泽慌的语无伦次,他见那男子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以为他是有所摇动。但转即,那男子便咧开嘴角,蓦地大笑出声,他笑的分外尖锐,毛骨悚然。
“这女子真有胆量啊。”旁边一骑马人贼贼的说到,芊泽心一凉,侧过脸望了那男子一眼,转而又看向面前的骑马人。那男子笑过之后,面色更加阴霾。
“是你带人逃跑的吗,女人?”
芊泽大惊,忙摇了摇头。她盯着男子的眼睛,感觉里面色杀气比先前还有凛然,她才顿觉自己的愚蠢。他们以杀人为乐,根本顾不着谁是奴隶谁不是,就算芊泽不是,他们也没有理由要放过她。因为,杀人本就是他们的天职。
这些人便是专门看管奴隶的守人。
那人的弯刀一转,芊泽扶着羽晴的身姿,也是一顿。那人的眼神里闪过决绝,芊泽的心也随着身体温度着骤降,急速沉到了底部。
难道她就要这样死去?
她和羽晴还没有弄清楚发生了了什么事情,就要这样断送性命?
这一刻,女子的眼睛眨都不会眨,她害怕到全身僵硬不堪,任由刀光向她袭来。
“砰……”
锐器的碰撞声徒的响起,芊泽的凌乱的发丝被切到了些许,然,那把刀并没有砍下来。她的瞳眸里光泽一闪,然后缓缓的侧了些脸,才发现在那三个人之后,俨然已忽的出现了另外一拨人。也就是这拨人,及时的挡住了那人的刀势。
“谁?”那人模样更凶,霎时转过身来,但一见到来人时脸色便大变,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
“是胤军!”他身后的人认出那些人马匹上的标示,于是指着手大呼出声。带头的帆布白男人,收刀入鞘,滚身下马,紧接着其余两名男子也下了马来,迎了上去。
他们不远处,便是一小队黑色甲胄骑兵,他们的首匹战马上坐的是开路人,马鞍上挂着绛红旗,意思很明显,他们只是一只巡逻边界的队伍。那帆布白的领头人注意到了,于是也并不介怀的走了过去,他先是对着开路人抱拳示礼,然后客气的一问:“晌午十分刚过,江千总就又来巡视了吗?”
这里是边国与祁胤国的交界处,祁胤国是地大物博,资源富绰的大国,而边国却是一人穷地瘠,人口甚少的小国。这也是为什么这帆布白男子对着这江千总毕恭毕敬的原因。江千总和他颇为熟稔,因为同是在边关镇守着的军队,一线之隔,他们抬头低头总是能见。祁胤军巡逻的次数一天之内通常是三次,而晌午过后,大都是军人歇息饮乐的时刻,并不常见再次巡守。
马上的人并没有下马,对着男子的抱拳示礼也只是报以微笑。他瞄了一眼男子身后的大批瑟缩着的奴隶,也看了一眼还惊魂未定的芊泽,说到:“冼队领,你可是过界了哦。”
冼队领一楞,转而反应了过来。他和兄弟追击这逃跑的数百奴隶,的确忘记自己已经过了边国领地,现在身处的已经是祁胤国内了。他尴尬的失笑,忙歉意十足的说到:“实在是抱歉,让江千总误会了,我们并没有意思要越界而过,只是追着这些不安分的奴隶,一时间没有注意,已经跑了这么远。”
“噢?”
江千总玩味的一笑,并没有说什么,而是稳了稳有些急躁的马匹。他的马变的急躁,原是因为在江千总的队伍之中,忽然有一匹极黑的战马,踱着步子前来。马上的人身姿修长而俊挺,墨甲着身,厚重之极却不见他有分毫的不便。反之,他显得很淡定,轻松,却又不乏肃穆之气。
男子头戴半截的掩盔,遮住了上半脸,于是他的面容不得而知。只是他鼻梁以下的部分,如刀削一般,每一个坡度每一丝弧线都完美到令人惊诧。即便只见着下半部分,所有的人都能断定,他一定是一个出奇的美男子。
这男子一出列,身边的坐骑便纷纷让身,就连江千总都报以俯首之礼。
所有人都能感觉,他有君临之气。
“将军。”
江千总低声唤到,那男子点了点头,便含笑的看向冼队领。
“冼队领应该知道,现在正是特殊的时日。”
那男子发声,音色磁性而低沉。
“是……是。”
他不由得沁出冷汗。
“我朝天子已抵达丘都,万事都出不得差错,今日一事我可以作罢,但下不为例了。”他缓缓的说到,语色很为友善,令人有种被牵引却又不敢离的太近的感觉。冼队领点了点头,解释到:“将军说的极是,但冼某也是为了这次丘都的大事才鲁莽的犯了错。这些奴隶本就是要运达丘都的,但中途却因冼某的疏忽,跑了出来,冼某确实没有进犯之心,当然更不可能会有下一次如此愚蠢的举止!”
说罢,他居然半跪起来,头狠狠的低着。他一跪,身后的两名男子更是紧随其后,虽按他们心中很愤慨,也很为不解,一向高傲的队领怎么会跪异国之军。
那骏马上的男子深沉一笑,并不出声,然后扯了扯马绳,几欲掉马回头。但就在他转身之时,一直安安静静的芊泽却突然又蹦了出来,大声阻止到:“将军,将军!”
她把一切都听在耳边,她知道这些人怕他,而如果他走了,他和羽晴又要恢复到刚才的状况,一定会被杀死的。
那男子顿了顿,转回头来。他藏在头盔里的黑眸直直的看着女子。
芊泽把晕过去的羽晴安置在地上,然后慌张的跑了过来,跪下身来,说到:“我们不是奴隶,我们不是!”
她边说,边指着自己和一边的羽晴。
“不是,我们真的不是奴隶!”
女子的清眸瞠的圆大,以近乎乞求的眼神望着那全身漆黑的男子。男子眯了眯眼,凛冽的目光闪过一丝迟疑。
“将军,这女子疯疯癫癫,我们自会处置,不用劳烦将军担心。”冼队领忙解释到,他可是希望那男子走的越快越好。
“我没疯,我真的不是奴隶,我不是这里的人,你们没有权利杀我们。将军,我不是奴隶,不是,不是!”
她不能死,因为如此她才拼死都不能让唯一的希望走掉。不知道为什么,芊泽在此刻居然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一个面目都没有看清的男子身上,她也不管他是不是和他们一样,也是穷凶极恶之徒,也不理会是不是根本毫无希望。
马上的男子一语不发,只是静静的睨视女子。
他知道这根本不管他的事,但不知为什么,他却望着女子极端渴求的眼神,居然有一丝摇摆。或许她真的不是奴隶,因为她的身材很为娇小,而面容也清透,根本不像是长期住在这风沙边地的奴隶女子。更甚者,她的衣着也很为奇怪,他从来都没有见过。
许久的缄默,芊泽不肯放弃希望的爬了过去几步,举起双手来,不停的说:“我不是奴隶,救救我们!”
“我不能救你。”
倏地,那男子启音,芊泽脸忽的就森白一片。
“但是,我送给你这个。”
那男子从腰间套出一叮铃作响的饰物,他把它丢到女子面前,然后冷冰冰的说到:“你是他们的奴隶,我不能救你,但是我并不希望你死,所以送给你这个,希望你能聪明的使用它。”
说罢,他便再无留念的掉了马头,策马而去。那一队的人都紧紧的跟了上去,不久之后他们黑色的身姿就消失在了荒原的另一头。
芊泽怔忡的望着被抛在手间的饰物,这是一件以圆刀作为模板的吊饰。圆刀套在刀鞘之下,鞘上镌刻着深浅的纹路,芊泽看不懂,但却知这雕刻的技术非同一般。因为这刀这么小,盖不过自己的巴掌,而这些纹路却分外繁杂,栩栩如生。
这一刻,她竟望着这饰物,发起呆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