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泽望着这般痴迷狂癫上官柳莹,心中骤然醒悟,说到:“你做的这一切,莫不都是因为……”她未敢说下去,只觉惊悸万分。上官柳莹听罢,吃吃的笑,扬起娇美的小脸笃定道:“不错,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得到他。”
芊泽顿时脚软无力,又问:“可你曾是明夏将军的未婚妻,你不是一直心系明夏将军,不愿入宫吗?”宫里的人,都知这上官皇后,对皇帝不冷不淡。也亦知她与祁明夏本有上好姻缘,只是被皇帝棒打鸳鸯,抢娶入宫了。
人人皆知的事情,难道也是假的?
“呵呵。”
上官柳莹讥讽的低笑。
“不错,每个人都知我爱祁明夏,娘亲如此,爹爹如此,就连幼季都不曾怀疑。”她美眸轻眯,开始怅然回忆:“可是,谁又知道,我心里究竟怎想?”
“那一年,我才九岁,第一次入宫觐见柔太妃。她是景王爷祁澈的母妃,亦是我爹爹的表妹。在那里,我同时见着了祁澈,明夏,还有如今的皇上,祁烨。”她樱唇轻抿,目光善睐,忆起往事时,眸底竟炯然生辉。
“三人当中,我一眼就见着了他。”
她语气顿挫,目光下敛,情意满满的瞅向祁烨:“我永远都不会忘记见着他的第一眼,我原以为天下长的好看的男子,不过尔尔。却未曾想过,有的男子,天生就有一张蛊惑人心,摄人魂魄的脸。”
说到此处,她又蓦然轻笑:“那时我就暗自觉得,他不是人,是妖。”
“因为是妖,所以你看过一眼,一生一世都为要之沉沦。”
最后一句,已是暗波汹涌。但微微激动过后,上官柳莹又恢复平静,继续说来:“爹爹把我一一介绍给他们,我乖恬裣衽施礼,柔太妃见我蕙质兰心,小小年纪就聪明伶俐,琴棋书画皆通,不由得开起了玩笑,说要把我许给三人之一。她招我在膝下,笑吟吟的问我,想要嫁给谁。”
上官柳莹顿了顿,玉指轻抚身下男子的脸庞,目光一阵眩迷。
“我羞怯低头,却偷偷的去瞥他。”
葱指白皙如玉,滑过他的发际,但倏地,那指节却一顿。
“可他,却只是漠然而讥讽的瞟了我一眼。”她声如细丝,说着极轻:“那眼神,仿佛早就准备好了似的,一针见血,洞穿了我的心思。”
“所以……”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不甘。”
上官柳莹一挤眉眼,目光阴鸷。
“我蓦地就把目光移走,望向祁明夏,然后娇滴滴的伸出手来,指了指明夏。众人哄然大笑,爹爹也揶揄我,说我小小年纪就会挑夫婿了,我扑到柔太妃怀里,脸红的像个柿子。”她娓娓说来,最后一句却是关键:“所以,我把所有人,都骗了。等到我再偷偷望向祁烨时,他的脸上稍稍闪过了讶异。”
上官柳莹得意一笑:“他讶异中有一丝兴致,他本以为我定会选他的。结果,他落空了。”
“我本就心高气傲,断不会受一丝鄙夷与委屈。所以,之后我都故意表现的,似乎对明夏情有独钟。爹爹很高兴,他中意明夏许久,也望我能嫁给他。所以,过了两年,他就与端睿王定了亲。”
上官柳莹波澜不兴的说来,眉眼中却充满不屑:“明夏固然是好。只是他再好,也比不上能令人神魂颠倒,趋之若鹜的祁烨。他天生就是男人中最好的,而只有这样的男人,才配的起我。”
芊泽听到此处,脚上如被死死钉住一般,动弹不得。
她从未想过,只消这短短数句,就把曾经那个心中,淡定自若,出尘不染的女子形象,全然推翻打破。原来,最清高的上官柳莹竟是最低俗,最看不起人的。
“当我听说,自己要嫁给明夏后,心灰意冷了许久。我暗自也发誓,如果当真要让我嫁给他,宁死我也是不从的。只是事已至此,我亦不能和爹爹明说,丢自己的脸。然而,那年的莲灯宴上,事情居然全变了……”
上官柳莹美眸一瞠,瞳仁颤动:“他说要我做他的皇后……”
“哈哈!”
上官柳莹酣笑淋漓,声声诡谲而尖锐。
“你可知,我俯身下拜接旨的时候,心中的狂喜!我拼命的屏气,身体激动的颤抖,我一辈子从未这般欣喜过!”上官柳莹笑到最后,竟是五官扭曲。
“可是……”
她笑久了,又再一次平复下来,软声软语的继续道来:“可是,我不傻。”
芊泽猝然一惊。
“我知晓,皇上他不是真心喜欢我的。他这样的男人,注定没有心。可是要套牢他的宠爱,一味的妩媚顺贴,乃是蠢人之举。你越是对他上心的紧,他越是厌恶鄙视你。”上官柳莹眸间,水波一转,顾盼生辉。
朱唇殷红,她说时,又嘤嘤轻笑。
“洞房花烛夜,我下药给他,又持刀相向,那不过都是伪装。我要告诉他,我不爱他,然后激起他的征服欲。本来一切的一切,都是好的,可为什么中途……”她说着说着,竟脸色愈发阴沉。
“为什么……”
上官柳莹霍地一伸手臂,径直指向芊泽。
“为什么有你出现!”
芊泽望着她充血赤红的双目,一时无言以对。
“你有什么特别,有什么好?”仿似说着了上官柳莹最为不解的事,她全身不可遏止的颤抖,笑着讥讽:“论长相,论家世,论聪慧,你样样不如我。更何况,你只是个一文不值的卑贱奴婢,你下贱的跟地上的蚂蚁,无有二致,他凭什么看上你!”说到此处,上官柳莹鼻中一哼,嗤之以鼻。
“你……”
芊泽气竭,瞠目与之对视。
上官柳莹见她直视,蓦然呵斥:“莫要这般看我,你不配与我对视。”
“是烨他一时鬼迷心窍,他才不会对你一生一世的好。他不属于任何人,除了我!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他。我从九岁起,见他第一眼,就在盘算怎么得到他!你凭什么途中插出,抢走他?呸!”上官柳莹当真唾弃一口,恶狠狠的瞪向芊泽。
“呵哈哈!”
就在芊泽怔忡之时,她又霍地大笑起来。
“不过,没有关系了。”她搂起怀里的男子,贪婪的望着他:“我终是得到了他,等到半旬他苏醒过来时,他再也不会对任何其他的女人好了。芊泽,到了那时,你就会看见,当初他是怎般爱你的,那时,他就会百倍来爱我。”
黛眉挑动,上官柳莹得逞的眄睨。
“不!”
芊泽听罢,望了一眼在昏迷中,浑然无害的祁烨。他想起了他先前,那般凄美惆怅的笑意,想起了他与自己的点点滴滴。他倏地扑了过去,欲把他从上官柳莹怀里,拽出。
哪知,上官柳莹已是一头濒临癫狂的母豹。一有人靠近他祁烨,便疯了般呲牙咧嘴的撕咬搏斗。芊泽与其斗成一团,只喊道:“你放开他,放开他!”
“哈哈,哈哈!”
上官柳莹只是笑,一个俯身,扑在芊泽身上,掐住她的脖子。
“我真想,就这样弄死你。但我觉得不畅快,我要你半月之后,眼睁睁的看着他,如何疼爱我。而你,就任凭那魅咒毒发,活活被折磨死!哈哈!”她十指紧扣,芊泽憋红了脸,喘不过气来。
她蓦地小手下摸,在慌乱中抓中了她腰间一直都佩戴的刀饰。
一扬,猛的刺划过来。上官柳莹却极为眼尖,杏眸一瞠,倏地松手后闪。
可刀锋仍旧划破了她莹白细嫩的脸,血红的一道,煞是醒目。芊泽当即后退,持刀相向,不时又开始喊人:“来人,来人!”
上官柳莹轻哼一声,任由芊泽撕破喉咙般嘶喊。她缓缓的执袖拭血,站了起身。女子不似先前的癫狂,这一刀令其的恨绝收拢内敛,从容不迫的走向芊泽。
“你喊破嗓子,也不会有人来。”
上官柳莹高傲抬头。
“我怎会打,没有准备的仗?芊泽,你也不想想,为什么我能知道魅生之事,为什么又明白,那夜婪妃的血祭。”说时,上官柳莹又一顿,扬眉:“哦,不,应该叫他……”
“明月。”
芊泽一震,脸色煞白。
“为什么皇帝总不怀疑我,为什么秋陵的密道,我能暗自知晓?这么多为什么,芊泽,你难道就不好好想想?”上官柳莹气息诡异,绝美的脸上,尽是高深莫测之色。
“有人……”芊泽瞳仁颤抖,不可置信的缓缓把目光移向地上的祁烨。“出卖他……”
“哈哈!”
上官柳莹耸肩大笑:“不错!”
说罢,她拍拍手,一男子手持血红的长剑,缓缓入内。步声铿锵,敲在青石砖上,如利凿般一下一下的直刺耳膜。芊泽跌坐在地上,侧目望去,那魁梧的男子,低着头,不发一语。
然,他是这般面熟。
他不就是时常站在祁烨身边,尾随其后的桑破吗?
“桑……桑破……”
芊泽小嘴嗫嚅。
“来的正好。”上官柳莹信步走向他,冷冷询问:“人找着了没?”
她指的是洛羽晴。
桑破眯眼不语,脸色里似有阴霾不快。上官柳莹却未有瞧见,只道:“莫不是,又没抓着?”
桑破仍是缄默。
“哼!”上官柳莹一甩袖,“你武功高强,莫不都是假的,区区一个羸弱女子,却也三番两次让她跑了,真是废物!”上官柳莹美眸瞪来,桑破却倏地提刀,横抵在女子脖间。
“那个女人,笑我痴。”
桑破抽动嘴角,语色波澜不惊。上官柳莹大诧,眼见那刀上的鲜血,滴落在自己锁骨。
“你疯了么?”
桑破却恍若未闻,却说:“她笑我痴,哈哈!”
他笑得极为自嘲,一旁的芊泽,虽有讶异,却乘机站起身,跑到祁烨身边搂住他。上官柳莹见此,大怒:“桑破,你把剑放下!”
桑破霍地不笑了,投来怒光:“孩子,不是我的?”
此话一出,上官柳莹与芊泽皆是瞠目。芊泽大惊失色,怯弱的望向两人。上官柳莹却一颦眉,低眸不语。桑破把那剑抵的更紧,说到:“一直以来,你都是骗我的,是么?”
女子仍是不语。
“你说话,说话啊!”
桑破大手颤抖,带着那剑身一同震动。上官柳莹欲要后退,却被他拽住:“刚才的话,我全听见了,你真是狠毒,骗的我好苦啊!”他为了她,倾尽一切,不惜背叛主上,就是想和她双宿双栖。她说过爱他,说要给他一个孩子,然后远走高飞的。
这一切,竟都是假的?
芊泽在一旁,虽不知事情的原始,却心觉是个逃走的机会。她抱着祁烨,悄无声息的慢慢拖动。
“上官柳莹,曾经的花言巧语,你现在怎不说了?”桑破双目猩红,已有杀意。上官柳莹心底害怕,却面不改色。旋即,她柳眉一松,侧过脸来,嫣然一笑:“你是想杀我吗?”
桑破一顿。
“你舍得吗?”上官柳莹兀自把柔嫩的颈部向前一松。桑破却下意识的偏刀。
上官柳莹见此,蓦然大笑:“哈哈,哈哈!你舍不得,桑破,你舍不得我死!”
桑破胸膛起伏不定,脑海里忆起她昔日里,淡然温柔的摸样。那夜,他与主上在屋顶相约,被泷克识见,两人分道扬镳的跑。他中了泷克的一箭,落在坤夕宫内。好在有她掩护,才能安然无恙。
她为他拔箭,疗伤,怎生温柔。
为什么她却突然变作面前这个狰狞恐怖的女人?
“为什么……”
男儿有泪不轻弹,却只是未到伤心处。桑破一挤眉眼,硕大的泪珠滚落下来。上官柳莹却分外不屑,说到:“为什么,因为你压根就配不上我,卑贱的男人。”
桑破一顿,黑眸瞠然,剑飞的一指,对着正悄然走到窗口的芊泽。
桑破转过脸来:“谁都不准走!”
芊泽怔然,见他怒气冲冲,杀气腾腾,便吓得瘫坐下来。上官柳莹也发现了芊泽欲要带跑祁烨,不由得心中更急,她转而对桑破说到:“替我去杀了她。”
桑破一挑眉峰,把剑锋转回,又搁在她下巴下。他笑道:“你此时,竟还命令于我。”
上官柳莹一蹙眉,又重复:“杀了她!”
桑破巍然不动,只是不可置信的望着她。上官柳莹提唇冷笑,双手握住那剑身,割向自己。刀刃极为锋利,更捧着女子肌肤时,便划出一道血口。桑破大骇,忙抽剑,上官柳莹却说:“杀还不杀?”
桑破痛心疾首的望着她。
她竟逼他至此!
男子喟然长叹,提着剑缓缓走向芊泽。芊泽心中一紧,知道自己在劫难逃。然,此刻,她心中竟有一种深深的不舍,远比临死的惧意来的汹涌澎湃。她下意识的把祁烨的脸庞,搂在怀里,一刻比一刻更紧。
烨,对不起……
我害了你了……
她潸然垂泪,桑破见她凄然的凝望主上,不由得手中一紧。上官柳莹瞧出他的迟疑,忙不迭大喊:“杀了她,快杀了她!”
桑皮一凛眉,挥剑而下。芊泽一闭眼,把脸狠狠埋入祁烨脖隙间,泪纷纷滴在祁烨纤长的睫翼上。
烨,我带不走你……
也保护不了你了……
刀光泛亮,那白芒在芊泽脸上一闪,形成一道璨亮的白条。倏地,那白条一移,挥剑直下而刺。千钧一发的刹那,芊泽却突闻一声‘砰’的刀剑相交之声。
她睁眸,桑破的剑正一斜,地上掷地有声的落了一柄断匕。
“芊泽!”
身后的窗户外,光线倏地的被遮掩。一个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蹿而出,一匕执向桑破长剑,紧接着,另外一匕便直狠狠的插入桑破胸上。桑破猝不及防,大喝一声,退了数步。
洛羽晴跳入窗户。
她伺机而动,等候已久了,所以即便没有任何技巧,亦能一击即中。她跳窗而入后,一把揪起地上的芊泽,欲要逃。上官柳莹大骇,上前阻止,呵斥道:“快,拦住她们,拦住!”
桑破疼痛难当,但武功极好的他,此刻大迈一步,双手同时发掌,击在两人身后。
芊泽与洛羽晴同时一顿,蓦地不约而同,喷出一口鲜血。桑破用了内力,身体再也无法支撑,倒了下去。芊泽也是赫然倒地,怀有身孕的她,根本禁不起这蛮力一掌。洛羽晴伤势似乎较轻,她竭力扛起神智不清的芊泽,翻窗逃走。
此刻,倾泽宫外已是横尸遍野。桑破杀了所有人,才入的内,御林军已是闻声而来,鱼贯而入。侍卫们一见内殿情形,均是受惊不小。上官柳莹横扫他们一眼,立即装作一副受尽惊吓的模样,跌坐地上。
“他们,逃了!”
她指着洛羽晴与芊泽逃窜的方向,惊呼连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