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添添花了一个周末的时间,把白山君的论文看完了,并将这个消息通过微信告诉了她。
白山君很快回复他:"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你不去我家自己看看,是没办法改好的。"
叶添添:"..."
他斟酌着自己的言辞,觉得还是不要随便打击她:"其实吧,我觉得我在书上也能找到相关内容,丁老师给了我很多书可以看。"
"那有什么用!"白山君发了个表情来表示自己的不屑,"要是书上能找得到,就不会要求我们写自己家的事了。我还希望能一把过好让丁老师松松口呢,你这要是不过,下次我也不好意思再去找他了啊,我这已经是违规破例了。"
叶添添还在考虑中,白山君已经又发了一条过来:"再说我家离你真的不远,我现在正好就在家里,你真的不来吗?"
她发了一张图片,上面是连绵的雪山,皑皑不断。
叶添添看到那张图片,忽然心念一动。
他不过看了一遍白山君的论文,就能有那样的进展,倘若他真的去了白山君的家呢?
他坐在教室里,手边是打印出来的论文,阳光穿过玻璃窗照在他身上,但只有一半,另外一半隐藏在阴影中。
因为何生坐在他左边。
看叶添添对着手机陷入迟疑,何生转过头,校服的领子因为拉开了一点点拉链而软软地向两边折落下去:"白山君要你去她家里吗?"
叶添添点点头。
何生微笑道:"既然现在学校里的课程已经不重要了,你为什么不去?"
叶添添看着她。
她的样子太正常了——正常到有点不正常——她不伤心,不愤怒,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好像之前那件事,之前很多天那些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严重怀疑江小白说的话的真假,尽管他想不出她欺骗他的原因,而何生从不说谎,这一点也不像是假的。
假如如此,她大可直接附和他的话,而不必直言自己的想法造成他们两个之间的隔阂了。
真正的感情,会这样轻易就改变吗?遗忘吗?
他看着她,并没有提出自己的疑问,只是收起手边的论文:"这节课就是丁老师的,下节课吧。"
何生像是把那些事情全忘了,也不再继续着原来的方法路线,这本来是凌苍苍的好机会,但在观察了一会儿之后,他果断放弃了这个打算。
不值得。
没必要。
看现在的架势,何生绝不可能在他们江区胜利之前绝地反击,何况感情这种事最麻烦——他眼前要处理的公文还有一大堆,何必浪费时间?
叶添添最终还是对何生说:"你和我一起去吗?"
何生道:"如果你想让我去的话。"
叶添添:"..."
他突然觉得压力很大。
等叶添添走人了,原来的位置用傀儡代替之后,凌苍苍很自然地用了法术,占据了叶添添的位置,对何生道:"说实话,虽然我们两个本来是同一类,现在我也搞不懂你在想什么了。"
何生还是微笑。
"你与我不是一类。"她说,"你会比我更幸运。"
凌苍苍道:"如果你争取——"
"为什么呢?"何生反问,"没有那个必要。这是必然的事情,看到你的人,会比看到我的人更多,爱你的人,会比爱我的人更多。你我都是永恒,但永恒与永恒也不是相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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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添添站在雪地上,旁边就是白山君。
她没有特意穿厚重的衣服来抵御此地的严寒,可能是因为这里是她的家,大多数人都不会在家里穿的那么多——何况她并非普通人。
她穿了一身很朋克的衣服,皮夹克上零零散散缀了些獠牙,既有金属的也有骨质的,随着她的走动发出碰撞声。
"情况呢,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
她指指前面,又转身指指后面,"据说天池里头有水怪,我还下去看过,不过什么也没发现。这种捕风捉影的事你可别写,丁老师很注重资料可信性的,再说我的内容时间延续非常久,水怪这种现代才被发现的东西没有出现的必要。"
叶添添只穿着单薄的夏季校服——幸亏他现在已经不是普通人,不然他此刻就要冻毙在这里——跟着白山君爬上一块岩石,转身看着身后的水波。
怪不得她叫"白山君"。
她的家就在这里。
长白山。
长白山不仅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山——世上的山,从没有最近才变成山的道理,历史都是悠久的——还是一座很久以前就被记录在册的山。
有关它最早的记载出现在4000多年前,《山海经》称它为"不咸山",北魏称"徒太山",唐称"太白山",金始称"长白山",是满族的发祥地和圣山——这从名字就能看出来,"不咸"本来是满语——也是朝鲜族的圣山,因为常年积雪,终年不化,又有天池胜景,因此有"千年积雪万年松,直上人间第一峰"的美誉。
白山君深吸一口冷空气,再吐出来,白色的雾气在她眼前存在了几秒钟,又很快消散了:"我陪你吗?还是你自己遛遛?"
叶添添道:"你去忙你的吧,我自己看看。"
白山君毫不犹豫就走了,临走前说:"有事直接叫我名字就行,只要你在长白山里我都能听见。"
叶添添干脆坐在岩石上,望着山下发呆。
他已经不必单靠眼睛去看就能了解到远处发生的事情,因此这样反倒方便些。
身后的天池如此安静,只有轻微的涟漪,连圈都没有形成,只是单薄的一条线,从这一边推向那一边,不等到达就消失了。
他看到一个年纪很大的老人,穿着白色的长裙和黑灰色的商议,正把眼睛凑的很近地去绣一只仙鹤。
是了,朝鲜族是崇拜白色与仙鹤的。
更远处有咚咚的鼓声,萨满们全副武装,身穿神衣,头戴神帽,左手持鼓,右手持槌,做出种种奇诡的姿势,**着,舞着。
是了,萨满。
他们还依然活跃着——当然没有以前活跃,但相比于其他许多巫师,他们已经是难得的有存在感了——身上有熊皮、鹿皮、袍皮、铃铛、铜镜、鹿角、蛇皮、蛙皮、蜥蜴皮、乌龟皮等物,这样看来,这件神衣是老物了,因为现在的神衣已经是多用鹿皮染色,再剪切成各种动物的形状来代替了。
古老的、从前的,在现在还活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