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黄色的火焰跳动着,在山壁上留下深浅不一的影子。
叶添添从来没走过这么远又这么难走的路,此时一坐下来,感觉两条腿都不属于自己了,又酸又痛又麻,还在这么湿冷的环境里,他真要怀疑自己回去要得风湿骨病或者关节炎。
德尔苏找到一个山洞,虽然里面很低矮,只能勉强坐起来,虽然有股野兽的腥臊臭味,很难适应,虽然...
虽然但是,在外面暴风雪的情况下,这里还有一些野兽做窝残留的野草枯枝什么的给他们烧火用,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呢。
武罗裹着一身的雪,像一头笨拙的大白熊,用后背堵住洞口给他们挡风,也多亏了这洞很低矮,才让她能勉强堵住。
德尔苏把自己身后背着的兽皮分给叶添添一块,又让他坐在离火堆最近的地方,叶添添谢过他的好意,这种时候也顾不上礼貌客气,他只觉得自己的手指头都要冻掉了,急需温暖,兽皮也好,火堆也好,他都不想推辞。
德尔苏裹着兽皮,靠在山洞岩壁上,很快闭上了眼睛,没有过多解释和聊天的打算,武罗那身雪硬是不化,眼睛盯着地面上的一点发呆。
叶添添也学着德尔苏的样子,裹着兽皮靠在山壁上,但他实在没受过这种苦,怎么也睡不着,过了大概半个小时,武罗悄悄叫他:"哎,哎,你睡着了吗?"
叶添添睁开眼睛:"没有。"
武罗来了精神,动了动自己的胳膊腿:"我们出去?"
"出去干什么?"叶添添虽然睡不着,但也不想出去,"你不累我还累呢,再说外面有暴风雪。"
武罗朝着外面努了努嘴:"你都不觉得奇怪的?说是叫你帮忙,怎么做也不告诉你,你来了也不马上接你,说的时候那么着急,好像下一秒世界就要毁灭了似的,现在又靠腿走路,在路上休息了,这时候不着急了?"
"奇怪啊,"叶添添打了个哈欠,"那有什么办法,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等着到了就知道了。再说..."
他觉得武罗真该好好学学人情世故了。
你就算怀疑别人,能不能不要当着别人的面说?德尔苏虽然好像睡着了,那万一没有呢?就说他真的睡着了,当猎人的,还听不见这么大的说话声?
武罗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又说:"我不好转身,你看看外面雪还下呢吗?"
她实在把那个洞口堵得严严实实,一丝风也透不过来,声音也半点听不见,山洞里的温度渐渐升高,慢慢让人有了点睡意——不过叶添添有点担心会不会是因为空气不流通加上燃烧产生了二氧化碳乃至一氧化碳才让他有这种感觉。
既然武罗已经这么说了,叶添添没有办法,只能勉强挣扎着离开已经温暖了的兽皮,半爬着往洞口去。
武罗侧开一点身子,露出洞口的一线缝隙,叶添添眯着眼睛往外看,只感觉什么也看不见,黑茫茫的一片中带着呼啸的风声,有冰凉的东西不间断地打在他脸上。
他缩回头:"快堵上,堵上,还在下,暴风雪。"
武罗"哦"了一声,若有所思,又说:"我还是觉得奇怪,我们出去看看吧。"
叶添添:"..."
你就可着劲儿地折腾我吧。
但在这种科学不能解释的事情上,他相信武罗要超过相信自己,所以虽然很不情愿,他还是压榨了自己的精力,跟着武罗爬出去。
夜中的山林,视线本就受阻,现在又被厚重的阴云笼住星月,更是伸手不见五指,远处的山峰连成黑暗的一线,是巨大的黑色剪影,与天相接处颜色变的浅了,层次模糊地淡下去。
暴风雪是真的,叶添添一出来就感觉到了,寒风是最利的刀子,他一瞬间就失去了手指的感觉能力,脸上好像在一瞬间被人扇了几个大嘴巴子,眼睛也要睁不开了,更不用说风中还卷积着鹅毛大雪与冰渣,全都在瞬间糊满全身,他整个人变得白花花的,睫毛上挂满冰霜与雪,费尽全力才能从眯缝起来的一线空间中看到一点黑暗的夜色。
武罗好像没受到什么影响,风雪打在她身上,与她那一身雪衣服融为了一体。她弯着腰在雪地上摸索了一阵,一边摸一边喃喃自语:"奇怪,怎么都觉得奇怪,到底是奇怪在哪儿呢?"
叶添添要不是戴着帽子,现在耳朵都要被风刮掉。他用一只手捂住嘴免得风雪灌进肚子,一边凑过去大声说:"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在这万籁俱寂的山林中,风雪掩盖了一切声音,武罗直起身子,掀起他帽子一角,大吼:"这里的雪不对劲!"
寒风从那一角缝隙中钻进去,毫不留情地在叶添添脖子上抽了一道,他摇了摇头缓解不适,也跟着去看雪。
这很难,因为太暗了,什么也看不见,叶添添挖了一捧雪,凑到眼前看了半天,硬是没觉出什么不对来,无能为力之下,他只好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了手电筒。
虽然效果不是很明显,但至少仔细观察下还是能发现不对,主要就是,这些雪——新从天上下来的,与原本地上就有的,似乎并不能完全融为一体。
它们的颜色也是不同的,虽然形态看上去很像,在风中翻卷的时候又看不太清,夜色遮掩了它们的样子,这时在灯光的映照下,总算显露出些许破绽。
不像一般雪的纯白,它们也是白的,但微微带着点不太明显的灰,也没有那种雪的星点荧光。
叶添添犹豫了一会儿,转身带着这捧雪爬回了山洞。
这样一来,就更明显了,洞中温度高于外面,手套上的雪很快化成水,融湿了他的手套,但还有另一些顽固地留存着,不化,反倒有点溶于水的感觉,卷曲舒展起来,换了形状。
叶添添脱下另一只手套,用手指去触碰。
他的手已经冻僵了,触感相当迟钝,但他又不是第一次见到雪,过往十几年的经验足以让他感觉到这些与雪全然不同,如果联系它们的颜色与样子,倘若这雪片大小的东西再放大一些,他想到的是...纸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