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陆老，仍就和百花仙子保持着一定距离，几人靠的并不是很近。

陆老没搭理苏远。

苏远也不在意，继续说：“既然这个不想说，要不你跟我说说，百花仙子如此美貌，怎么就看上你这个糟老头子了？”

百花仙子的年龄大概在三十五到四十之间，而老陆怎么看怎么都要六十出头，按理来说，这两人压根八竿子打不到一着啊？

“谁说我是糟老头子？”

说话之间，一道白光自他身上出现，等再次亮相之时，不远处正吃着东西的郑小邪，啪嗒一声，微张嘴巴，东西都掉在了地上。

“这.....这是伪装道法？”

苏远也是惊诧不已，看着眼前的老陆从微微驼背的姿态，立刻变得身躯笔直，那眼角松弛垮下来的皱纹立刻收缩，变成了正常皮肤的样子，就连有些花白的头发，也变得乌黑起来，精气神十足。

他俨然从六十的样子，变为了四十左右模样，五官俊朗，棱角分明，尤其是那眼角眉宇之间，有着一抹正气凛然，说一句剑目眉心都不为过，气质惊人，既有着儒雅之气，又不乏江湖杀气。

怪不得百花仙子对这家伙这么死心塌地。

比起自己来，这家伙也只差了几分。

苏远笑骂道：“好你个老陆，原来你一直都在用假外貌骗我们。”

“没办法啊，要是用真实面貌，我早就被那些人发现了。”老陆干咳一声，叫苦道。

“你坦白跟我说，你到底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竟然连面都不敢露了？”

“什么叫伤天害理的事情，我做的事情，那是功德无量！”

苏远冷笑一声，不信道：“既然是功德无量的话，你为什么不敢说？我看，你就是沽名钓誉，胆小怯懦，怂货一个，连百花仙子都不敢娶。”

“好你个小子，你这是在故意激我啊！”

“激你怎么了？反正你又不敢说！”

老陆气急，张口就道：“这有什么不敢说，但你确定自己要听？一但知晓，这件事你可就也算掺合进来，说不定也要惹上大麻烦。”

苏远：“只要你敢说，我就敢听。”

青云学宫都牵扯进气运正统之争了，还能怕什么麻烦不成？

“那你可给我听好了！”

老陆用一种咬牙切齿的愤怒道：“九洲以九鼎定天下，起作用就是稳定九洲气运，维系九洲的元气流通与诞生，可世家门阀联合起来，炼化了其中的人杰鼎，使得九洲英杰尽出世家门阀，普通生民万难之下，难出一位可堪造就人才！”

闻言，苏远的神情勐然凝肃。

如果真是如此，那这背后的意义可就太吓人了！

修炼天才，战场将领，文道儒生，乃至朝廷命官....这都尽皆出自世家门阀，到时这九洲岂不是天下大乱，全部永远的掌控在这些世家门阀手中？

苏远：“武周的朝都不管？”

老陆沉痛道：“怎么管？”

“纵使当朝大帝励精图治，有鸿图伟业之心，可奈何手中无人，世家门阀人才济济，遍布朝都乃至九洲每一个领域，他也是有心无力啊。”

苏远：“那你做了什么？”

“我？”

“在遵循帝令，掌管观书阁的时候，偶然发现了这个秘密，于是以命相赌，打翻了人杰鼎，想要将人杰气运归还于九洲生民。”

这一刻，就连苏远都不禁瞪眼，“你成功了？”

“成了，但也失败了。”

老陆既是摇头，又是点头。

“怎么回事？”

“我只成功了一点，如果说人杰鼎是一口大锅，鼎内装满的气运是汤，我大概只是向外洒了十几滴吧。”

苏远：“.....”

说好男人，随随便便就能向外洒几亿滴的呢？

这家伙不太行啊。

老陆忍不了：“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人杰鼎何其重要，世家门阀怎么可能没有保护手段，就这是十几滴那也是我拼了老命弄出来的，还遭受反噬搭上一身的伤。”

苏远突然想到什么，追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人杰鼎在朝天阙的观书阁内？”

“观书阁并不是朝天阙独有，人杰鼎就在观书阁内，此次李琦铠和叶滢滢进入潜龙之选，在青州倘若观天书成功，人杰鼎便会显化虚影，分出气运给予他们。”

说到这，陆老语气停顿片刻，迟疑道：“有一件事，之前一直没找到机会和你说。”

“什么事？”

“天书可以一观，这对任何人的修行都有裨益，可你切记让李琦铠和叶滢滢在观完天书之后，不要将心神投入人杰鼎接受气运灌既。”

“为什么？”

“我前面说过了，人杰鼎已被世家门阀炼化，从鼎中分化出来的气运将带上神魂印记，境界低的时候还没什么影响，可一旦迈入第八境大修士行列，便会受到世家门阀的制约。”

“这种限制有多大？”

陆老沉吟一会，答道：“具体多大的影响我也不清楚，我只是在观书阁研究人杰鼎的时候，隐约察觉出了猫腻.....但至少，不能轻易斩杀世家门阀子弟，不然会受到反噬，这一点完全可以限制到。”

苏远：“.....”

“武周当朝大帝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这群人胡来？”

陆老长叹一口气，“当今大帝底蕴过浅，当初也只是勉强继承帝位，他并没有很强的宗亲底蕴，只能徐徐图之。”

从某个角度来说，当朝的大帝也是狠人一个。

当初愣是凭借着庶出的身份，没有宗亲支持，母亲也只是一个普通毫无背景的妃子，竟然愣是从一众皇子之中夺嫡成功。

就在这时，苏远忽然想到什么，看着老陆，语气幽幽道：“我现在有点明白你为什么会待在青云学宫了。”

这家伙是看上自己教导出来的学生了啊！

难怪这家伙对于学生的事情，有时候比自己都还要上心。

他这是想以青云学宫教导出去的学生为新鲜血液，注入这九洲这锅僵化快要凝固的老锅了啊！

怪不得这家伙总是旁敲侧击，询问自己有没有让这些学生入朝都成为命官的打算。

陆老嘿嘿一笑：“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最主要还是得看你这位校长怎么决策，毕竟那些学生可不怎么听我的话，他们打心眼里崇敬的人，只有你一人而已。”

“不过，我想说的是，修行正统的气运之争就算经此次观书阁之行可以掩盖下来，但那也只是暂时的，你所教导出来的学生，没一个是简单的人物，迟早会爆发出属于他们自己的光芒。”

“到时，被世家门阀察觉到，他们又该如何自处？”

“作为青云学宫的校长，你总该为他们的出路打算打算吧？”

苏远：“.....”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自己啊。

青云学宫的学生们，一旦毕业之后，他们该何去何从？

陆老抛出的那个问题，让苏远思考了一夜。

他有了大致方向，但还没到要解决的那个时候，现在为时尚早。

翌日。

薄雾冥冥，朝阳初升，原本被死气掩盖住的气象，重新变得清明起来。

地上倒着的活尸躯骸，早已不见踪影，失去生命力供给，它们腐烂的身躯根本支撑不了多久，便会化作烟灰落满一地。

“万幸，这些活尸被成功控制了下来，没有从仙游县扩散出去。”老陆又恢复成年老体弱的模样，站在一旁感叹一声。

经过一夜，百花仙子也冷静了下来，她端庄典雅的站在一旁，默默的跟随在老陆身边，看样子是不再强求。

宁长虹收剑走来，昨天因为局势紧张，又被老陆的存在搅得心烦意乱，他还没见过苏远。

这一次，那双凌厉如剑气的眸子，便径直的落在苏远身上。

“你就是青云学宫之主，苏远？”

双眸之中，似有剑气横生，随时要斩出。

苏远点头：“正是在下，见过白衣剑王。”

宁长虹冷冷一声：“你真是好大的胆子，谁给你的权利随意处置萧天骥？”

“怎么回事，这宁长虹怎么还向着平山王府？”不远处，许峰和郑小邪站在一起，低声议论。

“不好！”

“这家伙该不会是想将校长顶出去，以消除平山王府的怒火吧？”

元大海为人比较机灵，立刻暗骂一声。

说罢，他们就打算靠近与苏远站在一边。

然而，苏远察觉到了他们的动向，微微摇头制止了下来，同时眼神不甘示弱，不卑不亢道：“请问白衣剑王，与魔门寂灭殿勾结，残骸仙游县近百个村子，祸害不知道多少无辜村民，意图制造尸潮危害青州，这萧天骥该不该废？”

“就算是我当场杀了他，那又如何？”

众人目光之下，苏远一点也不甘示弱，直接将萧天骥的罪状和言行统统都说了出来。

宁长虹面无表情道：“这些都是你的一面之词，并无证据，而且——”

“萧天骥是我武周朝都世袭罔替的王爵嫡传人，而你又算得了什么东西？”

“充其量不过就是一个七品宗门的宗主，又有什么资格去处置萧天骥？”

苏远看向宁长虹，与之对视，平澹道：“那你想怎么样？”

“该死！”

“简直欺人太甚，这家伙真要将一切责任推向苏校长了！”

郑小邪等人立即怒目而视，当场就想要动手。

还是老陆在一旁，将他们拦了下来。

场上，气氛变得有些凝滞，然而，在苏远和宁长虹之间，有种异然的默契在悄然而生。

......一片寂静过后，只听宁长虹轻笑一声，“不错，难怪仙儿对你夸赞不已，很有胆魄，在我面前都能做到不卑不亢，你要做的很简单，为我们朝天阙提供证据即可。”

“？？？”

郑小邪等人有些懵了，刚才不还说只是校长的一面之词，毫无证据可言吗？

怎么又是夸赞，又要证据了？

宁长虹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然而，苏远好像洞悉了他的想法一样，与他的目光不约而同的看向了郑小邪.....手中抱着的寂灭鼎。

两人异口同声道：“如果在寂灭鼎之中，找到萧天骥使用过的神魂残留痕迹，这不就是证据了吗？”

萧天骥被捆在马背之上，神色疯狂挣扎，“做梦，我根本就没有使用过寂灭鼎，你们这是妄想。”

“你们意图借助尸潮霍乱青州，这已经是既定的事情，至于这中间的过程....比如说证据什么的，到底是以何种方式被提供，其实并不重要。”

说着，苏远走向萧天骥。

萧天骥惊恐道：“你....你们打算做什么？”

苏远：“你动手，还是我动手？”

宁长虹叹了一口气，“我来吧，毕竟这家伙是我废的，我有责任从他身上搜寻证据。

萧天骥：“？？？”

“你们....你们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我听不懂你们的话！”

自己明明是被苏远废的，为什么到了他们口中，是被宁长虹废了？

苏远正色道：“多谢。”

他知道，宁长虹这是担心自己身份卑微，冒然废掉萧天骥会引来极大麻烦，这是打算帮自己脱身。

“不用客气，我应该替青州的生民感谢你，要不是有你，等尸潮从仙游县泛滥春秋，我也无能无力。”

宁长虹一把抓起萧天骥，转身，向寂灭鼎走去。

“不用感谢我，你更应该感谢我的那些学生。”

宁长虹脚步微顿，“学生，不是弟子？好奇怪的称呼，看来你这青云学宫还真和别的宗门不一样。”

他来到郑小邪的身边，“将寂灭鼎拿出来，运转起来。”

在这位白衣剑王面前，一向胆大包天的郑小邪，不禁脖子缩了缩，如实照做，只是苦笑道：“我可运转不了寂灭鼎。”

“你可以。”

苏远的声音，飘了过来。

“啊？”

郑小邪不明所以，呆了呆。

“融入寂灭鼎内的阴魂珠，早已认你为主，连带着寂灭鼎，都会受到你的调动，只是微弱的感知调动，你是可以做到的。”

说着这话的时候，苏远看了一眼宁长虹，真不愧是第七境中的王者，只是瞥上几眼，就察觉到寂灭鼎和郑小邪的联系。

“那好的，我试试。”

郑小邪闭眼，开始感知起阴魂珠。

果然。

随着他的心神投入，寂灭鼎有了异动，居然开始自动旋转起来，散发出阵阵黑光。

宁长虹也不犹豫，剑光一闪，没入萧天骥身体之中，紧接着，他的神魂便被这道剑光带了出来，落进了寂灭鼎之中。

此间，立刻响起萧天骥凄厉歇斯的惨叫，从寂灭鼎中阵阵发出，让人不寒而栗。

“既然已经废了，那就安心做一个真正的废人。”

萧天骥的一道神魂撕裂开来，永远的留在寂灭鼎之中，剩下的神魂重新归于他的体内。

而寂灭鼎内残留的那道神魂，将成为萧天骥使用寂灭鼎制造尸潮的最有力证据。

失去一部分神魂，萧天骥脸色惨白，双眼也变得无神起来，微微呆滞，竟然透着一副痴呆的模样。

这就是神魂撕裂的后遗症，神智会同样丧失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