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清宗并太一宗的真君们得到修法,各自回家钻研,压根没想起心中还有什么别的疑问。好比千万年前的修士们,纯良因为根本工夫勾心斗角玩阴谋,不杀人夺宝因为很多天材地宝他们根本不认识。那时的修士,多存一个天真的问道之心,他们并非修,而是以有限之身,去寻那个无限的解答。
依贯湖道君的说法,之所以会有末法之世,无非是因为,尔等后辈早已忘记吾辈修道是因何而起。殷流采问过贯湖道君,如果修道归初求的不是得道长生,飞升上界,那是什么。贯湖道君答她的是一句极简单的话——不懂,不懂于是向上天求解答,不懂于是从万物之中求谜底,不懂于是从星辰宇宙中求真法。
贯湖道君曾说,会为后辈寻求一个找到那个“为什么”。
至于贯湖道君怎么做,殷流采并不是很清楚,因为贯湖道君认为连她也需要去找一找那个“为什么”。虽然她已经知道答案,但还不知道这道题求解的过程,所以过程还是照样要经历的。
在经历之前,殷流采当然要“偷偷”溜出门去,找界主离舍约约会,谈谈情什么的。之所以要“偷偷”,化嗔真君说:“莫当着为师的面去。”
殷流采懂点化嗔真君的意思,她家师尊找到了人生趣味所在呗,“老人家”找点乐子不容易,殷流采没准备打断他家师尊的乐趣,于是很乖巧地背着化嗔真君传书界主,叫界主到江边松亭接应她。殷流采过去的时候,界主早就到了,两人四目一接,大抵都是满目生辉的温柔缱绻。
光是凝视彼此,他们就能什么也不干地这么看上半天,又甜又满足的感觉,令他们都十分陶醉。殷流采更是醉得快要晕倒,从不知两情相悦可以这样美,美得只剩下美啦。
最后还是界主离舍含笑先开口:“好不容易见着,十三准备就这样看到地老天荒?”
“也可以啊,我不挑的,如果是界主啊,我愿意就这样静静看着,直到一切都消失。”说着,殷流采又摇头,觉得这样不足以表达她内心的感受,“不,不对,现在一切在我眼里已经消失了,因为我的眼里心里都只有界主了呀。”
啧,情话满分,都是悬云道君教得好,悬云道君的日常是和道侣说情话,并在说情话的间歇修炼,殷流采终于找到说情话的正确方式——把心里最肉麻的想法说出来,不要怕掉节操,要死皮赖脸什么都敢说,最好加以一点修辞手法,比如适当夸张。
有那天在昆仑殿配殿的内心戏打底,已经不奢望能好好谈情说爱的界主离舍完全叫殷流采说懵,他料想不到,殷流采还能这么“正常”,正常到他来不及被打动,便有一句话脱口而出:“你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以前是浑身上下写满喜欢,但从来说不出一句好听话,现在虽然还写满喜欢,却把情话说得荡气回肠,使人心肝都不由为之震颤:“从前说话能气死人,忽然说话这么动听,不正该你问问怎么回事。”
“以前是怕吓着你嘛,现在看来你不会被吓跑,当然不用再收着啦。是吧是吧,你不会被我吓跑的对吧,我怎么样你都喜欢的对不对。”殷流采不但热衷于表达心中爱慕,也热衷于从心上人那里听到他的爱慕。
但是,殷流采分明看到界主眼神略略闪了一下,然后才看着她点点头:“对。”
殷流采哼哼着撇嘴:“你有这么勉强?”
界主居然还认真考虑了好几分钟后,更加认真的点头:“我不能肯定,你什么样我都喜欢。”
“我有什么样是你不喜欢的。”
界主离舍不得不再次认真考虑,并且这次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深思到最后,界主离舍果断说:“我想了想,本以为有,原来并没有。天色已不早,我们且先启程。”
事实证明,界主的深思很有必要,除了这个答案,其他答案殷流采听到都是要搞大事情的。现在,她知道恃宠生骄是什么一个自然而然的行为了,说白一点不就是“仗着有人喜欢,就要搞事情”。
唔……有人喜欢的后果还挺不错的,是的,后果。
这次,界主离舍竟没带她回魔界,而是去了一处山明水净,景物开阔的江边高涯。殷流采虽不明白为什么要来这,但现在让她跟着界主去哪里,她都不会有意见,所以从头到尾,半句为什么都没问。
“你自上古归来之后,我终于找到这个地方。”
殷流采这才好奇地问道:“什么地方?”
“元道真君与我母亲相守之地,也是我出生的地方,如今在我记忆中,十余岁前,我都住这里。”
殷流采顿时间被惊得瞠目结舌:“你……你果然是元道真君的儿子。”
见她震惊得眼睛大了一圈,嘴也合不上,界主不由得失笑:“是,至少在如今的记忆里是这样。”
“可……”可在如今的历史里,元道真君不是被人围攻而身死道消,是返虚期时与道侣同去寻访一处秘境,自那以后就再没音讯,留下独子——苏世襄在外祖家。这回界主在凡世的处境要好许多,毕竟十几岁了,又是两位返虚期大能独子,虽后来损落,但那时界主已经离开苏家,自然不曾受到什么不公正待遇。
可就是这样,到最后苏世襄还是成了魔界界主。
倒是殷十三还和从前一样,连和界主相遇的方式都与从前一模一样,不过去五岭峰,入上玄宗都不是去当卧底,而是她更适宜修正道修法。界主离舍才找到化嗔真君,将殷十三塞到五岭峰下,还是有个洞明真君的,于是殷流采还是来了。
逻辑说不说得通殷流采不知道,只是她这么认为而已。
“可界主带我来做什么?看你长大的地方吗?”殷流采本想问“可为什么你还是做了魔界界主”,但这个问题,恐怕是有一个很长的故事,这时候还挺破坏气氛的。
嗯,她倒没觉得自己这句话其实也很破坏气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