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韩版美男毗摩质多罗一手秀气地捋了一下自己的长刘海,一手依然紧紧抓住我的胳膊不肯放松,“偶像,你是说,他们还会找出被‘造反’更加可怕的理由,来讨伐我们?”
我的眉头不禁皱得更深,斟酌着说:“所谓‘义则不举无名之师’,他们其实也并非想和你们开战。毕竟叛军最强的战斗团队也不过是玄冥组,无论是人数上还是实力上都要远逊于修罗军。想想看,如果想要把你们驱逐出去,最好的理由是什么?”
细眼肌肉男罗睺性格沉稳,为人通达,又是几人中最有城府的一个,立即了解了我的意思,脱口而出说:“驱除鞑虏,复我中土!”
包括乾达婆和五战神之中唯一的女战神舍脂在内,几个人的脸色顿时煞白!
他们自然都十分了解,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如果仅仅是要把他们消灭,他们反而不怕,一来战斗力和人数都占优势,二来与修罗军开战毕竟是地府极大地损失,地府之中他们的故交甚多,不怕找不到人通融!说白了,内战这种事儿,不过是“人民内部矛盾”罢了。
但如果是以“驱除鞑虏”为借口,把“人民内部矛盾”升级为高于“阶级斗争”的“种族斗争”,那么他们肯定没有胜出的把握了。作为外来者,就算你一再声明自己是来帮忙的,可帮了几千年也没走,很容易被人描述成赤裸裸的“侵略”。
这就像你们家请人来帮忙,帮忙滴人很牛,很热情,帮你解决了困难,可人家赖在你们家不走了,让你养一辈子,这种事儿估计很难有人接受。
如果再加上“种族主义”的包装,以及叛军的煽动,很快,人们就会对修罗军群起而攻之!要知道,国人就是这样,虽然平常内部问题不少,可是一旦遇到外族侵略,立即拧成一股绳,很有“不战斗到最后一人倒下绝不罢休”的英雄气概。修罗军再厉害,也无法和下辖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冥界、掌管生死占全球人口比例最高的数十万地仙为敌!
“Fuck~!这群兔崽子们还想得挺周全!这样岂不是逼我们造反吗?!!(没门儿!做梦!)”婆雅稚简直气得火冒三丈,这位街头少年的眼角冒出一丝阴狠的光芒来。后来我才听说,婆雅稚曾因为犯过一个大错,因此被罚入人间九世轮回,受尽人世万种苦难,千百年来辛苦过活,到了这一世才够数。他乃是肉身成神,年少之时曾是阳界之中一个可怜的流浪儿,后来经历种种,凭借与生俱来的异能与流浪期间所磨练的坚韧和心机,年纪轻轻便坐到北美最大华人黑帮的老大位置。又过了一段时间,他遇到大光明佛点化,才最终圆满归位。但他毕竟脱不了黑帮的习气,不说话时酷地要命,说话之时便会粗口连连,看起来极是火爆,但其实心中,他或许是最冷静的一个!“婆雅稚,你每次这么生气的时候,就是想到办法了吧?”韩版美男毗摩质多罗的眯眯眼几乎笑成了一条缝,“你从小就这样,每次越有办法,就越生气的样子,让别人觉得你简单大条,其实啊,咱们几个当中,最有主意的就是你吧!别卖关子哦,快说!”
婆雅稚脸上一红,带着皮手套的手绞在一起,扭捏着说:“就三哥你爱取笑我!倒也不是什么主意啦!我只是在想,最差的情况,会怎么样?”
舍脂微笑道:“你这孩子挺怪,在旁人面前都是一副凶巴巴的模样,怎么只有在你三哥面前才脸红!”
婆雅稚瞪她一眼,怒道:“大哥看你不是一样脸红!你怎么不说他!”他这话说得实在露骨,罗骞驮的脸腾地一下,连耳根子都红透了,舍脂也微微红着脸不讲话。婆雅稚得意地望了他们一眼,这才接着说:“我说的最差的情况,可不是我们放弃这地方滚蛋,也不是和那些蠢货开打,而是如何将我们修罗族的信誉损伤降到最低。”
他看了一眼迷惑不解的众人,叫人拿来纸笔,开始画开了树形关系图,边画边问道:“叛军计划中的关键点,是什么?”
罗睺和我几乎同时说:“应该是‘鞑虏’二字吧?”
婆雅稚点点头,认真地说:“应该说,这一开始就是一个非常不利于我修罗族的交易。交易的内容是,我们作为外援,在此为中土地府驻军,而中土付出的代价是什么,却没有人知道。”
“中土还需要付出代价?”乾达婆和舍脂都惊声问道。
婆雅稚露出招牌式的嗤然一笑,眼中闪着与他外面年龄极不相称的成熟与狡诈:“没有好处的事情,谁会去做?大哥说他当时是奉命行事,那么也就是当时双方的高层达成共识,有了某种交换条件,否则佛国会那么大方把拥有这么强战斗力的军团‘无条件’借给中土几千年?而且从不要还?”
大家脸上愁容更重,罗骞驮涩声问道:“也就是说,我们如果回去,这个契约就会失效!佛国既然数千年都没有要我们回去的意思,意味着他们所要的那个交换条件,恐怕是……”
几位战神同时说:“永久性的!”
我听得出,他们的声音中,含着无比的悲愤。
他们,受伤了;他们的伤,比最残酷的战斗中所受的伤还要重、还要痛——他们,被故土彻彻底底地,抛弃了!
过了一会儿,婆雅稚不满地说:“喂,(醒醒)!你们这都什么一副烂表情啊!三哥,怎么连你也这样!”他自小就在纽约的贫民窟中接受着“弱肉强食、物竞天择”的熏陶,说他铁石心肠也好,薄情寡义也罢,总之他对故土就没什么依恋的,这点反而使他能更加清晰地认识到事情的真相。
他知道事态紧急,干脆不管大家的情绪,继续说:“根据刚才的推断,可以看出来,或许陆云他们在策划政变之前,并没有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佛国那边百分之九十是不会接纳我们的;为题是,中土是否需要我们?如果高层们的交易仅限于我们帮助镇守九幽,那么未免也太小看我们了,他们付出的代价,也绝不会让佛国如此珍视!因此,我认为,中土神界的高层是不会让我们轻易下课的!”
我沉吟道:“但数千年来,情形到底发生了多少变化,谁也不知道!这个契约是否还存在都很难说啊!这样的判断恐怕有些冒险。”
婆雅稚一怔,问道:“你是说,契约失效了?”
后来的事实证明,我的推断的确没错。当年不知何故,佛国护法主神帝释天大闹中土神界,后被我中土神将擒获,佛国不惜以四大修罗王、十万修罗军常驻地府、以及达摩东渡传法为代价,将他换回。其实对于佛国来说,这些都是一锤子买卖;不但换回了帝释天,而且少了原本就与帝释天不合的修罗族这等好战份子,令佛国更添清净,反而是件大大的好事。另外,把这些没事儿就爱打架的家伙放在邻居家去骚扰邻居,这可是外交政治中可望不可求的美事!
这等一石二鸟之计,原本绝无实施的可能,恰好彼时中土地府空虚,无人守得住九幽,一方有需求,一方恨不得赶快出手,交易就此达成。交易之后,佛国乐得清静,因此这数千年来,对修罗族不闻不问,任其自生自灭,而且也打定主意,就算他们想再回故土,也绝不再纳。
我凭着敏锐地直觉,认为地府高层与佛国的交易有可能不过是一时权宜,修罗军的价值恐怕真的越来越小了,于是点头肃然道:“最差的情况下,有这个可能——契约失效!”
婆雅稚秀美的眉头也皱了起来:“那么,事情复杂了啊!还有,你确定大王爷一定能得到你的情报吗?”
我一怔,说:“我所托付之人,绝对可靠!”
婆雅稚又是嗤然一笑:“我可没说他不可靠!但问题是,他在向大王爷传递情报的时候,一定没有问题吗?毕竟你没有亲眼看到呀!”
的确,我没有亲眼看到元化把情报传递出去,就急匆匆地走了,万一元化见不到大王爷,我之前所制定的“先发制人”的策略就变成了纯粹的理论可能,也就是——纸上谈兵!
我摇摇头,道:“这是个变局,肯定有变数,所以才来找你们商量第二套武装抵抗的方案!你们可有这城中的布防图?”
罗骞驮立即道:“当然有!”他讲宣纸在桌子上铺好,喝了一口茶水含在口中,猛然喷出,不多时,纸面上就出现了一张复杂的军事地图,与用最先进的印刷机印刷出来的毫无差异。
我暗赞一声,便拿起毛笔来,指着那张图道:“我们现在所知道的真正的幕后黑手,不过只有陆云一人!少壮派如谢尚等人,也不过是受他怂恿,当然也不排除他也是政变的主要推动人的可能。因此,我们首先需要有人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得到叛军的高层名单!但这个任务极其艰巨,而且时间紧迫!他们的府邸在何处?”
罗睺为人最是宽厚,平时极得人心,也曾到他二人府上做客,因此立即指出了所在。我画了两个圈,道:“务必要最心腹、最得力之人混入这两人府中,哪怕用最笨的跟踪之法,也要在今晚午时之前,找出尽量多的叛军头目来!所谓擒贼先擒王,这样,一旦他们有什么超出我们预估的动向,必要地时候……”我做了一个“咔嚓”的姿势。
罗骞驮立即道:“此事事关重大,毗摩质多罗,舍脂,你俩个去吧!我们几人当中,你俩轻功最好,适合做刺客。”
乾达婆脸色立即煞白,叫道:“哥哥!不行啊!那些人本来就是很厉害的大神,他们身边定然有不少高手,你……你让舍脂去,明明就是送死啊!”
罗骞驮并不瞧她,只盯着舍脂,问道:“可以吗?”
舍脂深深看了罗骞驮一眼,然后抱拳道:“各位哥哥保重!乾达婆保重!大胡子状元保重!舍脂定然不负所托!”领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