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不不多时,一股潺潺的流水声从密道前方传来过来,犹如风吹银铃一般清脆。
如今,人们对这汩汩的声音颇为敏感,下意识地就想到血液流出体外的情景,那时候我们的手掌仿佛变成了一个关不紧的水龙头,将身体中最为宝贵的血液大量释放出去。
我摇了摇头,强迫自己从神游中清醒过来,也不知道是否是因为严重贫血的缘故,我在接下来的一段路程中,经常会陷入想象迷离之中。刚才有一会儿,甚至还幻想着自己变成了留着长头发的古代人,正穿着一身华贵的长袍站在众人的面前,凛冽的寒风吹在身体上格外寒冷,不远处河水汩汩流淌的声音,就和现在听到的一模一样。所有的感觉都异常真事,但更加让人感到惊讶的是,在想象中我上赫然抱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五长老,这声音听起来像是有水在流动,这大墓中怎么会有地下暗河呢?”我疑惑道。
五长老倒是没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的:“古人营造坟茔讲究风水大势的相互配合,这座战国古墓背靠燕山余脉,面前又有一条千百年来从未停歇过的清河,这一动一静之间可谓是形成了极佳的风水宝地。不过最为可贵的地方却还不再于明面上的山河,而是咱们前面的那条地下暗河,雨季的时候地表水流入地下,不会导致洪水的发生,而到了旱季的时候,地下水脉又补充地上河流的用度,没有了断流的风险。四季平安,山水安宁,这样才是真正的孙侯坟冢啊。”
说罢,五长老转头看了看身后的吴家大爷:“我在风水定穴上只不过是略知皮毛而已,实在是班门弄斧献丑了,咱们后面的吴家,才是这方面的行家里手啊。”
吴老三听到五长老的夸奖之后,立刻就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刚想说些什么,却被吴老大的一阵咳嗽声给制止了下来。
“什么行家里手啊,那都是上辈人的事情了,到了我们四兄弟这一代,也只不过是比旁人多看了几本闲书而已,当不得真的。”吴老大谦虚地说道。
五长老却笑着捻了捻自己的长胡子:“吴大爷这可就是过谦了啊,在咱们玄门之中谁不知道你的大名啊,还希望你能指点我们一二啊。”
吴老大又咳嗽了一阵,似乎随时都可能咳断气一般,好不容易才缓过来:“指点可是万万谈不上的,而且五长老您刚才讲得已经很完善了,我就略微做一下补充吧。这条地下暗河不仅仅有着平衡地表清河水量的作用,而且与附近的风水地势形成了一条蕴含生机的龙脉。它存在的时间并不比清河、燕山短,而是在坟冢修建的时候就已经流淌无数年了,墓主人之所以将墓穴定在这里,很可能它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地下水脉盘活了整个大墓的运势,将俊秀的灵气带入古墓,而将污浊的死气冲刷出去,实在是一条真正的潜龙啊。最为可贵的是,这条潜龙与地上的燕山龙脉、清河水龙遥相呼应,有明有暗,这样的宝地不仅可以埋葬孙侯,甚至成为帝冢皇陵都不为过。”
“您说这里真有这么好?”
我有些怀疑吴老大的说法,别的地方虽然没去过,但清朝那几座帝陵距离这里并不是太远,我还是跟随父母去参观过一次的。里面亭台楼阁,石雕古树应有尽有,隔着老远就能感受到一种皇家的气魄,而这座战国古墓虽然也很壮观,但是地面上没有任何标志性建筑,如果不是被人偶然发现的话,也许还继续种着玉米白菜呢,怎么看也不像是大富大贵的地方啊!
在隋上官的时候,皇帝的陵寝讲究因山造陵,陵墓就隐藏在山穴之中,整座大山就是一座陵墓,其气势颇为恢宏壮观;及至元朝早期,蒙古人的铁骑横扫亚欧大陆,不过他们的丧葬更加讲究返璞自然,即使是孙公贵族的墓穴也从不起丘建陵,当墓主人下葬之后,便在坟墓之上万马齐奔,用无数的马蹄来消灭所有痕迹,这也是元朝的墓穴很少被人发现和破坏的原因了。
至于你刚刚说的那些皇陵,则是到了清朝之后才逐渐兴起的,那时候满族人进入山海关,女真族的习俗结合了关内汉族的文化传统,加上康雍乾三朝国力强盛,因此皇帝的陵墓,不仅要营造规模庞大的地下宫殿,即使在地面上也要修建相应的亭台楼榭,以彰显皇族的与众不同,将古人事死如事生的传统演绎得淋漓尽致。
其实,春秋战国时期的陵墓,规模也很庞大,只不过陵墓上面的建筑和石雕,已经被千百年来的风雨侵蚀得面目全非了,所以才会在地面上看起来如此荒凉。”
随着五长老的解释,我慢慢回忆起小时候见到过的几幅画面。村中的赵七叔在耕地的时候,刨出了一大坛子铜钱,那种奇怪的形制和我们熟知的样式完全不同,村民们谁都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有什么用处,最后尽数被我们这群孩子拿过来,当成了玩具;与此同时,李二伯家原先的田地里杵着七八个大石柱子,上面还有一些模模糊糊的花纹,看到过的人都说它们像是穿着古代长袍的人像,只不过那片田地如今已经被博物馆的工作人员给保护起来了,这些年再也没有人见到过什么石柱。
正当我们讨论古墓文化的时候,湿润的水汽在周围的空气中变得越来越浓重,到了最后几乎可以凝出水珠了。
在拐过一个弯道之后,终于在我们面前出现了一条不断流淌的河水。
地下暗河的规模不小,足足有五六米宽,将我们所在的古墓密道拦腰斩断,虽然此刻还无法推测出它的深度,但在地面之下还能看到这样的奇观,已经让我们惊叹连连了。
“你们看,古墓对面是什么东西!”
孙基惊讶地大喊一声,打断了我们对地下暗河的惊讶,转而举着手电朝河水对面照去。
在手电的光束下,隐约可以看到一个庞然大物静静地矗立在那里,只不过暗河上方升腾起的朦胧雾气,阻挡了我们眺望而出的视线,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
“那……那不会是什么怪物吧?实在不行的话,咱们赶紧脚底抹油吧,我可不想像孙长老那样把命留在这个鬼地方!”孙基的声音中透着几分颤抖。
虽说这番逃跑的言论让人有些鄙视,但的确也使我们心中犯起了一阵嘀咕,以面前那个怪物的体量,如果对我们有些恶意的话,大伙可就全都没有好果子吃了。
正当我们对接下来的行动产生迷茫的时候,孙虚走上前道:“按照地图上面的指示,前面就应该是地宫的核心位置了,从前面那巨物的轮廓来推测,极有可能是一座城堡而非怪物。”
在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之后,大伙对于孙虚和地图上面的记载已经深信不疑了,不过这个城堡的说法,却还是让人有些接受不了,古墓中有人面兽身铜像,有黄泉沼,有地下暗河,都还算是在可理解的范围之内,可是怎么会有城堡呢,在这样的地下墓穴中修建城堡又有什么用处啊?
原地观察了一会儿,前面的“庞然巨怪”没有传出丝毫动静,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根本就不在乎我们这些“蝼蚁”般的存在。
“咱们现在该怎么办,是继续前进,还是寻找路径返回?事关所有人的安危,就不能由我一个人说了算了,得所有人共同商量后才能决定。”五长老环顾众人说道。
最终,经过我们十一个人的投票,决定继续向古墓深处走去,毕竟冒了那么大的危险,牺牲了那么多的世家子弟,探墓队才走到如今这个位置,说什么也不能在主墓室的门前轻易放弃。
在有了这样的觉悟之后,我们走到地下暗河的旁边,由云水水作为“侦察兵”率先进入河中,查看河水的深浅程度,是否可以让我们徒步趟过去。
就当她方才走出一米远的距离时,原本缓缓流淌的地下暗河,突然翻起了一朵朵巨大的水花,河水中央突然冒出了无数条黑色的长蛇,朝着云水水所在的位置快速游了过去,那番密密麻麻的样子,就好像是一大团黑压压的乌云。
云水水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这些怪蛇,赶紧朝岸边的方向退了回来,只不过那些怪蛇却不打算这么轻易就放过她,竟然以更快的速度追了上来,似乎是不从她身上咬掉一口血肉的话,就不打算放弃了。
黑蛇越游越近,我们这些等在岸边的人,都已经能看到它那满口的利牙了。
等等!
蛇类的嘴中不都是两颗长长的毒牙么,什么时候变成这一圈小尖牙的样子了,莫非是这地下河水中也受到了某种辐射的污染,让其发生了变异么?
面对这种密度的蛇群,根被就没有瞄准的必要了,随便射出的一支水箭,都可以洞穿好几条黑蛇,俨然变成了支肉串。
大片大片的黑色血液,就像是滴入水中的浓浓墨汁,逐渐在河水中扩散开来,让原本十分清澈的地下暗河,增添上几分诡异神秘的色彩。
虽然有一大批黑蛇死去,但这种数量的损失,对于整个庞大的蛇群来说,只能算是九牛一毛,甚至水中的腥气还激发了它们嗜血的本性,开始更加疯狂地朝着云水水游过来,似是要将她整个人生吞活剥一般,甚至有个别的黑蛇,为了争抢靠前的位置,还发生了自相残杀的现象,其残忍的天性可见一斑。
云水水发出的水箭,虽然对蛇群的杀伤作用不是明显,但却也稍微阻缓了它们的行动,为五长老和孙长老等人争取了施术对抗黑蛇的时间。
瞅准一个时机,我向前跑到了河边,一把将云水水拉到了了岸上,这场险境才算告一段落。
黑蛇看到嘴边的肥肉跑了,突然咆哮一般地将嘴张得又大又圆,朝着我们进行无声地嘶吼,其整个身体看起来好像是一个长条状的大口袋,只不过这“口袋”的边缘却多了一圈利牙,显得格**森丑陋,让人看后不禁生出一身的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