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筐子,不是放在这里的?”
伙计笑道,“姑娘说笑了,您瞧这路,就一人宽,谁会放这东西在这里。”
这事情,有点意思了。
第二日一大早,傅小棠就来了。
“小姐猜的不错,那枚发夹,的确是孙妙英的。”
他找了孙家人问,这是孙妙英哥哥买给她的。
我沉默不说话,脑海里面掠过很多事情,像是有一根线,将所有细碎的东西在逐渐穿在一起。
陆青司被抓,是被贺怀远举报的;
贺怀远意外喝醉,喝醉的地方出现孙妙英的发夹。
那就说明七道口胡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她曾经来过这里,也或者说,她被人先于七道口胡同带来过这里。
那么她是几时死亡的?
根据仵作的推断,她死于晚上八点以后,九点陆青司就被抓,这当中,肯定有一处错误。
“我现在几乎可以确定贺怀远就是杀人凶手。”
我看着傅小棠道,“但是我搞不清楚的是,孙妙英的死亡时间是不对的,贺怀远是怎么做到可以改变孙妙英的死亡时间?所以我要你集中所有能用的人,去彻查贺怀远这个人。最重要的,如果可以进去贺怀远家里,搜查他的贴身衣物,不知道会不会有发现。”
傅小棠沉吟一二,道一句“我尽力”,而后离开。
做完了这些,我已经没有多少必须要做的事。
如今剩下的,便是想办法见陆青司。
如今民国,律师审判制度才刚进入民国,虽然一切都还不成熟,可是刑法已经规定,死刑犯也是有聘请律师的权利的。
我不是律师,可是她可以做陆青司的辩护人。
想到这,她起草了一份文件,带了一名律师去警局见陆青司。
她在外围等,不多会,律师出来,带来了一份陆青司的授权书,授权她做他的辩护人。
这下,她在律师陪同下,就可以见陆青司了。
她们去办见面手续,正巧遇到了那名主办陆青司案件的员警。
那员警姓魏,单名成,案子是他接的,审讯也是他做的,他明明知道陆青司跟她什么关系,却连见一面这种小事都不肯放行。
好在陆青司一直没有招。
看见我,魏成吃一惊,正巧狱警已经验看过手续,准备放她们进去。魏成赶忙阻止,撇我一眼,淡淡道,“傅小姐又来了?我不是说过,陆青司你不能见。”
我不说话,她的随行律师将事情解释了一遍,魏成眼眸一利,冷笑道,“傅小姐出身权贵之家我自然知道,只是就算你见到了陆青司又能如何?他杀人罪证确凿,傅小姐难道还想凭借权势为他翻案?
我看了他一会,忽然笑起来。
她现在可以肯定,这名叫魏成的员警对她有敌意。
我并不准备跟他说话,她扭头轻声问律师一句“我们可以进去了吗”,待得到肯定答复,随机便越过魏成往监狱里面走,魏成想拦,被律师挡住了路。
“魏先生身为公职人员,冒犯公民权力,又当如何?”
说罢,律师冷漠的看他一眼,扬长而去。魏成脸色一变,转身就往外走。
折腾了这么多日,我终于见到了陆青司。
他被打得不轻,脸上还有大片的红肿,同他白色的皮肤相比较,触目惊心。
我在心里牢牢记住了魏成,问道,“青司,时间有限,你要跟我说清楚,你身上怎么会有孙妙英的血迹?”
陆青司道,“这事我也不清楚,我想来想去,就是回家的路上,我经过七道口胡同好像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摔了一跤,当时天太黑我也没看清楚,就继续往前走了。除此之外,我再也想不到别的事情了。”
我一愣,被绊一跤,那应该就是尸体吧。
“你那天晚上出去干嘛?”
陆青司想了想,道,“那天晚上我从别人家里出来,偶然就看见了元湘。她一身素色打扮,完全不引人注意,我觉得好奇,就想跟上去看看她是做什么的。结果,她一路小心谨慎,拐了好大的弯去了咱们家里。”
我一愣,“她去家里?我没见到她呀。”
陆青司摇摇头,“她没进去,就在外头看着,一直到你回来,她才离开。”
我眨了眨眼,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元湘…难道是在监视她?
“然后呢?”
陆青司苦着脸道,“你回来之后,她就原路返回了,我跟着她一直到她住的地方,然后才回来。回来的路上,我先是摔了一跤,结果刚到门口,就被警察抓了。他们,他们打了我一夜,要我招认,可我都没有做,怎么招!!”
说着说着,陆青司委屈的红了眼眶。
我心疼的不得了,摸了摸他的脸,“他们打你,你是怎么忍耐下来的?”
陆青司抽抽噎噎道,“我娘生前告诉过我,好孩子是不能说谎的。”
我胸口一闷,许久之后,她坚定道,“你放心,不会再有人打你了。我会证明你的清白,早一点接你出去。”
出了监狱,我心情没来由的沉重。
律师道,“我倒是有个想法。这孩子长的这么好看,他跟着那位姑娘来来去去,路上肯定是有人见过他或者是注意到他的。我们只要证明陆青司在被害人遇害的时候不在案发现场,这官司就赢了一半了。”
说到被害时间,我摇了摇头,“我没有跟您说,我怀疑,孙妙英的死亡事件被人蓄意改变了。”
律师吃一惊,我忙将发夹的事告诉了他,律师一听,赶忙道,“那个筐子,还在那里?”
我摇摇头,“应该不在了吧。”
律师二话不说,赶忙带着我重新回到小酒馆,筐子的确是不在了。
律师蹲下身,在放筐子的位置找了半晌,兴奋道,“我看这案子有门!筐子底下的土像是完全没被动过,如果找人检查,或许会检查出孙妙英的血液反应。”
我一喜,可是随即道,“咱们华庭能有这技术吗?”
律师道,“华庭没有,呈州应该会有,就算呈州没有,北平一定会有的!”
侦探一面说,一面拿出个小瓶,像是什么试剂。只见她将试剂小心的滴在土中,土的颜色瞬间就变了。
变成了蓝色。
“这里头,的确有血液。”
虽说是如今得到了血液样本,可是民国现如今没有这个检测血液的技术,梁西木想了想,道,“我知道北平有一家教会医院,他和政府合作,替北平警察局培养这种鉴定人才,只要把这份土和血液样本拿去北平,就一定会有结果。”
我愁道,“可是,去北平的话,要好久啊,等你回来,青司大概就要被处决了。”
梁西木摇头道,“不会,我坐飞机去,至多几天,只要一拿到鉴定结果,我就回来。”
我心里一动,道,“你先别去,再等等我,既然要去鉴定,那就多拿些东西好了。”
跟梁西木告别,我又去找了傅小棠,要他尽快去搜查贺怀远的家。
而梁西木也不闲着,动用私人关系让商行经理派遣贺怀远去领县出差,不过半日。
贺怀远不疑有他,第二日一大早就出发了。
待他一走,我想办法迷惑了贺怀远的妻子,而后让傅小棠去贺怀远家中搜查他家。
我一直觉得,贺怀远这个人,智商一定不低。
如果真的是他杀死了孙妙英,那么他一定会关注陆青司会不会被判决。
昨日梁西木请侦探来这样大的动静,他不会不知道的。
进去之前,我嘱咐道,“你动作要快,为了防止贺怀远忽然回来,你们一定要尽快从他家出来。”
傅小棠应了,进了贺家,约莫十来分钟后,街拐角居然出现了贺怀远的身影。
我元神出窍,赶忙跟了上去,顺便匿了傅小棠的身影。
贺怀远一进院子,就直奔卧房,我解了他妻子身上的咒,他妻子打个哈欠,便从床上起来了。
一看是贺怀远回来,女人揉揉眼睛,“怀远?你怎么回来了?”
贺怀远笑道,“我忘记拿东西了,所以回来娶?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睡觉?”
女人不好意思道,“今天觉得有点困,所以想再补一觉,成儿在外头玩,你看见他了么?”
贺怀远转过头,透过玻璃窗,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子,正在院子里堆沙。
贺怀远想了想,道,“最近不太平,别让孩子一个人在外头玩,今日我不在家,你就不要出门了。”
女人一愣,神色紧张道,“怎么,隔壁孙家姑娘杀人案不是都已经抓住凶手了吗,怎么还有危险?”
贺怀远笑笑,道,“我听说那名凶手是梁西木家的亲戚,他们现在正在想尽一切办法为那凶手翻案。”
女人眨了眨眼,“证据确凿,还翻什么案啊!好了好了,你快去吧,我今日不出门,晚上包饺子等你回来。”
“好。”
贺怀远笑笑,上前吻了吻妻子,而后走出了房门。
走到院子里,贺怀远眼神貌似无意撇过院子墙角的一块空地,而后就出了院子。
可是他看墙角的那一瞬间,眼神忽然变的奇怪起来。
贺怀远彻底走远了。
我重新迷惑了贺家妻子和儿子,而后放出了傅小棠。
“你去看看那块墙角,我觉得那里或许会埋什么东西,刚才离开的时候,贺怀远刻意看了那里一眼。”
傅小棠应一声,顺着墙根走了一遍,你还别说,真有砖块是松动的。
他仔细撬开了砖块,只挖了一铲,就挖到了一个木箱子。我帮着他一起将那木箱子拖出来,而后打开,两人一看里头的东西,瞬间就呆住了。
“这是….”
傅小棠颤抖的指着木箱子里的东西,激动的说不出话,我则是倒抽了一口凉气,“趴”的一声关上了箱子。
“走!!”
第二日,警察局便传唤了贺怀远。
贺怀远一脸无辜,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当警察对他说要将他列为孙妙英死亡的嫌疑人时,贺怀远仍旧一脸无辜。
“你们这样做难道不会让做好事的人心凉?如果我被定位嫌疑人,那么以后再遇上这样的情况,谁会跟你们汇报?”
顿了顿,贺怀远不无悲愤道,“难道是因为杀人犯身份特殊,他不能死,就得我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