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孟纹丝不动,屋里寂静无声。
他在赌。
他并不知道乔悲是谁,但这个时候他的直觉告诉他,借用这个名字是唯一的选择。
胡九薇的清亮眸子在此刻如一团漆黑墨水,深不可测。
“你没死?”胡九薇的声音多了一丝疑惑。
郝孟心头一震。
赌对了!
乔悲是那只被组织捕杀的黑猫异兽!
郝孟当即沉声说道:“侥幸假死脱身。”
胡九薇露出古怪笑意,“不愧是妖猫一族,你现在真身在哪?”
两人一直都在用纯正的古老语言交流,这是郝孟最大的依仗,这种在人类中从未出现过的语言使他此刻能够强压心绪,是能镇定对话的底气,他略作思考,本想回答在中三区,混淆视听,但很快心中念头一抖,下三区里有保护罩,如果说真身在那么远是不是会暴露身份?
就像艾木森使用的念体符,那也可算作真假身,但是本体是需要在一定范围的。
郝孟灵光一闪,说道:“第九区A市。”
像是被奇异人格占据的胡九薇目露诧异,“A市?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吗?小家伙够胆气啊,难怪能被乔殷选中当联络人。”
青年低着头面无表情。
找到了。
终于找到踪迹了。
乔殷果然不是凭空消失的,她也不是幻想,有一张巨网正笼罩在自己头顶,厚重迷雾比极夜还要暗沉,究竟是怎么回事?
胡九薇淡淡问道:“乔殷不是已经离开下三区了吗?你找我还有什么事?”
觉醒精神异力之后,郝孟的思维方式发生了极大变化,他迅速寻找着破解之法,整合仅有的所知,下一刻便沉声说道:“回大人,我收到消息,第九区的Z市出现一只大妖,目前正在逃窜,所以极夜组织准备大规模的筛查和清扫所有区域,为避免暴露,我也将会在近期离开,特来禀告。”
胡九薇手指来回轻弹桌面,面色如常,“行,我知道了。”
郝孟躬身倒退,出门后便快速离开,房间里的胡九薇身子后靠,双手撑开倚着桌面,望着大开的铁门,似笑非笑。
青年脚步不停,一直走到医院门口,他没有着急离开,而是等了一会,没多久,揉着脑袋的列兵也随之而出,见到站在门口抽烟的郝孟才松了口气,“奇怪,最近脑子总是有点昏昏沉沉的,我还在想你去哪了,原来已经出来了啊。”
郝孟看了眼重新关上的医院大门,跟着列兵一路离开,一直待走到外面马路时,他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了一些。
在这次短暂交锋中,他有一个巨大的不能磨灭的优势:可以自由使用那种不属于人类的语言!
但同时他也犯了个逻辑性的错误!
在冒用乔悲名字的时候,他的真容就是自己的脸庞,而胡九薇是乔殷的远方表妹,所以那个不知是什么的存在,极有可能是认识自己的。
可若是这样,那不是一开始就穿帮了吗?
亦或者。
真的瞎猫碰见死耗子,被郝孟误打误撞蒙混过关了?还是说……
年轻人的骨头此刻都泛起凉气。
那个诡异存在,在和自己演戏?
不管怎样,郝孟成功的走出来了,同时也获取到了有关乔殷的踪迹,目前的调查有了新的方向。
乔悲!
那只被组织捕杀击毙的黑猫!
郝孟现在脑子里快速的作出了假设,倘若这诡异存在并不是在和自己演戏,那么它确实不认识自己,结合手中的信息,乔悲是黑猫的话,那所谓的黑色狐狸,是不是就是它?
如果是这样的话,有一点就说不通了,胡九薇是在一年多前才在公寓碰见这两只物体的,那么在这之前,胡九薇是不是就是一个最正常的普通人,乔殷和她的联系,纯粹只是乔殷为了在郝孟面前作个模样?
为什么要挑个很少联系的远方表妹呢?
亦或者,乔殷和胡九薇,在那之前,都是普通人?!
这就关系到最重要的一个点。
这个特殊存在,究竟和胡九薇是以一种什么状态在共存的,它究竟是胡九薇本身的另外一种模样,还是类似于真假身,亦或者……附身的状态?
如果能知道这个,那是不是可以反推,乔殷也只是个受害者?她只是碰巧被这些诡异存在缠身,陷入了泥沼?
是这样的话,郝孟觉得离开这下三区就是争分夺秒的事情了。
但又如果。
胡九薇本身就是那个诡异存在,乔殷也至始至终就是一个谜团,那一切事情就变成了最扑朔迷离的情况。
郝孟没有在J市多呆,他也没有蠢到直接就去找李昊帮忙调出被击毙黑猫的档案和信息,这精神病院的事尚且不知道会不会有波澜,毕竟监控突然失效不是小事,他得暂先避避风头。
夕阳西下,随着战斗机的轰鸣声,郝孟在A市外的军事管控区着陆,随后驾驶着奔驰E300回城,赶在七点钟左右的时候回到了振兴翻译社。
顶楼的一层已经全被曲振兴包下,工位爆满,在翻倍的工资利诱下,打工仔们心甘情愿的加着班。
曲振兴和褚晓晓在对着电脑研究什么,宁清则是在总编办公室里埋头翻译,连郝孟走到他身后都没发觉,她此刻侧头思索,翻译陷入困境,郝孟等了一会,随后便在一旁给出了整句话的译文。
宁清吃惊回头,这才看见郝孟。
“这都不早了,还在忙,饭吃了吗?”郝孟在她身侧凳上坐下。
清丽女孩笑道:“吃过了,老板请的海鲜大餐。”
郝孟看了眼她手上的译本,“塔加洛语,这种难缠的东西以后发给我就行了。”
宁清一边整理稿子一边说道:“刚好会一点,这不闲着也是闲着。”
郝孟从她手上接过译本,随后在电脑上快速敲击,一刻钟后便完成了这两千
余字的译文,他保存文件后说道:“走,下班。”
女孩柔柔一笑,然后想起了什么,从桌上拿出一堆整理好的文件,“今天我已经把社里需要翻译的稿子发到你邮箱了,然后这些是手写稿,我拍了照发过去,但是怕不太清晰,要不你一起带回去?”
郝孟摇头,“不用,拍过照就行。”
有庄在,这些并不用郝孟劳心,若不是他设置过三天往回交一次稿,翻好的译文早就回传了。
“郝爷!郝爷!”曲振兴屁颠屁颠的跑进来。
“你们忙吧,我们先回去了。”郝孟打了个招呼。
“好嘞!郝爷!您老慢走!”胖子殷勤的很,丝毫没有老板架子,狗腿的很。
郝孟两人往楼下走,才出大厦门口便见到门卫室取快递的架子旁停了辆老旧吉利,那破破烂烂的模样就像刚从报废厂抢救回来,两个家伙搁那哼哧哼哧的抬着什么东西。
郝孟走了过去,“嘛呢?你们两个?”
除了贾仁和老孙还能有谁。
“快快快!搭把手!”贾仁龇牙咧嘴。
郝孟抽手帮忙,那箱子属实不轻,在不动用异力的情况下,三人费了好大劲才放在吉利的后座,两个后轮胎都明显瘪了一半,连带车身都下沉了些许,累得满头大汗的贾仁朝着老孙一瞪眼,“早让你寄我那了,还要寄这!”
老孙非常无辜,“这不是忘了改地址么……”
郝孟看了看外包装,狐疑道:“液压机?你们两买这玩意干什么?合伙搞加工厂?”
贾仁一屁股坐在边上的路牙子上,撇嘴道:“这是我们快乐的源泉,释放压力的宝贝。”
郝孟愁眉紧锁,他转而将目光投向一旁的老孙,“他又受什么刺激了?那女技师真买保时捷了?”
老孙挠头傻笑,“那倒没有,这东西是我买给贾老哥的,他这些天总说压力太大,然后我推荐他去看修牛蹄子、挤脂肪瘤,薅寄生虫,洗脏地铁这些解压视频,他觉得很过瘾,自己触类旁通,迷上了液压机,我想着也没什么能报答的,那就送老哥一台液压机吧。”
郝孟冲两人竖起大拇指,然后直接带着微微张嘴的宁清上车,一脚油门绝尘而去。
这两神经病,J市的第七人民医院应该把他们也抓进去。
贾仁歇了一会,然后又变得兴冲冲,“兄弟,走走走!我们去搞点坚硬点的物体,快想想有什么能压得,保龄球?非牛顿流体?鲁伯特之泪?”
老孙一脸神秘,在上下几个兜里掏了掏,然后找到一张纸抖开,密密麻麻列着各种“受害者"名单,“老哥,我早有准备,咱们挨个来!”
汉子两眼发光,兴奋的拍着老孙肩膀,“开搞!开搞!冲冲冲!”
朝着家开去的奔驰E300上,女孩不时回头看一眼,还是忍不住问道:“他们两……没事吧?”
郝孟一手握着方向盘,淡淡道:“没事。”
青年旋即补充道:“他们两有病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