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嘶声声,马上两将各执兵器,互不相让,斗了个难解难分。
林不浪的枪法并未系统地修习过,马战也不如步战,道仙宫多修习剑术,招式讲的是飘逸灵动,所以真的阵前斗将,的确发挥不出他最大的本事。
反观那丁绪,虽然看起来颇有些冷面儒将的气质,可是一旦交上手,却是勇悍无比,刀沉马快,招式刚猛,一杆大长刀呼呼挂风,刀借风势,一斩一挡之间,皆有章法。
两人已然斗了三十个回合,仍旧未分输赢。
便是谁处于上风,谁落于下风皆看不出来。
但见林不浪手中长枪翻涌如龙,左搠右挑,出枪速度宛如银河倒泻,速度已然到了极致。
那丁绪却是稳扎稳打,一招一式刚猛而沉稳,有板有眼,进退有据,从容无比。
林不浪心中有些着急,眼看东方将现鱼肚之色,新的一天即将到来,可是眼前这名不见经传的丁绪实在是块难啃的骨头,自己已然将压箱底的功夫都用出来了,却战不倒他。
丁绪果然英雄也!
那丁绪虽然沉着应对,心中也对林不浪称赞不已。
这白袍少年郎,小小年岁,竟有如此精湛的功夫,只是可能马战不太老练,若是假以时日,多多历练,怕是我亦不是对手啊。
这条银枪,如龙如蛇,上下翻飞,忽左就右,神出鬼没。
丁绪暗想,放眼整个渤海军阵,能与之一战的除了我,怕是只有四骁可以做到了。
今日定然不能让他活着,若如不然日后必成大患也!
想到这里,丁绪大长刀加紧,暗自咬牙,恨不得一刀将林不浪斩于马下。
林不浪也感受到了丁绪进招蓦地变得猛烈且快速起来,不由地爆喝一声道:“林某今日却是遇到了劲敌,丁绪你果真不错!”
说着长枪向前直搠丁绪的心窝。
丁绪抽刀横亘,当胸将林不浪的银枪挡回。
“唏律律——”马嘶吭吭,瞬间交错。
丁绪拨马回头,豪烈大笑道:“林不浪,你也不错!换成他人,早为你枪下亡魂了!”
这两人虽为敌对,却暗暗生出惺惺相惜之感。
两人各自拨马,各抡刀枪,再次斗在一处。
这一战打得实在精彩,高手之间的争斗,往往都是在刀尖上行走,所有的招数都是在险之又险,间不容发之际躲开或格挡,又趁势回敬一击。
整个麒尾巢寨关石门之下,尘土飞扬,烟尘涤荡。
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安静得仿佛无人一般。
事实上,两军对圆,人数加起来至少也有两千人。为何会如此鸦雀无声?
实在是这两将的争斗太过精彩了,所有人,无论为将者还是士卒皆看得全神贯注,有的人早已瞪大了眼睛,舌头吐得老长都未曾发觉。
黄奎甲一边观战,一边不住称赞,甚至连声叫好。
他对斗将自然轻车熟路,自己更是无上宗师境界,自然观战与旁人不同。
旁人,尤其是士卒,多是看个热闹,觉着精妙,黄奎甲不然,他们的一招一式,如何应对,到底还有多少底牌,他可是清清楚楚。
他人虽然憨厚,但在武学一途上天赋可是拉满的。
以致最后黄奎甲见林不浪久不能取胜,急得只搓双手,恨不得自己上去替他。
“还是得给我这兄弟打打气啊!”黄奎甲自言自语道。
说干就干,但见黄奎甲忽地大吼一声道:“来呀,给阵前擂鼓!以壮我兄弟之威!”
“咚咚咚——”
鼓声如雷,响彻苍穹。
林不浪心中大震,知道这是黄奎甲在替自己助威,手中银枪又多使了几分力出来。
只擂鼓,黄奎甲觉得还是不够,忽地又大吼道:“儿郎们,给我齐声呐喊助威!”
“喏!”
却见一千憾天卫齐声大喊起来道:“林
将军威武!林将军旗开得胜!”
呐喊声音十分整齐,颇有气吞山河之势。
单说那在寨关之上观敌料阵的丁缪见憾天卫又是擂鼓又是呐喊,忽地一哼道:“他奶奶的,就你憾天卫有战鼓不成?就你憾天卫能喊不成?”
说罢,一扭头大吼道:“来呀,给我寨关之上擂鼓,为我兄弟助威!还有,你们有一个算一个,都给我喊起来!”
“喏——!”
“咚咚咚咚——”
“丁绪将军加把力!丁将军旗开得胜啊!”
............
且看这烽烟战场,两员枭将,战马狂嘶,刀枪翻飞,斗了个难解难分。
战鼓声声催热血,刀枪齐啸憾苍穹!
姓林的英雄,姓丁的好汉,这番厮杀,放眼大晋,仿佛梦回当年灞城之下,依稀犹如三将酣战段惊楼。
五十回合,
八十回合,
一百二十个回合。
两人的体力已然到了极限,却仍旧战不倒对方。
双方士卒嗓子都喊哑了,还依旧执着。
男儿热血几梦回,沙场吹角冽风声!
............
麒尾巢关寨紧闭的石门之后,便是麒尾巢的内部了。
一个漆黑的角落里,悄然无声地出现了五个身影。
一人白衣,三人黑衣,一人蓝布长衫。
白衣公子,苏凌。
三个黑衣地,乃周氏三兄弟。
而那个蓝布长衫的,一脸教书先生气质,正是逄任。
五人站定,侧耳听了听外面的战鼓声和呐喊声。
周氏老大周伯一脸赞叹道:“不浪兄弟真了不起,功夫实在俊啊!”
苏凌一笑道:“我的兄弟,哪个差了?你们也不是易于之辈,能跟我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进这麒尾巢,已然不易了!”
周氏三兄弟闻言,脸上满是激动神色。
原来公子真的把我们当做了兄弟,而不仅仅是亲卫。
苏凌等了一阵,或许是害怕林不浪万一出个什么意外,这才朝着逄任一拱手道:“逄先生,咱们按计划分头行事,一切便拜托先生了!”
逄任点了点头道:“苏公子放心,我逄某绝不是出尔反尔之人!”
苏凌颔首淡笑,似不经意地朝周氏三兄弟老二周仲,老三周幺道:“两位辛苦一趟,逄先生身上有伤,行动本就不便,再加上那玩意还是有些重量的,你们跟随逄先生同去,一则搭把手,二则负责保护逄先生,万一被敌兵发觉,你们两个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靠近逄先生!”
周仲和周幺忙一拱手,正色道:“公子放心,我们便是豁出性命不要,也会护逄先生周全!”
逄任并未反对,淡淡点了点头。
他心中明白,任是自己说得再好,苏凌多多少少还是对他放心不下的,所以派了周家老二和老三跟随。当然,保护和帮忙也是真的。
苏凌转头对老大周伯道:“咱俩现在便换好甲胄,待会儿瞅个机会......”
周伯点头。
再看五人分成两拨,一拨朝左,一拨朝右,转瞬消失在黑暗之中。
且说寨关石门之上,丁缪正眼神不错地看着自己的兄弟丁绪和林不浪大战,手心都攥出汗来。
其实,他比自己的兄弟丁绪还想赢。一则自己的这兄弟可是丁氏一族的希望,丁氏的前途可靠着他呢,万一他若不敌,更在寨关前丢了性命,他可是丁氏一族的罪人;二则,丁绪可是整个麒尾巢最后的底牌,若是连他都胜不了林不浪,那换谁都是白给。
如此一来,麒尾巢可真就危险了!
若说丁缪一点长处都没有,那也是冤枉他。
他看眼前局势,憾天卫来势汹汹,将整个石门围住,单靠自己的人还有丁绪着实独木难支。
于是,他暗中叫来一个机
灵的士卒,拿了自己的令牌,下了寨关,从后山那个极为狭窄的小道出去,直奔沈济舟的大营搬兵。
若是主公发来救兵,不管是张蹈逸还是臧宣霸,哪个带兵前来,麒尾巢便不会有事。
可是从丁绪与林不浪交手之初,他已然派人去了,现在已然近一个时辰了,他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盼得援军前来。
他一边看,一边心乱如麻。
便在这时,忽地听到寨关石梯之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他眉头一皱,暗想,莫不是送信之人回来了?
可是,这也有点忒快了吧!
他方抬头细看,却见楼上撒脚如飞跑上两个士卒。
这两个士卒低着头,只顾飞奔,加之天色还是黑的,看不清楚五官。
但丁缪看得清他们身上所穿的兵甲,乃是自己所部的兵甲。
丁缪有些不悦,如此慌张,不是扰乱军心么,现在所有人都在给我兄弟呐喊提气,你俩这慌慌张张的,实在岂有此理!
丁缪颇没好气地叱道:“你们两个崽子,慌慌张张的作甚!”
却见头前那个士卒,一边继续超丁缪飞奔,一边禀报道:“将军!将军!大事不好啊!”
丁缪激灵灵打个冷战,面露惊骇神色道:“什么大事不好!给我好好说!别一副被狗撵的样子......”
那士卒也不敢回击,离着丁缪还有四五尺的距离,方急急停身,单膝跪地,上气不接下气道:“我俩乃巡关士卒,方才寻到后山隘口窄道之时,发现了一名兄弟的尸首,血还在向外流,应是未死太久,我俩仔细在他身上翻找,发现了将军写给主公的求援信笺,我等不敢擅处,只得赶紧来报将军!”
“什么!......”
丁缪大惊失色,自己派出求援的士卒被人在隘口窄道被人截杀了!
这怎么可能呢?
此处人迹罕至,军马更不得过,几乎无人知道,竟然有人能截杀小卒?
莫非是萧元彻的人?背不住啊,那姓林的连主公的令牌都有,看来投敌之人该是主公麾下重要人物,定是知道那条路的。
那信不是被他俩找到了,且看上一看,若是真的,此事便确定无疑了,若是假的......
丁缪这才沉声道:“信呢?信在何处?”
但见头前那个小卒毫不迟疑的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低头恭敬的双手呈给丁缪道:“将军请过目!”
丁缪离着这小卒还有数尺,只得向前凑到他近前,抬手将那封信接过,展开来看。
果真,信不是假的,的确是自己所写。
丁缪心中顿时犯难,自己求援的信笺都发不出去,难道真要困死在麒尾巢不成?
他一边看信,一边胡思乱想。
半晌方抬头随意的瞥了一眼,却见那两个士卒依旧单膝跪在面前,并未离开。
丁缪颇没好气的瞪着他们道:“你们两个,信给我了便退下,跪在这里碍眼不成?”
说着便向前,作势要踹这两人。
这也不奇怪,丁缪平素都不把下等士卒当人,非打即骂,今次正闹心呢,如何不动手。
眼看那一脚就要踹中面前的小卒,却见那小卒忽的抬起头来,朝着丁缪笑了起来。
丁缪不由得心中一颤。
这笑,嘲弄、冰冷、充满杀意,让他觉得整个脊背发凉。
与此同时,他已看清了眼前这个士卒的相貌。
白净面皮,星眉朗目。
根本不是下等士卒的容貌。
“你......”丁缪一时有些恍惚,怔怔道:“你我怎么从未见过......”
那小卒的笑容更加的怪异和阴冷。
忽的他低声一字一顿的开口,声音充满了万般杀意。
“你当然未曾见过我......因为见过我的敌人都死了......自然,也包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