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叶?”
只见翠依掌心正是一片染血柳叶。
“是。”翠依颔首,“我们的人皆被此人一叶封喉!”
“门主您有没有觉得这手段似曾相识?”
厉忠的声音已然有些发颤,“五年前,千叶门排名第一的咒杀明川,他是东燕顶级的暗器高手,而他唯一使用的武器就是……柳叶。”
孟千寻只觉得眼前一黑,手中凤袍掉在地上,自己也向后一个踉跄,厉忠赶紧上前扶住她,而她空洞的双眼只是紧紧地盯着那片柳叶。
火光下,艳丽的容颜血色渐失,抬手抚上自己的那一只千叶镯,她猛然想到明川生前对尚离墨说的一句话。
“年年你记住,如果将来有一天我当着你的面出手了,那么我一定只是想要保护你,如果真的有一个人受伤了,那个人一定是我。”
不可能的!
这片柳叶的主人绝对不是明川,他当年受了这么重的内伤,又险些被自己烧死,姬魅桥即便带走了他,但不花个二三十年绝不可能痊愈!
“你说你查到了他的身份。”孟千寻盯着翠依,似乎有点不敢说下去了,“他……是谁?”
“回门主,那人不是明川。”孟千寻面色稍微和缓,却又听翠依沉声道,“但他是九皇子殿下的心腹——慕千邪!”
“什么?”
四下一片死寂,所有人都以为听错了。
孟千寻与姬魅桥五年未见,自是不知道慕千邪就是明川如今的化名。
“怎么会是他呢?”厉忠完全反应不过来。
“九皇子。”孟千寻眼底一片错愕茫然,“逍遥殿的凌鸿煊?”
记忆中她对凌鸿煊几乎没什么好印象:风流少年,生性纨绔。
他娘亲死得早,为追溯便让他随娘家姓。
皇上为表愧疚之意便把他宠上了天,这可不,年纪比他两个哥哥小得多,风流韵事却是一大箩筐。
东燕皇室大多认为他只爱美人不爱江山,况且他年纪轻轻没什么野心,又常年流连于风尘之地,因此夺嫡一事中,孟千寻,更甚是长孙一凡都从未将他视作对手过。
但是如今,他竟公然与自己手下的千叶门对着干,难道也是为了保护尚离墨,可为什么带走的却是姬魅桥?
而这个慕千邪更是极为神秘。
没人见过他的容貌,没人听过他的声音,只知道他身手快如鬼魅,常年斗篷加身,像是极度怕光。
传言他三年前被凌鸿煊收为杀手,三月后便晋升为大总管,一统逍遥殿。
传言他以人的鲜血沐浴,所以肌肤格外的苍白,浑身上下都充斥着腥浓的血味。
传言他是个孤儿,却每月都会去疯人崖,一坐就是一整天,就像是一具无声无息的尸体,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至今,他的身世依旧是个谜!
“慕千邪……”
杏眼沉淀着不明的暗潮,孟千寻望着黑压压的夜空,讷讷道:“你既然都敢杀到我头上,还有什么可隐藏的,你究竟和尚离墨什么关系?”
身边烛火爆了个烛花,她豁然惊醒,厉忠恭敬地拾起凤袍,道:“九皇子今夜出手绝非偶然。”他顿了顿,神色更为凝肃,“慕千邪是他的心腹,更不可能背着主子,贸然行事。”
“厉忠,你这是在劝我收手吗?”孟千寻睨着厉忠,并没有去接凤袍,冷笑,“我告诉你,游戏一旦开始,就绝不可能因为一两个人停下来。”
涂着殷红丹蔻的手指点着自己的心脏,孟千寻眼中折射出一股阴毒,“她尚离墨的命我要定了,我不管他凌鸿煊是皇子还是皇上。总之,挡我者死!”
“对了门主,刚才爆炸发生之前,奴才还有一事忘了禀告。”厉忠捧着凤袍小声试探,“皇后昨夜去天牢之前找了燕皇相议一事。”
厉忠望了望依旧跪着的翠依,没有继续说下去。
“直说无妨。那老太婆想要干什么?”
“皇后的原话是:王妃,还是门主,只能二选其一。如果选门主,那么就不得嫁给二皇子;如果选王妃,那么三日后便是新门主继位一日!”
话落,孟千寻猛地回首,似不敢置信般盯着厉忠的双眼,“她要强行撵我下台?”
“恐怕是。”厉忠垂首,“您三思,如果选择了王妃,那接任门主最可能的人选,必定是姬魅桥。”
“知道了。”
指甲狠狠刻进掌心,孟千寻望着那件茜素红凤袍,眼底似燃起了一场权欲的野火,“你现在就派人去找姬魅桥,然后去凤仪宫给我带句话,就说千寻三日后定当大设宴席,好好款待我的……”她唇角一动,笑容诡异,“婆婆。”
她当然要王妃之位。
至于姬魅桥,那不过是她养的一只傀儡罢了,即便是她当上门主,其实真正的掌权者还不是自己?
若是这个傀儡打算兀自发展,脱离她的掌控,她大可以将当年姬魅桥与明川的秘密,向尚离墨给抖出来,到时看着她们姐妹相残,岂不畅快!
*
万人空巷,花街柳市。
全东燕最负盛名,最美女如云的一家青楼——忘忧院,正金门大敞地招揽着往来的恩客。
一辆雕刻着素雅花纹的银色马车缓缓停在了门前。
“公子,这里便是东燕大名鼎鼎的忘忧院了。”
身着藏蓝色麻衣长衫的赶车人,自马上跃下,走到车帘外,躬身禀告。
他看起来人到中年,十分朴素,却依旧根骨挺拔。
凉风轻拂,淡金色车帘之后,探出一只美若玉雕的手,从容地挑开纱幔,一道温润之音响起,“五年未见,圣都除了更繁华,倒是一点都没变。”
那声音清越如玉环叩击,又朦胧如月下碧波,那么的优雅,那么的温文,寥寥几字间,风华自来。
话落,一只镶着繁丽纹饰,不染纤尘的白色靴子便轻巧地落在青石板上。
年轻的公子一袭白袍胜雪,面上扣着一方月牙形的银白面具,掩住半张脸,薰风扑面而来,他衣袂飘飘,宛如乘风。
“西燎那边怎么样了?”
白衣公子笑着摇了摇头,语气却带着三分轻嘲,“五年前,姜尧允为了一个女人,不惜与东燕撕破脸皮,如今整整五年过去了,他却还是没能拿下东燕,真是叫朕失望。”
“自年世家覆灭后,西燎有一阵子没动静了,但是实力仍是不容小觑。”
西燎依山傍海,终年冰雪封城,永无春日,因此铸就了极佳的地理位置,想要一举攻陷堪比登天。
那里的男人,各个铁骨铮铮,视死如归,燎王更是一言九鼎,说话从不绕弯子,姜氏虽是蛮族起家,却在短短十年内屠旧城建新国,三年内竟飞速发展成了足与东燕,北冥,南乌齐名的四大国之一!
“是吗?”白衣公子笑容依旧,但声音里已是杀机四伏,“对了,它的主人……”素手一翻,一枚青铜扳指跃现手中,他目光锐利地盯着扳指,冷声道,“现在如何了?”
“一切依计行事,只不过……”中年男子皱了皱眉,道,“今晚传来线报,长孙一凡被扣上了刺杀世子的嫌疑。”
“呵……他们真是一个比一个叫朕失望!”
好看的睫毛缀着月光轻然抬起,一双美如琉璃的眸子淡淡望向面前的金门。
只见那室内灯烛辉煌,好似烟花色海,高台之上,歌舞升平,香雾缭绕,恩客高声的叫好不绝于耳。
“罢了!你去打点一下,今晚便留宿于此吧。”
薄唇牵起一抹浅笑,白衣公子一拂袖,便踏着笙歌向大厅走去。
而忘忧院屋顶上,一个黑影静静看完这一幕,默然向一处掠去。
进入内厅,抬眼便可见大片桃红纱帐,漫天飞舞,媚态百生,暧昧的情愫随着美姬的帕子,丝丝缕缕地绕了过来。
舞榭歌台,一曲荡人心魄的笛声瑟瑟扬起,有曼妙女子,青丝墨染,一袭桃红丝裙立于台上,那领口开得很低,露出姣好的身段。
“哎哟,这是哪来的公子哥啊,竟长得这般风神俊秀?怎么不把面具摘下来,都来这了还有啥可害羞的啊。啊呀啊呀,我忘了一会进了屋再摘也不迟啊!”
忽而一声刺耳的调侃声响起,那老鸨扯着揉捏娇作的嗓子隔着老远就叫嚷了开来。
只见那人足足刷了三寸白粉,血盆大口吧啦吧啦叫嚣个不停,竟还恬不知耻地将手探向白衣公子的衣裳,掐着嗓子魅声说道:“公子您第一次来吧?您放心,我这忘忧院啥姑娘都有,保证让您今晚芙蓉暖帐度春宵,快活似神仙啊!”。
可就在那丹红如血的指甲即将触碰到布料的一刻,身后的蓝衫男子一个闪身,猛地打掉了那只肥手,只一双邪气缭绕的棕眸绞着老鸨。
他出手速度堪称快至巅峰,那老鸨只听啪的一声脆响,自己的手便肿了起来,还没来得及喊来伙计,便又是被他这么一瞪,彻骨的寒意瞬间穿透四肢百骸,令她险些吓的尿了裤子。
“黎白,不得无礼。”
白衣公子依旧风度不减,轻轻扬手示意蓝衫男子退下。
“哦呵呵……”老鸨见他退下方才稳了心神,拍了拍胸脯,不顾脸上的粉被吓得扑朔朔往下落,尴尬笑道,“不知公子如何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