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
两人身上衣服都穿戴整齐,长孙一澈抵着依旧抽痛的太阳穴,虚弱地问道,“刚才都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你不清楚吗?”
离墨垂眸,一脸的羞涩,看着他仍然呆愣的表情,妩媚一笑道,“做了……男女喜爱做的事呗!”
“什么?!”
长孙一澈本就惨白的脸更是变得毫无血色,灯火下,依偎在他怀里的女子,面色酡红,双颊生晕,那唇角的笑意愈加暧昧晦涩。
“说谎!”他腾地站起身,向一侧猛退了几步,“你不是给我吃了杜若吗?”
他想起来了,这个女人口蜜腹剑,一心想着要逃跑,还一点点引诱他上当!
“你还对我做了什么?”
可是他动作一大,就觉得左肩隐痛,正是上次被她泄愤时给咬的那处,这都多久了,居然还跟新咬时一样的痛。
这女人不但打架狠,咬人更狠啊!
“哟,这么快就想起来了?”暗自呼出一口气,离墨刚欲起身,却发现大腿根实在酸的厉害,只好看着长孙一澈挤出一丝冷笑,“我还真当你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男人呢!”
刚说完,离墨大腿神经又是一跳,果然说谎是会遭报应的!
不等身前男子察觉出异常,她面上笑容依旧清冷,然后对着牢门后的一处黑暗道:“上官将军既然来了,何不进来说话?”
刚赶来天牢的上官昊,内心掠过一丝惊诧:这女子竟如此耳聪目明。
影卫五年来从不招女子,然而却在昨夜被殿下破了先例。
他刚才不过是见两人正剑拔弩张,便暂时侯在暗处静观其变,他向来自诩内力深厚,走路无声无息,竟还被这女子一眼识破!
“何事?”
牢门打开,长孙一澈目光却依然紧紧锁着离墨的双眼,似乎想要得到什么信息。
“殿下。”上官昊捧着刚赶制出的女子影卫服饰,恭敬地在长孙一澈身后附耳道,“尚绝说出那批军火的下落了。”
“恩?”
他话一落,长孙一澈倏地扭头看向他,又看了眼同样面色阴郁的离墨,蹙眉道,“他不是说他是冤枉的吗?怎么如今突然松了口?”
五年前,尚府之所以被抄家灭门,正是因为被孟家上奏弹劾尚绝走私军火,企图里通西燎,谋权篡位。
而那时,西燎和东燕已经为了千叶门覆灭一事,闹得局势相当紧张,稍有差池便是两军相交,因此燕皇便下旨令主管刑法的长孙一凡去彻查此事。
谁料,不出一月,孟千寻带领着崭新的千叶门,在皇城西门活捉了正欲秘密出城的尚绝,而他身后的马车里,竟是整整一箱的火药!
上官昊低着头,瞥了眼眉目沉冷坐在角落的离墨,小声道,“他说军火一事与……”
“尚丞相可是怀疑我与西燎有染,所以只要活捉了我就能引燎王现身?”
一旁离墨清傲的声音传来,似已猜出上官昊所指之人,上官昊一愣,内心满是震惊与惊骇,心中更是对她多了一份敬慕,这女子果真冰雪聪明。
“如此一来,二皇子就势必能顺藤摸瓜,找出五年前那一批军火所藏之地。”说着,离墨蹙起黛眉,略带惋惜地叹了口气,“不过嘛……”
“不过什么?”长孙一澈不容忤逆的声音响起。
“此事恐怕没有尚丞相想的那般简单。”
离墨指了指上官昊手中的衣服,示意他拿过来,上官昊颔首将叠放整齐的影卫服饰交到她手里,然后自觉地背过身去。
离墨笑着瞧了眼长孙一澈,眉间色彩流转,他立刻唇一抿,不耐烦地背过了身。
离墨这才大出一口气,扶着铁栏吃力地起身,破了的指尖传来隐隐痛意,她低头怔怔看去,突然想到长孙一澈毒发时无依无靠的模样,像是母狼丢弃的狼崽,只能呜呜地哀嚎,独自蜷缩在角落里,舔舐着满身的伤痕,却又要躲避外界嘲讽的目光。
她更想到他昏睡后,紧紧地搂着自己,眉头皱的死紧,她一开始以为是这男人故意占她便宜。
可是后来,她竟然发现他在呓语着什么,垂眸望去,方才发现黑色披风的一处,已经被温热的液体打湿。
他这般冷漠要强的男人,竟也会脆弱,也会流泪?
还有,他说没有自己,他会害怕?
长孙一澈,你不是恨我这个“背叛”你的女人吗?
不对不对!离墨用力地敲了敲头,当务之急应该是千万不能让这个腹黑发现她把他睡了一事!
“你有话就说完!”
恰这时,长孙一澈冷声警告而来,离墨眼皮一跳,连忙定下心来不紧不慢道:“尚府走私军火一事本就有蹊跷,一来尚绝几十年来为朝廷尽心尽力,若是东燕倒了,对他又有何好处?二来燎王素来匹马征战,我行我素,又岂会与小小尚府勾结逼宫?”
目光落在半开的牢门上,离墨十指缓缓刻入手中的衣服,眼底燃起丝丝杀意,半晌,唇角掠过一抹不经意的笑。
她的这个好爹爹,如今又是想出了什么幺蛾子急着来铲除她?
不过,得亏尚绝造的这个东风,让她有了拿下第一笔任务的借口!
褪下披风正欲换上衣物,却又瞥见自己肩头的斑斑红痕,仿佛是烙铁留下的印记,脑中下意识浮过昨夜两人缠绵交织的一幕幕旖旎春色,那些细节依旧历历在目……
脸腾地一红,看着被自己扔在地上的长孙一澈的披风,离墨眼底露出一丝嫌弃,却终究是捡起来仔细地穿戴好。
“殿下,如果我说我能查出那批军火的真实下落并非与西燎有关,尚丞相是否会被降罪?”
“当然。”听闻身后不再有衣料摩擦声,长孙一澈转身回视离墨,“蓄意滋事者,杖刑三十,扰乱国安者,杖刑一百。他若是故意诬陷你叛国,一旦彻查,就将受一百三十杖!”
“成交!”
天牢外,一枚艳红礼炮蓦地冲上天空,随后便是一连串乍起的烟花,将天幕点缀的姹紫嫣红,方才还死气沉沉的黑夜,顿时明亮如白昼。
离墨冷笑一声,五光十色的烟花在她眼底泄开,隐隐衬出一丝睥睨。
“那你准备怎么做?”
耳边似乎传来了遥远的欢呼声,即便是相隔甚远,依旧不难分辨出,那里定是热闹非凡,普天同庆。
长孙一澈猛然想起,今天似乎是孟风云侄儿的婚宴前夕,孟家财大气粗,一场婚宴要办上个三天三夜才算完事!
“截下孟家新娘,移花接木!”
礼炮轰鸣,天地璀璨,离墨旋转眼光,双目凌厉地凝视着窗外,唇角勾出一抹无惧的浅笑,随后一甩披风大步迈出牢门,“就是今晚!”
“殿下?”上官昊试探性地询问。
“跟上她,别让她跑了。”长孙一澈浑身散发着压抑的气场,森森地盯着那大摇大摆走在最前方的女子,冷声道,“去把即荣也叫上。”
五年前,她为了求尚绝的生不惜忍辱咒骂,五年后,她竟为了袒护西燎,要置尚绝于死地!
昨夜他因听闻皇后也来陪审才匆匆赶来天牢,谁知刚赶到,就听那女人颇为得意地说了句:“那燎王,是我的姘夫!”
姘夫?
尚离墨,明川是你的竹马,姜尧允是你的姘夫,那我呢?
在你心里,我是你的什么!
*
灯火初明,春夜丽景。
圣都不施行宵禁,古老的运河两岸霓虹绚烂,河水琼琼,繁华景致丝毫不输皇宫半分。
遥远的天际,一颗仿若朱霞的红星倏然划过天幕。
此乃荧惑守心,主大凶。
一道黛色身影掠过,如风似幻落在街道旁的一株春柳上,这一切都做的悄无声息。
茂密的柳叶之后,一双无光的灰眸如鹰隼般巡视着四周。
春末木棉殷红似火,而那瑰丽的花蕾下,一个身穿月白色华服的男子,怀里抱着个吮着大拇指的小包子。
注意到他们并不是因为他们的面容,而是那娃娃身上披着的黛色披风。
黛色如夜幕溅开,他灰瞳一颤,五指赫然收紧,却见那男子步子顿在一卖糖葫芦的铺子边,然后微笑着转头看向身旁不远处。
顺着男人的目光看去,便见一抹雪白如惊电刺痛了他的眼。
那是一个极美的女子,一袭劲装肩披黑色披风,仅在领口和腰间绣上繁复的滕纹,双目寒意逼人,微翘的唇上缀着淡淡胭脂,就这么静静立在阑珊处,却如一树琼花,耀眼过了漫天烟火。
那一眼,仿佛她就是整个世界。
这女子不正是……
“慕总管。”身边柳枝轻轻一晃,随即响起一个低不可闻的男声。
“阿虎,你去告诉魅桥,人跟踪到了。”
一个嘶哑的声音随之响起,冷风轻拂,月光之下依稀可见一张灵秀的脸庞,隐现于宽大的黛色风帽后,那肌肤剔透如冰,却是没有半点血色,显得异常苍白。
“可是……”阿虎点了点头,声音一顿,“桥姬大人她不希望你插手此事,毕竟这是门主派给她的任务。”
“不到万不得已,我绝不出手。”
慕千邪正要收回目光,却见那女子抱着手臂走了过来,坏笑着捏了一把小包子肉嘟嘟的脸蛋,而男人则眨眼一笑,将一串红艳艳的糖葫芦塞到她手心里,女子轻咬了一口,方才紧抿的唇渐渐绽出一缕柔和的笑。
很淡,却很真实,原来是一对夫妻。
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