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因敏感的意识到事情不对头,为什么皇帝的寝宫忽然换人了,为什么不让她进去探望,皇帝一定出了什么事情,所以刘公公将徽猷殿控制了起来。不让她进去,就是想把她排除在新一轮的立储之外。
涵因脑子飞快的转着,难道刘公公打算跟寒门一系合作,立梁王为帝?但她随即否定了这个想法,梁王的岁数已经不小了,而刘公公虽然对杨煦忠心耿耿,却显然不是个无欲无求之人,他想要掌权,梁王又岂会受他摆布?
而上一次自己明确支持封荣王,刘公公却并不同意,试探刘公公的态度,他的说辞也那么模糊,因此他也绝不是想要支持荣王即位。那只剩下一个可能,那么就是出生只半年的七皇子,本来七月是他满百日的日子,应该照皇子的规格举办百日宴,但时值太皇太后丧,典礼推迟,后来皇帝又驾崩,继续推迟,百日应给孩子赐名,但这件事也跟着推迟,至今也没有人想起来。难道刘公公想要立一个婴儿为皇帝吗?
涵因在回去的路上慢慢走着,两个年长皇子尚在,他想立一个不到半岁的孩子,难道他能控制得住朝堂吗。更何况,李湛也快要来了,天武军也并不在他手里……但不管怎么说,都要先探明情况再说。
涵因想到这里,对云际吩咐道:“让文妈妈尽快跟我见一面。”
晚间,文妈妈悄悄来到涵因这里,问道:“姑娘急着找我有什么事吗?”
涵因说道:“妈妈有没有发现皇上那里有异常?”
文妈妈皱着眉头,说道:“今天尚宫局照例向皇后请旨,今年宫女的出宫事宜,但皇后为皇上侍疾,住在了徽猷殿,于是就去徽猷殿请见皇后,但皇后并未接见请示的人,只是派人传口谕,说今年诸多丧事,礼仪重大,待太皇太后和先皇回长安下葬之后再行放出……”每年在冬至之前,宫中都要把满了岁数的宫女放出宫去,这件事情虽然是尚宫局统管,但皇后是一宫之主,尚宫局每年这个时候都要向皇后请示,一般来说,也就是走个过场便放人了,这一次,皇后说推迟放人,不是按照旧例,却连面都没露,就直接传了口谕,叫人生疑。
“替皇后娘娘传口谕的是什么人?可是皇后身边的宫女或者太监?”涵因问道。
文妈妈想了想,说道:“听回话的说,是个太监,却并不是之前所见的皇后的人。”
“那刘公公有什么动静?”涵因又问道。
“不知道他的行踪……”文妈妈说道。
“那他最近有没有到王太嫔那里走动?”涵因问道,王太嫔就是王徵,她在先皇驾崩之后跟其他后宫嫔妃一样晋封太嫔。
文妈妈想了想说道:“没有,刘公公武功高强,他要想瞒住事情,我也查不到。不过要说起来,这两日王太嫔的贴身大宫女似乎……有些反常……”文妈妈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词,想了想说道:“那人完全是小人嘴脸,前年王充容宠有些见衰,她就缩着不敢出头,今年七皇子出世,她又傲慢起来,领东西都挑三拣四的,后来先皇驾崩,她一个先帝嫔的宫女又不敢惹事了,这两日不知怎么好似恢复了元气一般,这次发冬衣,她又开始了原先的做派……这人就是那种一得势就藏不住的人,我看她似乎知道些什么。”
涵因的手指习惯性的“哒哒”敲着桌子,反映出她内心的焦灼,看来刘公公真的是要立襁褓之中的七皇子为帝了:“看来虽不中亦不远矣,今天我去给皇上和皇后娘娘问安,也被拦在了外头,拦我的人也是生面孔。”
文妈妈沉下脸,说道:“看样子皇上一定是出了事了,除了刘公公没有人敢封皇上的寝宫,还把皇后拘在里头。”天子六寝,皇帝和皇后的寝宫是分开的,这是礼仪,皇后若不是给皇帝侍疾也不会住在徽猷殿里,因此皇后处理事务,一般要回自己的寝宫,然而,她却没有回去。看样子刘公公有意要封锁消息,现在这个消息只可能是皇帝病情加重,或者已经死了。
涵因想到这里,手也变得冰凉,她抓住文妈妈的手,说道:“得跟里面通一下消息,妈妈可有办法?”
文妈妈很是为难,想了半天,方说道:“倒是有个办法,只是很冒险,可若是皇后娘娘跟刘公公串通一气,那恐怕就……”
涵因闭上眼睛,说道:“现在也只能赌一把了,否则的话就是任人宰割了。怎么样都是死,不试试又怎么知道能不能绝处逢生呢。”
宇文皇后从被封皇后那一刻起,就没有过过舒心的日子,丈夫的身体在眼见着恶化了下去,得到了这样的高位,转眼间又将落于他人之手。她心中的愤懑难以言喻,前天夜里,皇帝吐了两大口血,在床上昏昏沉沉一整天,任谁都知道他时日无多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撒手人寰。
昨天早上,她想出去透口气便被拦住了,徽猷殿外面的太监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人,连她的宫女也只能在徽猷殿院落范围内活动,不可以走出去,而且还有人盯着,不准交头接耳。皇后大怒,那些太监却丝毫不为所动,只说是刘公公的命令,她要见刘公公,却被告知刘公公有事要办,现在不能见她。
皇帝时儿昏沉,时儿清醒,她也不敢惊动皇帝,怕他一时气恼病情加重,此时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今天,刘公公依然没有来见她,她也没有机会质问刘公公,到底想要干什么。下午传膳,御膳房送食盒过来的宫女们也只准在殿外将食盒递进去。传膳宫女跟皇后的大宫女说道:“御膳房听闻娘娘胃口不好,特地蒸了娘娘喜欢的米糕,请娘娘品尝。”
看门的太监说道:“皇上龙体欠安,休要喧哗!”之后就命令传膳宫女在一旁等候,待皇后用膳完毕,殿内大宫女会将杯盘食盒和剩菜送出。
皇后的大宫女也看出来她意有所指,点了一下头,将食盒接过,便走了进去,令人将门关上。
皇后看着眼前一桌子的菜色,说道:“没什么胃口,撤了吧。”
对皇后打了一个眼色,笑道:“娘娘,今天有您喜欢的米糕,外面乱,不如拣几样东西进里面吃。”
皇后心中一动,说道:“好,拿进去吧。”大宫女吩咐里面伺候的人都退下,皇后娘娘想要清净。
进了次间,大宫女将门关好,将那碟蒸米糕拿出来,一块块的掰开看,果然里面有一张纸,上面写着几个字:“刘公公欲立七殿下,请皇上速决断。”
皇后手微微发抖,攥着这个字条走进了里屋,皇帝刚刚张开眼睛,脸色愈发苍白,问皇后:“怎么了?”
皇后将那字条交给皇帝,皇帝拿起字条看了一边,他愈发衰弱,仿佛这字条有千斤重,让他连抬手都费劲,之后又是一阵咳嗽,皇后赶忙把他扶起来,拍着他的背。皇帝好容易把气喘匀了,说道:“这是小姨母的字迹,看来刘公公想要擅权了。”
皇帝没有子嗣,梁王或者是荣王即位,他都没什么意见,但这个江山毕竟是杨家的,他不能放任一个襁褓中的小孩子即位,然后太监外戚专权。
他拉住皇后的手说道:“现在赶紧召集众臣,我要先把储位定下来。”
皇后一下子红了眼圈,咬咬牙,带着哭腔说道:“皇上,刘公公已经把徽猷殿封了,现在连我也出不去了,所以小姨母才用这招来传消息。”她紧张的看着皇帝,生怕他气晕过去。
好在皇帝只是咳了几声,便吃力的笑道:“朕早该想到。不过,还有办法,朕要把朕的旨意传出去。皇后你要帮我。朕不能让祖宗的江山断送在朕的手中……给朕准备笔墨吧。”
皇后忍了泪,点点头,将一个小几放在皇帝跟前,铺好纸,研了墨,又将笔递上,皇帝吃了的坐直了身子,在那张纸上写下两个大字:“遗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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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宇文皇后忽然大发脾气,将杯盘碗碟全都砸在地上,对宫人大发脾气:“你们跟我说,刘公公到底在哪?为什么不来见我?我是皇后,难道他一个太监连皇后的召见都不听吗?”
宫女和太监们忙呼啦啦的跪倒,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皇后不会对刘公公怎么样,但他们贱命一条,挨打被杀都不会有人替他们出头。
皇后大喝道:“滚,都给我滚出去!谁也不准留在这!都出去!”众人都忙不迭的退了出去。
皇后气恼的走到后殿,这里的内书房存着皇帝的玉玺,平时有两个太监在此值守。这个时间,一个去吃饭了,一个在这里看着内书房,他们在刘公公不在的时候,也是当班太监,皇帝想要用玺,就要传他们将玉玺拿出,只不过现在他们根本不会听皇帝的。
皇后径自走到那个值守的太监面前,喝问道:“你不是当班太监吗,刘公公在哪你应该知道吧!”
太监跪下,说道:“娘娘恕罪,奴才不知!”
皇后怒极,“啪”一巴掌扇在那太监的脸上:“那你就给我去找他,找不到他就别回来!去!”
太监忙陪笑道:“娘娘,奴才职责所在,不能擅离职守……”
皇后冷笑道:“你竟敢不把我这个皇后看在眼里,不过我也能要了你的命!你想好了,去还是不去找!”
太监终究还是怕的,而且也知道皇后被关在徽猷殿也做不出什么事,于是忙屁滚尿流的跑了。
皇后赶紧进了内书房,将那传国玉玺拿出,盖在皇帝写的诏书上。
她的贴身大宫女将那封诏书放进食盒,上面压上那些杯碟的碎瓷片,满脸狼狈的从殿中退了出来,守门的太监见她衣服上浸着油渍,脸上都是汤汁,发髻上还占着一颗菜,都忍不住笑了,调侃道:“想不到平日温柔贤惠的皇后娘娘如此泼辣。”
宫女瞪他一眼,啐道:“还敢多嘴,嫌舌头长了?”说着,走到还在那里候着的传膳宫女,将食盒递给她:“都在这里了,仔细些,莫割到手。”
传膳宫女点点头,接过食盒便匆匆走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