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末,皇帝开始给泰王选妃了,唐国公府也不断的派人传回消息来,礼部提了什么人,太皇太后属意什么人,最后选来选去,皇帝挑了秘书丞宇文简的小女儿。
宇文氏这一支是杨广南阳公主的血脉,曾经贵为帝戚,后来也常与宗室联姻,和太皇太后的萧氏一族也有联姻,只是地位尊贵却没有什么势力,到现在,家族也只是在朝中任些清贵之职,宇文简是在崔澄升为尚书右丞之后就任的,太皇太后曾借着皇帝采选,把宇文家的女孩子弄进后宫,但是却并不怎么受宠。
这一次,给泰王选妃,太皇太后便相中宇文简的幺女。皇帝没有什么意见,顺水推舟同意了。涵因没有在这上面多费工夫,皇帝是不可能放任皇子借助亲家培养自己的势力的。若是在这上面做动作,说不定还会引起皇帝的反弹。
之后泰王便改封了楚王。消息也很快传到了武威。
“楚王……皇上在暗示什么……”李湛一收到消息便赶快告诉了涵因,毕竟这是她的外甥。
“汉高祖弟楚元王刘交是著名的贤王,到后汉的楚王刘英则是无宠的皇子,后来还参与了谋反……也许皇上是希望他安安分分做贤王吧……夫君可失望了?”涵因也含糊其辞,总之皇帝也许只是单纯想把他封的远一点,告诉众臣,他并不属意这个儿子继承皇位,这是避免他改封开府之后,在朝中聚拢势力,再和李湛这个手握一方的外臣遥相呼应。
其实身为皇子,离储位之争远一点是好事,只是皇位的诱惑力太大,想要通过拥立之功,一步飞黄腾达的人大把,比如说涵因就没少打这样的主意。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也许真是皇帝对这个孩子的一片拳拳爱护之心呢。
李湛冷笑两声:“本来就没指望,我猜着就差不多这个结果。”嘴上虽然这样说着,手却攥了攥拳头,哼了一声:“现在王通应该很得意吧,我听说皇帝有意让他权知门下侍郎之职,这事情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怕是有七八分准了。”
涵因知道,皇帝还是在忌惮李湛。因为陆宪在几次针对李湛的事情中,表现的并不是很积极,因此皇帝需要更强力的人手来跟李湛对抗。而王家除了之前跟唐国公府的矛盾,为了各自支持的皇子,必定是敌对态度。
“其实,现在应该紧张的陆相吧,皇上这么明显的倚重,恐怕是想要分他的权。”涵因笑道,她知道李湛心里不舒服,变个法子安抚他。
李湛想到陆宪肯定比自己更头疼,心里平衡了不少,说道:“他一直提防着靖国公或者李明哲从外头回来,结果皇上却弄了这么一出。原本上边有个虞孝严,不跟他相争,门下省也都跟从他的指派,现在门下省没有了这个大头,王通成了首长,怎么可能听他的话。这下我们倒可以省省心,看看他们怎么斗。”
“夫君不是一直问我马球会有什么用吗,相信不久之后就可以起作用了,之前陆相一直拒咱们千里之蛙,现在恐怕不会那么排斥咱们了。”涵因见李湛心气平和了一些,又说道。
李湛想起陆宪之孙陆寄文跟马球会的密切关系,心中一动,问道:“失了,一直没问你,长安那边的马球赛怎么样?”
“很受长安百姓欢迎,几乎场场爆满,陆公子跟二表哥合作的马球队赢了吴王,拿了第一,很是风光了一把呢,他已经来了信,说明年还要继续搞下去。”涵因笑道,这些世家公子什么都不缺,就缺这种对虚荣心的巨大满足感。
李湛笑道:“看来陆相也没有排斥他孙子搞这个,我们算是搭上这条线了吗。”
“线是搭上了,不过陆相素来谨慎,想让他跟咱们坐上一条船就难了。”
“他在朝中沉浮多年,最擅隐忍,跟柳相明争暗斗那么多回合,最后还是把他斗倒了,哪那么容易轻易下注。”李湛说起陆宪,倒是不掩藏对他的钦佩之意。
“只是陆相也并非当年的陆相,他主政那么长时间,如今后进却要挑战他的地位,他还会像从前那样坐得住吗?呵呵,王通不是一直想要恢复太原王氏在朝中的地位吗,现在手握副相权柄,荣升为陆相的对手,终于达到目的了吧。”涵因笑着,不由想起了王徵,她也算是命运多桀,好容易没有了王淑妃这块绊脚石,皇帝却重用她父亲,恐怕近期不会再给她升位分了,毕竟,皇帝一直很注重平衡之道,肯定不会让后宫和中朝都由一家把持,而且太皇太后也绝不会答应。
“不少王家子弟入了晋王府做幕僚,王通可是下了死力了,晋王召集了一群文人编纂北朝的文集,说是‘素来文以南朝为盛,而北朝崔卢李郑王五姓高华,人才辈出,文采风流不逊南朝,只因战乱散失,名篇佳句不存,今人以为北朝不擅文,此乃谬误’,呵呵,这明显是在讨好山东大族啊。”李湛冷笑。
“真是个凝聚人心的好法子,哪家不想扬名立万,在声望上更胜别家一筹,何况萧家这种根基不如他们的,照样能用祖宗的文名压他们一头,这一招真是挠在山东大族的心窝上了。不知道是哪个幕僚出的主意。”涵因的语气里却有夸赞之意,又看看李湛,知道他心里还在泛酸,笑道:“夫君也不用太过担心,这个世上,向来是枪打出头鸟的,咱们的皇帝陛下,又是那种性子,他可是好容易把权柄夺回手里的,绝不会允许别人对他有威胁,哪怕这个威胁来自他的儿子,随他们蹦跶,说不定都不需要我们对付,他们就会招皇帝的忌了。”
李湛也察觉到自己心态有些失衡了,笑道:“夫人说的没错,敬宗朝,太子和诚王争位,最后便宜了显宗。皇上春秋鼎盛,将来怎样,还未可知呢。我们能守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已经是对泰王,哦,不,楚王最大的支持了。”
长安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到处都是银装素裹的,御书房中笼着热气,暖融融的,皇帝却总感到憋闷,把窗子开了又觉得发冷。
“皇上,婕妤娘娘吩咐送来的燕窝粥还热着呢。”刘公公见皇帝把笔放下,趁机劝皇帝吃些东西。王婕妤小产之后圣眷依旧,和李昭容平分秋色,但如今其父王通在朝中声势日隆,她倒反压过李昭容一头。
皇帝“嗯”了一声,接过粥,吃了两口,又放下,又捡起桌上的奏章,说道:“安禄山这个贼人就这么难缠,怎么派了那么多官军偏就奈他不得?”
刘公公没有说话,其实皇帝也知道答案,只是自言自语罢了。
安禄山是胡人,作风狠辣果决,他的部下比如史思明等人,也都是一帮亡命之徒,他带着那些人抢完了就跑,官军来了,就跑回深山老林里,官军走了,他们再出来,河北诸县的百姓深受其苦,被抢了之后,这些百姓交不上租税,甚至难以糊口,干脆一咬牙,也投奔那些山寨做了贼,总比饿死强。于是河北的局势越来越动荡。
皇帝揉着额头,不由又咳嗽了两声,一阵头晕目眩,赶紧把奏章放下了,上一次吐血之后,这种症状就时不时发作一回,尤其是在他劳累的时候,太医和御厨房想了各种法子给他补身子,但依然没有什么好转。
刘公公刚要劝皇帝休息,忽然殿外有奏报,竟然是冀州刺史发来的急报,陆宪、王通、崔澄等即位宰辅也等在外面。皇帝先看奏报,本来还以为有什么危急情况,看完了之后,大喜:“总算是有好消息了。”
冀州刺史奏报,太平教新任教主卢时,感沐皇恩,率领太平教教众投效朝廷,并且发动在安禄山反贼中的教众,和官府里应外合,攻破山寨,一举端了安禄山的老窝,并且杀了安禄山手下的头号大将史思明,安禄山则在混战中不知所踪。
皇帝很是兴奋,一下子站了起来,却眼前一黑,差点跌坐回御座,刘公公忙要去扶,皇帝却对他摆摆手,自己支着桌子站了一会儿,方觉得好些了。继续说道:“招几位卿家进来吧。”之后又坐了回去。
待几个臣下走进来行了礼,皇帝问道:“诸位爱卿都看过冀州的急报了吧。”
“皇恩浩荡,天军一至,逆贼哪有不闻风丧胆的。”大家都很有默契的拍着皇帝的马屁。
皇帝很是受用,说道:“这个太平教的卢时立了大功。朕要对其封赏。让他来长安朝见吧。”
陆宪很有疑虑:“这个太平教来路不明,之前一直暗中跟朝廷作对,跟之前在陇右作乱的天圣教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听闻天圣教的黄妖人被处斩的时候,就大呼太平教的口号,皇上不得不防啊。”
王通却说道:“太平教立有大功,又归顺朝廷,若是不封赏岂不让百姓寒心,何况,天圣教是被排挤出太平教的人搞出来的,谁知道那黄妖人死前那番做作是什么心思。而且,太平教之前对抗朝廷,是因为前教主居心叵测,这个新人的教主却是一心向着朝廷,接任教主之后,就向朝廷表了忠心。皇上应该大表其功,以彰皇恩,鼓励贼人主动弃暗投明。”
皇帝点点头:“的确如此,那卢道人是什么人?”
王通说道:“是范阳卢氏长房庶子,卢昭之庶兄,听闻他忍辱负重委身于贼,就是为了今日得以报效朝廷。”
陆宪看他一眼,没有说话。皇帝则嘉许道:“果然范阳卢氏之人有颗赤子之心。着封卢时冲玄真人,于长安内赐道观一座,即日觐见。”(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