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肖邦的情书】
“弗朗索瓦, 你,究竟是谁?”
欧罗拉注视着青年被光线模糊成透明的身影,唇瓣微动, 呢喃出声。
就和疑问的来处一样, 她甚至不敢让声带颤动发音,就这样任由它隐在风里。
她只觉得不可思议。
心中的“肖邦”竟然会和弗朗索瓦重合——是了,他们太过相似,一次次地将她带出困境。
她似乎开始依赖一个人,习惯他的陪伴和援助, 就像她曾经依赖肖邦的指引一样。
这太卑鄙了。
弗朗索瓦是弗朗索瓦,我为什么要对此心生疑虑?
强行将肖邦和他联系在一起, 对他而言太不公平。
理智和情感仿佛慢慢被割裂成两个极端, 欧罗拉脑中的思绪积压成一场激烈的风暴, 她被迫停留在自我的世界,和现实分隔开来。
直到她再一次被带着治愈般的森林气息包裹住。
脸上被绵软的手帕擦拭着, 欧罗拉稍稍回过神来, 发现自己的双眼早已控制不住奔腾的热浪。
从来不知道,她可以涌出那么多的眼泪。
好像只要在他身边,她便可以轻易倾诉悲伤。
“弗朗索瓦, 我能抱住你吗?”
少女的哭腔又一次带动汩汩冒出的泪水。哭的样子太难看,越被青年默声地擦去眼下的泛滥,她就越无法让它们停歇。
他并不给出答案,走过去主动环住她就是最好的回答。
欧罗拉的脸贴在弗朗索瓦的肩上,细尼的质地并不粗糙, 反而带着些别样的柔软。
她蹭了蹭,协会里遭受的所有不公与伤害,终于在此刻有了倾泻和安放的地方。
“弗朗索瓦, 我现在是‘钢琴家’了,可我却没有那么喜悦。”
“弗朗索瓦,我刚刚打了一场翻身仗。明明已经得到胜利的果实,可我还是觉得自己输了。”
“弗朗索瓦,我有对得起你给我的推荐信,没有辱没他们的签名。”
“弗朗索瓦……”
少女好像找到了自己的庇佑神,把她那颗柔软的心,慢慢地放在了神龛上。
神灵会接受她所有的悲痛,等仪式完成,她又可以重新微笑,坚强地继续前行。
“好了,弗朗索瓦,谢谢你,我没事了。”
欧罗拉拍拍青年的后背,示意他可以松开自己,不想他却把她抱得更紧。
“我后悔了……欧罗拉,如果,没有多那一封‘肖邦’的信——”
“嘿,先生,恶意一开始就在那,绝不会因少一封推荐信就隐而不发。而且,那封推荐信也给了我很大的力量去反击。啊,我突然想起来,我今天弹琴给肖邦听了!”
少女突然从青年怀中跳出来,有些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却忽视了他维持怀抱的手臂和脸上复杂的表情。
肖邦,又是肖邦。
这个人总能轻易就把欧罗拉从他手中抢走——即使明白肖邦就是他本人,但他作为“弗朗索瓦”,免不了还是会心生闷气。
“怎么办、怎么办,我演奏给肖邦听的第一首曲子,竟然是李斯特的《马捷帕》……这一定不符合他的美学,我那会为什么没想到再加弹一首《革命》呢!”
少女慌慌乱乱地捧住自己的脸,原地跺着脚小跳起来。在青年眼里,她完全就是那只在枝头滚来滚去的圆球山雀。
很可爱。
但她越可爱,他就越胸闷。
因为这些举动,完全不是因为“弗朗索瓦”。
zal。
上一秒还软香在怀,这一秒就被孤独地弃在一边,如此的反差让肖邦措手不及。
披上作家的身份是他的选择,目前也绝不是坦白身份的好时机——欧罗拉才刚刚经历不好的事……再多等等吧,等她和他之间关于爱情的暗示足够的时候。
肖邦轻叹一声,发现那只山雀还陷在自我世界里惊惶。
他气不打一处来,扫了眼周边,只身去一家店里买了样东西。
“呀——”
被冰凉刺激额头的皮肤,欧罗拉终于回过神来。一脸冷漠的青年直直地盯着她,将一个小杯丢进她手里,扭头就走。
“弗朗索瓦,这是?”
“冰淇淋,冷静下来了没。”
少女眨巴着眼望着他,恍然大悟般拿起小木勺,将奶白的雪送进嘴里,满脸甜蜜。
青年被窥中内心的秘密,猫咪被踩中尾巴,用辩解欲盖弥彰。
“别多想,我只是遗憾,没有第一个保护好你。”
“嗯,不像‘肖邦’那样,至少给我声援?”
欧罗拉凑到他跟前,叼着勺子一脸探究。
她一定是被那个该死的匈牙利人带坏了——以后,一定要限制这两人的交流。
青年提脚,扭头就往另一边走。她关于肖邦的一切,这会他都不想听。
少女大迈一步,拦在他面前,又把他的去路堵得死死地。
闭口不语的棕发先生干脆放弃挣扎,他直直地立在那,似乎要将自己缩进高耸的洁白领子里。
眉眼弯弯的黑发小姐满意地舀起一勺冰淇淋,任由甜蜜的奶油融化在口腔中。
她没有躲开他的视线。
肖邦发现,欧罗拉蛮横地禁止他离开她的视野。
“弗朗索瓦,肖邦是你带给我的,所以,别说你没有保护我。”
“你不知道,亲爱的未婚夫先生,如果没有你,我的眼泪就无处可以安放了。”
欧罗拉终于肯松懈她的封锁了,她甚至将下一勺冰淇淋递到弗朗索瓦嘴边。
她轻轻开口:“退一万步说,弗朗索瓦,那可是肖邦呀,我怎么配得上呢?”
青年只怔住毫秒,他正沉溺在少女给予的慰藉里,顷刻间便将酸楚用吞掉的那一勺甜雪抵消了。
他言语复杂:“你绝对配得上,欧罗拉。”
“你绝对配得上,钢琴家。”
“你绝对配得上,欧罗拉。”
两声回应此刻仿佛交融在一起,两个并不相同的声音此刻却重合在一起——它们理应不同,一道出自遥不可及的云端,宛若神灵的垂听,另一道来自咫尺之间,温润的似春风一般。
又来了,欧罗拉眼中再一次回闪过那片衣角,似乎就是弗朗索瓦身上这件的颜色。
笑容从她脸上消失,她缓缓抬头,一字一句地、清晰地问他:“弗朗索瓦,你,究竟是谁?”
棕发的青年有些意外,他所有的神情都逃不过她的眼睛,他细想了会,低下头回答:“欧罗拉,弗朗索瓦就是弗朗索瓦,除了我,还能是谁呢?”
“你……和弗朗茨关系好,他就在协会里,你们是一起来的吗?”
“我知道他去了音协。”
“他身边的人是肖邦,而你又轻易找到我了——”
“我知道你第一次在这里的遭遇不算美好,我并不放心你,在外面等你。”
弗朗索瓦渐渐走到她跟前,用那双平静的海将她包围。
像是宣告什么誓言般,真诚地将他的真心放在蓝天下。
“我在意我的未婚妻,所以不论何时何地,我都能找到你。”
不对。
一定哪里不对。
欧罗拉几乎就要被说服了,她又开始和内心的自己斗争。她将弗朗索瓦的一切——从德累斯顿开始,一直到巴黎、到现在,全部串在一起,终于让她寻出了些许端倪。
“弗朗索瓦,你从来不肯告诉我你的地址……我所有写给你的信,都是每天傍晚你派门仆来取的。”
“为什么不让我知道你住在哪?我所有的事你都知晓,唯独你,我还看不清。”
“你像迷雾一样,弗朗索瓦,我们信息不对等,你在瞒着我些什么呢?”
他脸上的泰然似乎松动了,她看到他眉宇间的隐动,看到他张了张口,却没有说出话。
欲辩无言。
良久的沉默让少女无端生出些怒意来。
她将冰淇淋还给他,转身就走——却被他一把拽住。
她拿那双漂亮的琥珀狠狠地瞪他,不料却见到他天使般的笑。
“欧罗拉,你开始在意我了吗?在意弗朗索瓦是什么人?我很高兴,上帝,我内心的欢喜根本无法用语言形容。”
“欧罗拉,我的确有事情难以启齿……但亲爱的,请相信我,从一开始我就是我,你见到的、听到的、想到的,都是我。”
“这种甜蜜伴随着酸楚,你问我这句话,是在我身上看到谁的影子了吗?”
他的眼中瞬间布满云翳,整个人都化作一块易碎的琉璃。
“因为另一个人……欧罗拉,你才开始在意我,亲爱的,这真让我嫉妒得下一秒就要疯狂。”
好狡猾。
他的三言两语,瞬间就把她所有的气焰安抚着熄灭。
他没有正面回答,却让她再没有追问下去的念头了。
“所以,欧罗拉,你只看着我就好。为此,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这算什么,表白吗?
少女脸颊被火热的温度侵袭,她发现他蓝色的眸子更加引人沉迷了。
没有明确的语句,却字字句句让她的心脏下一刻就会骤停。
他像是已经胜券在握般,轻轻牵起她的手,又再次回到她身边。
欧罗拉只觉得不能再这样被弗朗索瓦的节奏牵着走了,她又不是小孩子,不牵手也能好好走路。
“愿意为我做任何事?很好,亲爱的‘作家先生’,麻烦你帮我代笔写一封情书吧——我写给肖邦的告白书!我可还不是你的‘亲爱的’呢。”
少女满意地感受到手心里的人石化般的僵硬,心中瞬间一阵舒畅,拽着青年去往长街的尽头。
巴黎音乐协会。
正在听助手念着人选资料的女性有些提不起精神,钢琴伴奏的人选在她看来,那一堆名单都不太够格。
想到这次的对手,美艳的女人便拽紧了她的裙摆。
“刚刚那个演奏的女钢琴家,你觉得怎么样,哈莉特?”
“谁。”
“没记错的话……欧罗拉·沃德辛斯卡。”
“勾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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